從唐樓離開的時候,蘇無名已是大汗淋漓。
不僅因爲這天熱,還因爲剛纔那驚險萬分的情況。
離開唐樓之後,蘇無名急匆匆的向家裡趕去,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天空竟然飄着細細的雨,雨絲隨風搖曳,街上行人漸稀,只有幾個孩童在雨中嬉戲。
蘇無名陷入了沉思,他跟李忱說的都是實話,他只需要李忱再等三年就可以了,根據蘇無名所知,當今皇上李炎的身體會越來越差,而且他還喜歡服食丹藥,三年之後必亡,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李炎對蘇無名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的,而且也算是一個好皇帝,既然如此,蘇無名還是希望他能夠壽終正寢。
而爲了避免李忱的懷疑,蘇無名必須離開京城。
李忱既然有心帝位,自然很擔心因爲蘇無名的存在而幫李炎一步一步的強大,最終脫離李忱的控制,而只要蘇無名離開京城,離開皇上,那麼一切,就又都在李炎的控制下了。
雖然剛剛纔當上大理寺卿,就這麼離開到底有些不捨,可世間的事情,有時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的。
雨又強了一些,蘇無名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黑,溫婉兒還在焦急的等着蘇無名的歸來,自從蘇無名當上大理寺卿之後,他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大雨傾盆,蘇無名站在門口向外張望,天氣變的涼爽了許多,溫婉兒在屋內縫一件衣衫,而就在這個時候,蘇無名突然開口道:“我們……我們可能要離開京城了。”
“離開京城?”溫婉兒一驚,手中的針砸破了手中,流出幾滴血來,她連忙伸進嘴裡吸允着,那樣子美極了,蘇無名有些心疼:“還疼嗎?”
溫婉兒笑着搖搖頭,問道:“可是皇上要派你去什麼地方?”
蘇無名搖搖頭,然後將今天遇到光王李忱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就在他說完之後,溫婉兒不由得震驚萬分:“什麼,那個光王有意謀反,而且跟棣王是一夥的?”
聲音並不算大,在這風雨的晚上也傳不出去,可蘇無名還是連忙捂住了她的嘴,直到示意之後,這才鬆開,微微點了點頭:“光王的確有意謀反,不過他已經答應我了,願意等三年,三年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溫婉兒眉頭微凝,屋內的燈火搖曳着,她望向蘇無名,道:“皇上待你不薄,你爲何要投靠光王?”
此時溫婉兒的言語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她只是不明白;她既然已經嫁給了蘇無名,自然會跟隨蘇無名一起,無論蘇無名是成是敗,她都會跟着她。
也許,在溫婉兒的心中,蘇無名就是一切,所謂苟利國家生死以,於她一個女人是沒有一點關係的。
對於溫婉兒的這個問題,蘇無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對於任何一個朝代的人來說,謀反都是大罪,是不可原諒的,不過這件事情卻又是不一樣的,如果蘇無名幫助的亦或者說投靠的,就是以後的皇上,而這個皇上願意再等三年,那麼自己此時的投靠,還算得上是謀反嗎?
自然是算不上的,這就像很多宮鬥中的派系,只不過是蘇無名選對了派系而已。
蘇無名不可能如實這樣回答溫婉兒的,而且他說李忱一定會在三年後當上皇帝,溫婉兒也不一定相信。所以這個時候,蘇無名只淡淡一笑,道:“光王韜光養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個厲害人物,而如今大唐的局勢,的確需要一個像他這樣的人來當皇帝,來剔除大唐各種弊病。”
蘇無名的這個理由算不上好,可也絕對說不上差,溫婉兒猶豫了幾下,道:“因爲這個,我們要離開京城?”
