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屍體陡然坐起,在場的衆人均一片譁然。儘管此前已經見到了那顆懸空的頭顱,多少有些習慣了這種恐怖的氣氛,但眼睜睜地看着一具死屍突然復活,這對每個人的衝擊力還是非常巨大的。
陸大梟的一衆手下當即就炸開了鍋,膽子大的還只是發出一兩聲驚呼而已,膽子小的,則爹啊娘啊的連聲亂叫,甚至有兩個人被嚇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其中有一個膽子最小的精瘦漢子,因實在頂不住如此巨大的心理壓力,終於忍不住朝陸大梟大聲喊道大哥,咱跑吧。”說罷他也不等陸大梟回答,把揹包往地上一摔,轉身就往土丘下跑去。
陸大梟急忙叫了一聲不行”見那漢子毫不理睬,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上去,猿臂一展,將對方的後脖領子給揪住了,意圖阻止那人逃離此地。
但那精瘦漢子似乎去意已決,見陸大梟來拉,他不由分說地舉拳就打。從其毫無章法的動作來看,此人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揮出的拳頭就如同潑婦打架一樣,雙手舉在頭頂之上,毫無準星地拼命亂打。
正值這等緊要關頭,陸大梟豈容此人繼續胡鬧?只見他雙目之中兇光陡盛,臉上也現出了猙獰的表情。隨即他一言不發地掏出了匕首,臂上加力向前一送,整把尖刀全都刺進了那人的左胸之中。那精瘦漢子連一聲嚎叫都沒能發出,便口噴鮮血俯身栽倒。臨將閉眼之際,他還不忘滿臉驚怒地狠狠瞪視着陸大梟,雙手緊緊拽着陸大梟的袖子,死都不肯鬆開手指。
見此情形,我和王子以及大鬍子三人對望了一眼,除了些許的驚訝感之外,我們均以眼神在告訴着對方,此人絕非等閒之輩,今後定要多加防範。他殺害一名的手下居然沒有半分猶豫,足以見得此人心狠手辣,殘酷無情。並且他殺人的手法乾淨利落,連看都不看就能找到對方心臟的準確位置,可見他這樣的手法已用過多次。正所謂熟能生巧,要練到他這個地步,不知要殺多少人才能練成。
好在那屍體在起身之後沒有再繼續做出其他動作,只是如同一座石雕般地站在原地。倘若那屍體趁着這混亂之際再使出詭異的手段,恐怕會將這已然形成了一鍋粥的混亂局勢徹底攪翻。
只見陸大梟陰着臉推開了那死人抓在他袖子上的雙手,隨後轉身回到了土丘上面,邊走邊正色說道誰敢再不聽我的命令,這就是榜樣。誰敢不拿出個男人樣來,跟我這兒裝犢子,這也是榜樣。都他**聽清楚沒?”
實際上此時陸大梟的手下只剩下六人而已,除了那個叫六子的還算正常,其餘五人有兩個坐在地上還沒有起來,另外三人則是受傷的傷號,就算想跑也沒有能力。衆人受制於陸大梟的威懾力,均是蔫頭耷腦地不敢言語,想必此人平時就極其兇悍,如若不然,同屬悍匪的其餘幾人,又可能這樣怕他?
自打和我們相遇以來,陸大梟損兵折將,消耗補給,細算起來的確是損耗頗多。但他卻始終沒有離去的打算,依然非常堅決地和我們站在一起,彷彿真和我們有着極深的過命交情似的。
對此我難免有些摸不着頭腦,按道理說,他根本就不我們幾人的真實身份,對於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他同樣也是一概不知。從他的角度來講,我們只是一羣和他們性質相同的僱傭軍而已,說難聽些,甚至是搶他飯碗的冤家對頭。他如果想要拿到應得的酬勞,完全可以亂槍將我們射殺於此,何必不惜損耗的人力物力,並且冒着丟命的危險來幫助我們呢?
莫非他本就我們的身份?只是欲蓋彌彰地假做不曉,從而騙取我們的信任,以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麼?
但不管說,他此時的所作所爲,的確對我們形成了極大的支援和保護,即便我看不慣他那毒辣的手段,但僅從江湖義氣這一環節上來說,我還是對他非常感激的。於是我表情嚴肅地朝他點了點頭,誠懇地說道老哥,謝了。”
陸大梟收起他那幅猙獰的表情,咧嘴一笑不算啥,都是在道兒上跑的,互相幫忙不叫啥大事。弄不好今後我還有事要求你老弟呢,你說是不?”
我邊微笑點頭地迴應着他,邊在心中暗暗思量,此人果然對我們另有所圖,只是不知在眼前的危機度過之後,他又有怎樣的後手留給我們。
正胡思亂想着,忽聽王子低聲提示道開始了”
我急忙將目光轉向前方,對着那具屍體凝目看去。只見屍體的頸部正在漸漸拉長,似乎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在拉拽頭部。由於受到外力的擠壓,那屍體的面部已經極度扭曲,一條長長的舌頭被擠到了外面,隨着脖子變得越來越細,屍體的兩顆眼珠也甚爲可怖地凸在了外面。
我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場面的原理何在,既不像是控屍術,也和屍偶術的特點扯不上關係。莫非這世上真有如此恐怖的惡鬼存在?又或者……是某種更爲玄妙的奇異力量在暗中搗鬼?
