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室的房門並沒有鎖,被王子隨手一推就打開了。房門被推開的一剎那,一種莫名的陰冷直衝了出來,本能告訴我,這裡不太對勁。
我趕忙摸到牆上的電燈開關,上下扳了幾下,沒有反應。
王子轉頭對我說:“別試了,都兩年沒人住了,誰還吃飽了撐的給你換個新燈泡?”
我一想也對,把手放了下來,藉着微弱的光線,環視了一下室內環境。房間內空空如也,地上散落了一些破報紙等雜物,此外除了數不清的蜘蛛網和厚厚的浮土,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我正要想個計較離開這裡,黃博卻興奮異常的對王子說:“咱開始吧,怎麼站位?我站哪?還有什麼前提工序沒有?”王子說沒有其他工序,大家隨便找個牆角站好就行。
黃博和谷生滬兩個小子跟有病似的,話都不多說一句,王子剛說完,他倆就早早地跑到牆角上站好了。我心想這回真是玻璃上跑汽車——沒轍了。事到如今肯定是躲也躲不掉了,那就來吧。
好在今晚酒喝的不少,能壯一壯膽,況且王子這孫子絕對是喝高了,沒準兒剛纔天花亂墜的一套說詞都是醉話呢?於是我也隨便找了個牆角站住了。
王子在屋裡轉悠了一會,覺得光線還不夠暗,便從地上撿了兩張破報紙擋在本就不大的窗戶上。如此一來,室內幾乎一點光線都有沒了。
我的視力非常好,適應黑暗後,睜大眼睛勉力觀瞧,還將將能看到一點點人影。黃博和谷生滬兩個都是散光加夜盲,在這樣的環境下,和睜眼瞎一般無異,肯定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黑暗中,王子對我們說道:“我也站好了,咱們這就開始吧。大家記住,不要說話,不要停,就按我剛纔說的辦法走。我先開始!”然後就聽到腳步聲響,王子已經開始往谷生滬的方向走去。
王子毫無徵兆的行動,讓我有些措手不及,連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雖說這所謂‘四方角’的儀式有些不着邊際,但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這是在召喚幽靈。房間裡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沙沙’的腳步聲。
六七十年代的老式筒子樓,在全國各地隨處可見。這種樓房又稱兵營式建築,從名字就能看出來,這種建築就是房間多面積小。
筒子樓的房屋結構通常沒有客廳和臥室的區分,大部分都是大開間的形式。簡單說,就是一個大方塊,一個門。廚房和廁所都在外面,集體公用的。
從面積上說,最大的有30幾平米,最小的不到10平米,通常以20平米上下的居多。
我們所在的303房間,粗略估計應該在25平米左右,方方正正的,長寬差不多都是5米左右。
這樣的距離,如果放在有光亮的地方,或者不那麼緊張的環境下,眨眼就可以走到。但由於這個活動的特殊定義,每個人都刻意的放慢了腳步,5米的距離,大約要走上將近10秒鐘。
按照王子的交代,我們依次的走了起來。先是王子走到谷生滬的位置,輕輕地拍了他一下,谷生滬便開始向黃博所在的牆角走,然後黃博向我走。我被黃博輕輕地拍了一下,便沿着牆壁,向王子最早站位的牆角走去。
當然,由於王子已經走到了谷生滬的位置,所以我所抵達的牆角,應該是沒有人的。
我走到牆角後,略微停頓了一下,便再次向王子的位置走去。
就這樣過了將近二十分鐘,走了不知多少遍,大家都已走的麻木了。我心裡沒好氣,輕聲罵道:“王大禿子你也太缺德了,喝美了跑這兒遛彎來啦?你要醒酒也想點別的主意啊,這屋裡除了灰就是土,還沒吃飽打算再找補點是怎麼着?”
王子在另一端的牆角急道:“姓謝的你別攪局啊,不是跟你說了別說話麼?你辦事厚道點兒成不?”
谷生滬是個胖子,走了半天早就累得不行,一邊走一邊埋怨王子:“儂地個孃的,老子剛纔怎麼就信了儂小子的鬼話,簡直是累死老子了。真不曉得儂小子除了騙人還會做些什麼,儂倒是說說,這個走到什麼時候纔算一站哇?總不能走到天亮的哇!”
我也覺得此事應該告一段落了,沒完沒了的走下去不累死也得無聊死,就隨聲附和起來。王子聽我們兩個說個不停,急赤白臉的叫我們倆閉嘴,老說話還搞個屁,再走二十分鐘,再沒動靜他就認輸了。
王子話音未落,這時黃博走到了我跟前,一邊輕輕地拍了拍我,一邊哆哆嗦嗦地說:“你們記得走了多少圈了嗎?按理說每走四圈就應該到達一個沒人的牆角吧,怎麼我覺得已經好多圈都沒走到過沒人的地方了。”
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好像半天都沒有走到沒人的牆角了,不由打了個冷顫:“我也忘了多少圈了,不過好像最近幾圈是走的快了許多。”
這時,忽聽王子的聲音輕聲喊了一句:“大家都別動!”
我正向王子的位置走着,被他這一句喊停了腳步,站在原地強睜着眼睛看王子要幹什麼。
王子神神秘秘的小聲說道:“你們不說我也沒反應過來,但真的好像最近幾圈一直是每個角落都有人。恐怕……”
他話還沒說完,谷生滬已經有些嚇得要哭,急道:“那怎麼辦?我們還是走吧,真要是招出那個東西來,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的!”
