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子的舉動異常,我和大鬍子均知必然有事。於是我們相繼走到了王子的身邊,對着他那舉起的拳頭定睛觀看。
只見王子的四根手指上,全都沾滿了鮮血與泥土混成的暗紅色淤泥。而在淤泥之中,還有少量的綠色粉末,正藏在其中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這種綠色粉末我們雖是第一次見到,但這種奇特的墨綠之色卻是熟悉之極。能形成這種色澤並能釋放出光芒的,想必也只有那種恐怖的魔石——魘魄石了。看起來這很像是魘魄石被碾碎過後的細微粉末,而好端端的一塊魔石被弄成了這般形態,卻又代表着怎樣的意義?
我立即意識到這山洞的某處藏有魘魄石,念及此處,我急忙摘下脖子上的護身符,在腳邊找了一處由血水堆積成的小型水窪,隨即就將護身符浸在了裡面。
片刻,護身符在血水之中閃現出了淡淡的紫光,吸噬了鮮血後的牙齒就如同一個吸了水的海綿,在紫光的包圍下,體積都彷彿增大了一圈。
見手中的魙齒已被激活,我將之從血水之中提了起來,隨即高舉頭頂,等待其探測到魔石的一刻,繼而產生出那種強烈的反應。
可舉了半晌,始終不見護身符有什麼動靜。我頗爲納悶地將高舉的手臂放了下來,出於本能地把護身符託在掌心仔細端詳。
此刻,我掌心能稍稍感到一陣微弱的震動,那種震動就彷彿是蚊蠅的翅膀在輕輕抖動,如果不是緊貼着皮膚,用肉眼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來。
我非常瞭解魙齒的特性,當其吸噬過鮮血以後,便會如同具有了生命一般。不僅通體生出柔和的紫光,並且在接近魘魄石之際,會光線暴增,劇烈震顫,同時朝着魘魄石的方向猛力拉拽。
而此時這枚魙齒所體現出的狀況,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魘魄石的存在,不過由於只有少量的石粉散佈四周,故而其產生出的反應就非常微弱。由此看來,這山洞中應該是沒有一個整塊的魘魄石存在的。
好在這一路上我們始終都在服用那種高純度的桉葉汁,這種特製桉汁的藥效要比普通風油精強出數十倍,只需服用一小瓶,一天之內就能確保安全。況且如今我們周圍只是一些魘魄石的粉末而已,對已經服過桉汁的我們來說,自是不會產生任何影響。只是不知適才情緒過於激動,現在又昏迷不醒的吳真恩,是否因爲這些粉末的干擾才變成了這樣。
王子見我始終一語不發地獨自行事,正要對我說些什麼,我急忙朝他擺了擺手,讓他先不要打斷我的思路。隨後我讓胡、王二人都關掉手電,我自己也將手電的開關推了回去,意圖在純粹的黑暗之中尋找這些粉末的具體數量和位置。
霎時間,本就陰森無比的山洞立即陷入到了黑暗當中,除了能勉強看到每個人的輪廓之外,一切都被黑暗包裹得密不透風。此刻,偌大的空間裡靜得出奇,我們稍顯急促的呼吸聲,在這一刻居然產生出了陣陣迴音,如真似幻地悠悠飄蕩在空氣之中,使得洞中的氣氛又增添了幾分詭異之感。
我不想讓這種瘮人的氛圍持續太久,等到雙眼剛一適應黑暗,我便瞪大了眼睛四處尋找,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種能夠發出奇異光芒的綠色粉末上。
果不其然,在失去了強光照射的山洞中,地面上立即顯露出了斑斑點點的綠色光點。這些光點的分佈雖極不均勻,但位於七顆人頭和碎肉屍堆的連接之處,卻呈現出了一條比較密集的綠色光線,恰好將這兩者連在了一起。
轉頭再看,只見七顆人頭的嘴脣附近,均有綠色粉末沾染其上,乍一看上去當真像是一個個綠脣白麪的恐怖鬼臉。
此時王子也看見了那條連接着七星人頭和碎肉屍堆的綠色光線,只聽他在黑暗中低聲說道:“哦……用魘魄石粉來當做連接屍堆和人頭的媒介,同時七顆人頭也都用魘魄石粉與媒介呼應,這樣一來,七星屍陣就無形中提高了一個檔次。”說到這裡,他可能又想到了用來充當祭祀品的吳真燕,隨即聲音一哽,略帶哭腔地大聲罵道:“這孫子可真他媽夠狠的,讓我逮着,非活剝了丫不可!”