眼看着那屍體頸部的皮肉已崩裂開來,我心想照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待那屍體被殘虐過後,遲早還是會輪到我們。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我們率先發難,從而爭取事情的轉機。
可如今普通的攻擊手段都派不上用場了,剛纔的開槍射擊也毫無用處,對於這樣一個無形無質的幽靈,總不能以最原始的方法用刀去砍吧?
於是我轉頭問王子說你身上帶的那些寶貝,對付得了這嗎?”不跳字。
王子頗顯爲難地搖頭道我都不這是個,說真的,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麼厲害的。要不然我試試,不過你要瞧我不行了可得救我。”
我他這是毫無把握的表現,既然如此,豈能讓他獨自一人以身犯險?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總算勉強想出了一個應付的對策。
我對王子搖了搖手,讓他不要做這種無謂的嘗試了。然後我掏出三捆炸藥來分別塞在了王子和陸大梟的手裡,並囑咐他們,一會兒等我一聲令下,就點燃炸藥往屍體那邊投擲。無論爆炸之後的結果如何,我們都不要再去考慮其他的問題,只要炸藥一響,就趁着硝煙瀰漫之際擡着傷號往東南方向逃跑。那邊的林子較爲茂密,對我們的行跡能夠起到遮擋的作用。
雖然潘老漢和大鬍子的傷勢都甚是嚴重,但面對這樣一個難纏的惡靈,我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能出此下策來賭一把了。可如果那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尾隨而至,那到時就只有寄希望於王子的法術了。不過真要走到那一步,我們的生機也可見會渺茫到何等程度。
計議罷,三個人每人手持一捆炸藥擺好了姿勢,另一隻手的打火機已然點亮。
此時那屍體的頭顱已被硬生生地揪了下來,屍身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其背部有兩個甚是奇特的古怪傷口,分別位於其背部脊椎骨的左右兩側。一邊是一個拇指粗細的圓形小洞,另一邊則是四個圓型串聯在一起,非常像是四根手指併攏的形狀。如果將這兩個傷口放在一起,倒很像是五根手指同時插進了死者的背部。
不過由於距離稍遠,我不敢確信看的絕對準確。然而這一細節卻在我的心中泛起了波瀾,我隱隱意識到了有事情不大對勁,但具體是事情讓我忽有此感,我卻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值此緊要關頭,我也無瑕去做細緻的思考。眼看兩顆人頭並排漂浮在半空之中,我強忍着心中的恐懼,一聲大喝,點燃了手中炸藥的引線。
王子和陸大梟二人見我動手,也在同一將炸藥點燃。三個人眼看着引線燃燒到一半,這纔看準目標,力貫手臂,同時將炸藥扔了。
冒着火花的炸藥落在地上,恰好將兩顆頭顱包在了中央。我眨眼之間就會爆炸,急忙把手背在身後連打手勢,讓衆人做好準備趁機逃跑。
‘轟轟’兩聲驚天巨響,三捆炸藥分爲兩次爆炸開來。火光閃處,大量的泥土翻飛而起,石塊,枝蔓、樹葉,瞬間密佈了整個天空。
此刻已是最佳時機,衆人根本就不用我再出聲提醒,紛紛邁步向土丘下跑去。
可正當我要轉身逃離之際,我猛然看到硝煙中有一個人影閃了一下,緊跟着,那兩顆人頭就以流行般的速度疾飛而上,瞬間就升到了飛揚四濺的沙石頂端,從爆炸的能量範圍中躍了出來。
飛到半空之時,那兩顆人頭似乎已經達到了上升的頂點,隨即便劃出一條弧線向下降落。只聽一聲極其輕微的‘噠’的一響,跟着,那兩顆人頭便安然無恙地定住不動了。值得注意的是,人頭與地面的距離絲毫未變,除了所在的位置離開了剛剛的爆炸點外,其餘的細節均沒有變化。
然而就是這一次看似簡單的人頭飛起,我卻猛然間像是觸電了一般,全身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整個人愣在了當地,愕然看着前方瞪視不語。
耳中聽到王子在遠處高聲叫道老……老張你嘛呢?還不趕緊跑啊?哎老胡你幹嘛去?”我卻對此不爲所動。因爲在我的心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朦朦朧朧的奇異想法,那想法似乎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只不過由於這種設想太過離譜,我一無法確信是否正確。
頃刻間,此前所發生的一幕幕場景都在我的腦中輪番閃現。那有聲無質的詭異腳步,那難以索解的古怪足跡,那恐怖離奇的懸空頭顱,以及那形狀特殊的背部傷口。這一切,都隨着那人頭的飛起連成了一條貫穿的直線,一個驚人的真相也就此一點一點地顯露了出來。
如果我這種大膽的假設能夠成立,那麼,一個難以置信的事實,就已經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終於找到整件事情的準確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