王子安慰道:“大胖子你先別急,這不是還沒確認嘛,先別自己嚇自己。”說着就輕輕地走到了離他不遠的窗戶旁,突然用手扯下了蓋在窗戶上的報紙。
雖然只有一點朦朧的月光,但對於這個極度黑暗的房間來說,此時真如同點起了一盞明燈。我眼前陡然一亮,屋裡的大致情形盡收眼底。
王子就站在我的旁邊,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黃博正戰戰兢兢的抖成一團。我和王子的右手邊,谷生滬蹲在角落裡四下張望着。四個人佔了三個牆角,按理說我斜對面的牆角就應該是沒人的。
但我向那牆角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全身麻酥酥的險些摔倒。
映着青白的月色,在我斜對面的牆角中赫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怕自己看花了眼,向左右又都看了一遍,其餘三人都清晰的在我周圍或站或蹲,那對面的人影,肯定就是所謂的“第五個人”。
這一下可真把我嚇得不輕,我急忙緊貼在牆上,結結巴巴的小聲說道:“真……真……真的出來了!”
王子此時也看到了對面的人影,但表現的比我鎮定了許多,他輕輕地對我擺了擺手:“別出聲,別有大動作,別激怒了它。”
我勉力地點了點頭,悄悄蹲下身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可我和王子都忘了很重要的一點,谷生滬和黃博是兩個近視眼,雖然室內的光線要比此前強了一些,但一來他們都是近視散光加夜盲,二來那個人影所在的角落異常昏暗,連我都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他們倆就乾脆連人都看不見了。
黃博聽到我和王子的對話,知道事情不妙,焦急地問道:“你們看見什麼了?是不是有鬼?那剛纔拍我的那個人是誰?谷胖子,剛纔不是你拍的我?”
黃博此刻和谷生滬站的是對角,很明顯剛纔拍黃博的不是谷生滬。我們都想明白了這一點,谷生滬自然也不例外。他此時雖然看不清牆角的人影,但心裡已經完全確定這屋裡有第五個人的存在。只聽谷生滬‘啊’的大喊一聲,站起來就向門外衝去。
我們進房的時候,我清清楚楚記得這房門沒鎖,只是虛掩上了。但此時不管谷生滬如何拼命地拉拽房門,卻怎麼都打不開。
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大小夥子,而且體形敦實、孔武有力,就算真是上了鎖的房門,按他這樣拉拽的力度又豈有打不開的道理?然而這破敗的房門雖然不停的哐哐作響,卻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如同焊死了一樣。
黃博看着谷生滬近乎瘋狂的一邊吼叫着一邊拼命的想把門打開,已經嚇得哭了出來。
我也被嚇得癱倒在地,腦子裡嗡嗡直響,只盼望着谷生滬快點兒把門拽開,大家好逃出這間鬼屋。
王子此刻也沒了主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傻了一般。
我拉了拉王子的褲腿,急道:“怎麼辦啊?你快讓它回去吧。”
王子看了看我,一臉憂惶之色:“我不知道怎麼讓它回去,我也沒想到真能招出鬼來。”
我大聲罵道:“你姥姥的,你抽風似的非得招鬼。招鬼你會,送鬼你不會啊?沒那本事你就別瞎折騰啊,現在這可怎麼收場?真他媽讓你害死了!”
王子剛要作答,猛聽‘撲嗵’一聲,谷生滬昏倒在地。我下意識的擡眼看了看那個牆角,此前那個幽靈般的黑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也不暇細想,趕忙和王子跑到谷生滬跟前。王子蹲下查看谷生滬的情況,我則拼命地用力拉門。
黃博此時還蹲在角落裡哭個不停,我有些情急生怒,轉頭對黃博大吼道:“哭什麼哭?剛纔要不是你捧臭腳,咱們至於跑到這地方來嗎?還不過來幫忙?”黃博聞言抽抽提提的走了過來,有氣沒力地幫我一起拉門。
我心中自然也是害怕,但過度的恐懼往往會讓人變得暴躁,谷生滬剛纔就是如此。
黃博身材矮小乾瘦,本就沒什麼力氣,現在被嚇軟了手腳,更是幫不上我什麼忙。我此刻急着出去,見黃博女裡女氣的樣子更加怒發,便又想發火。
這時王子站起身來對我說:“胖子沒事,嚇暈了。”然後就替下了黃博,和我一起拉門。
我們倆同時拽着門把手,發一聲喊,向後猛的一拉,‘咔嚓’一聲,門把手連着門板被我們拉掉了一塊,但那房門還是沒有打開。我和王子倒退了幾步,同時摔倒在地。
從第五個人出現到現在,我們幾個在屋裡折騰也將近有兩三分鐘了,但始終沒有什麼動靜。除了我們自己在屋裡折騰,也沒見第五個人對我們怎麼樣。
我坐在地上稍微清醒了一些,心想難道是此前太過緊張所以看花眼了?其實屋裡根本就沒鬼,我們在自己嚇唬自己?
可細想想還是不對,如果房間裡沒什麼邪門的東西,這房門怎麼會突然打不開了?肯定還是有問題。
想到這兒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現在除了我們四個擠成一堆,沒有其他人的存在。我站起身來,心說不管有鬼沒鬼都得趕緊出去,這門既然拉不開,那就踹開。於是擡腳就往門板上狠命踢去。
剛踹了兩腳,忽然覺得腳下一緊,被什麼東西抓住了腳腕。我低頭一看,谷生滬正躺在地上,惡狠狠地瞪着我,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腳腕,咬牙切齒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