蘇無名點點頭:“帝王心最是難測,爲了我們彼此的安全,還是遠離京城的好。”
這個時候,溫婉兒已經全部明白了,她伸出手握住了蘇無名的手,道:“我一切都聽相公的,相公去那裡,我就跟着去那裡。”
夜更深了一些,雨猶未停。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次日天晴,蘇無名早早去上早朝,退朝之後去大理寺,他雖然已經決定離開京城,可在京城白骨案沒有結束之前,他還不準備離開。
而就在這天下午,有關那個孩童的消息,終於傳來了。
衙役在長安城外的一個州縣發現了那個孩童,而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在街上乞討,甚至在街上偷東西,剛被人打了一場,若不是衙役及時趕到,他可能就真的要被打死了。
此時,那個男孩被衙役押進府衙。
聽到這些情況之後,蘇無名連忙派人去請柴郡,而後自己趕快去了京城府衙。
進得府衙,裴休將那個男孩領了出來,此時那個男孩渾身是傷,一臉委屈的樣子,見到蘇無名後,表現的更是可憐,蘇無名看了他一眼,也懶得問他名字,只冷冷道:“你做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如果識相,還是把自己知道的,自己做事情都老老實實交代一遍,免得再受苦。”
男孩聽了蘇無名的話後,露出一臉不解的神色:“大……大人,您說的什麼,小人聽不明白,小人……小人可沒有做什麼……”說到這裡,男孩又做出恍然大悟狀,道:“大人該不會是說小人在街上偷了兩個饅頭的事情吧?大人饒命啊,小人真的是餓壞了,這才做出偷盜之事的,還請大人饒小人一名。”
男孩說的有模有樣,蘇無名微微凝眉,冷哼一聲:“你小子還真會演戲,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就不跟你打啞謎了,實話告訴你,那具白骨本官已經再次調查過了,根本就不是一具成年人的白骨,他跟你一樣,也不過是個少年而已,而那具白骨,就是你扔進那處茅廁中的,你若再不肯說實話,就休怪本大人大刑侍候了。”
說完,蘇無名揮了揮手,旁邊的衙役看到之後,立馬將刑具給拿了來。
對於世間的惡人,蘇無名倒真的不反對用刑具進行逼供的,不管怎麼樣,這也是一種獲得證據的機會。
裴休和柴郡等人站在一旁,見蘇無名對一個小孩說出這種話來,都很是不解,可他們素來都很認同蘇無名的本事,所以也沒有站出來插嘴的意思,只想靜靜的看着,看蘇無名如何破解京城白骨案。
男孩心頭一驚,臉上卻表現的十分惶恐,連連跪下客廳磕頭:“大人饒命,大人冤枉啊,小的怎麼可能殺人,更不可能把剔了肉的白骨扔進茅廁裡啊,小人膽子小,做不來……”
男孩話剛說到這裡,蘇無名突然冷冷道:“那白骨是被人剔了肉的,你怎麼知道,還不如實交代?”
男孩一愣,知道自己剛纔說錯話了,那白骨是剔了肉然後扔進茅廁的不假,可這事只蘇無名他們知道,而且他們也從來沒有昭告天下,像眼前的這個小男孩,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男孩自知說錯了話,於是便選擇沉默。
而當蘇無名發現小男孩選擇沉默的時候,則冷笑一聲:“其實本官早就該懷疑你的了,本官到處尋找一個五尺身高的男人,可是卻偏偏找不到,而就在那個時候,你卻跑了來,說看到了一個五尺身高的男人,並且將那人的樣貌說了個仔細,後來我們找了幾找,卻仍舊沒有一個五尺身高男人的線索,而直到這個時候,我纔想起再驗骨,結果一驗之下,才發現那白骨比之一個成年男人,骨骼要稍微細一點,這絕非一個成年男人,而是一個少年人。屍骨的情況跟你提供的情況有異,你說你是不是太可疑了呢?”
蘇無名將這點一說出,裴休和柴郡等人頓時恍然大悟,覺得事情的確如此。
而這個時候,那個小男孩,已經知道他再狡辯下去,已是無用,於是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我是幾個月前來長安城進行乞討的,而我剛來,便被這裡的一個同樣是來乞討的人給欺負了,他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頓,我要報仇,所以我就趁他不注意殺了他,並且將他的肉全部剔除燒掉,然後將白骨扔進了茅廁裡,爲了避免白骨被人發現,我便經常扮鬼嚇人,後來看到你們發現了白骨,而你們又在早一個五尺的男人,我便假裝看到過,並且胡亂描述了一個樣貌,可是我知道這個早晚會被你們揭穿,於是在騙了你們之後,我便急匆匆的離開了京城長安。”
男孩的話說的不多,不過卻把整件案子的情況敘述了個清楚明白,蘇無名等人聽完之後,頗有些無奈,無論身在那個階層,倚強凌弱的事情都不會停止,只是眼前的這個男孩的處理方式,太讓人震驚了。
衙役將男孩押下去錄口供,而這個時候,柴郡終於鬆了一口氣,道:“這件案子能破,多虧了蘇大人,要不這樣,我請蘇大人和裴大人一起去喝酒,如何?”
蘇無名想想自己快離開京城了,於是欣然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