我知道王子已基本參透了這法陣的原理,眼見除了屍陣以外周圍再無魘魄石粉的印記,便招呼二人打開手電,同時讓王子仔細說說他的看法。
儘管王子還未擺脫心中的傷痛,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拖泥帶水的時候,需要儘快從線索中破解出血妖的下落,從而找到被其擄走的吳真燕。
於是他告訴我們說,這七星屍陣原本這樣的擺法,就已經算是很高級別的巫術法陣了。如今它又將具有極強靈力的魘魄石也摻入其中,這等於給屍陣賦予了更大的魔力,令陰氣偏轉於與血妖一族相同的性質。
按常理來說,七顆人頭的口中應該分別含有一張符紙,符紙上用硃砂和人血寫出北斗七星的七個古名,分別爲: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而非我們通常所說的: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
但如今看來,這符紙可能已被魘魄石粉所取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每個人頭的口中,應該都有用石粉書寫着的七星之名。也正是這個原因,人頭的嘴部纔會留下魔石之粉,這也同樣是那血妖佈陣的高明之處。
此外,在法陣中最爲重要的那名處子,實際上是充當北極星的角色。整個屍陣由斗柄汲取屍堆的陰氣,再通過七星人頭加以傳導,並在此期間一步步的逐漸增強。直至斗魁處的第一顆星,由這裡將全部的陰氣和怨氣輸送到位於北極星位置的處子體中。至此,整個七星屍陣就算徹底完成了。
聽他說完,我和大鬍子邁步上前,分別撬開了兩個人頭的嘴巴。果真如王子說的那樣,屍體的舌頭上的確用綠色粉末寫着文字,只不過這些文字乃是那種彎彎曲曲的古代彝文,我們一個都認不出來。
隨即我們二人又對着每個人頭都端詳了一遍,發現除了有三個陌生的面孔之外,其餘四人均是陸大梟的一干手下。而這四人當中,居然有兩人都是和陸大梟一起逃離現場的,當時他們並沒遇害,爲何最後又死在了這裡?
如此說來,那血妖是在一路追趕陸大梟等人,將之殺死以後,再一個個地運回到這裡。繼而斬頭剖腹,肢解了屍體。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吳真燕被血妖擒住且帶至此處,也就不像此前那般令人費解了。也正因血妖去追趕這幫人,這纔給我們幾個留下了喘息的餘地,如若不然,真不知最終的結果又將如何。
當初和王子一同入林採藥的兩人,都已被血妖在不同的地點殘忍殺害。一個死在了洞口,另一個則死在了我的眼前。如今這兩人的頭顱均在此處,再加上在追擊途中殺死的另外兩人,以及吳真恩的三個兄弟,這樣一來,七顆人頭就全部湊齊了。
隨後我又沿着七星屍陣鬥口朝向的方位向前走去,這是尋找北極星的最佳辦法。沿着鬥口相連的兩顆星繼續向前延伸5倍的距離,便是北極星的所在。
果然,大約走了十餘步之後,我在地面上發現了一個已被污泥覆蓋了大半的銀質耳墜。我清晰的記得,這耳墜本是戴在吳真燕的耳朵上的,看情形她的確就是我們猜測中的那個處子,並且,她此前就在這裡被那血妖施以法術。
想到此處,我不由得長嘆一聲,我最爲不想看到的結果,最終還是發生了。
看起來這七星屍陣確已完成,那也就是說,血妖的下一步打算應該是將吳真燕祭獻給某個惡靈,這個山洞,已經不再是它落腳的地點了。
爲防止王子觸物生情,我沒有把耳墜拿出來示人,而是將其放在了兜裡。而後我沉吟了片刻,又開口對王子詢問說:“依你看,這七星屍陣的擺放方位,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王子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雙目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跟着他給我們解釋說,據說七星屍陣中有一條重要的規律,便是七顆人頭以及作爲獻品的處子,分別代表奇門遁甲中的八門,分別爲:休、生、傷、杜、景、死、驚、開。
七顆人頭根據不同的擺放朝向,不同的星位,分別代表着八門中的其中七門。而單獨的一顆北極星位,則是八門中的死門之位。由於北斗七星鬥口的兩顆星正好指向北極星的位置,因此這個方位也正是整個法陣施法對象的位置所在。
但關於這方面的記載只是鳳毛麟角,且均出自於一些極爲偏門的雜本小抄上。所以這一說法到底是否可信,就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
我心想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在這裡死等也不是辦法。況且現在我們已經完全失去了方位和線索,根本就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找血妖。如今的我們就好比落入深水中的旱鴨子,既然沒有救生圈可以用,哪怕能隨手抓到一根稻草也是好的。眼下的去路,恐怕也只有這唯一的一條可以走了。
於是我當即招呼胡、王二人來一起辨明北極星所指的方向,三人分別將這個方位深深地印在腦子裡面。在這詭異神秘的魔林之中,諸般怪事接踵頻發,想要認清方向,已經無法完全依賴指南針這種死板的工具了。
辨明方位後,我們沒有再做多餘的停留,三人圍着洞中又檢視了最後一遍,確信洞中沒有什麼相關的線索,便背起吳真恩出洞去了。
沿着適才認定的方向行出數裡,我們在一處溪水旁邊救醒了吳真恩。對於他妹妹的下落,我只是遮遮掩掩地敷衍以對,生怕他因情緒激動而傷了身子。
眼下當務之急是追趕血妖,我們已不及將吳真恩送出林外,帶着他一同行進自然也是即成定局了。
待吳真恩的精神稍有恢復,我們便當即跋步啓程,順着既定的路線走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