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公公又高又瘦,頭戴竹絲爲胎青羅‘蒙’覆的平巾,也就是所謂的紗鍋片,身上一襲青貼裡,綴着的補子只是雜禽。瞥了一眼後,徐勳便知道這陳公公雖看似不可一世,可實則卻是頂多一個長隨,是宮中大璫眼中不值一提的貨‘色’。
因而,見那陳公公身後兩個身強力壯的內使二話不說搶上前來要揪人,他一把將朱厚照撥到了身後,等兩人欺近到身前一尺,因見朱厚照臉‘色’不好,他就伸出兩手一拉一帶,索‘性’把之前在軍中學到的卸關節那一套用了出來,直接擰着人的胳膊按了跪在地上。就只聽地上那兩人一面呼痛,一面喝罵,而那陳公公則是大聲嚷嚷了起來。
“反了,真真是反了!來人,快來人,把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子拿下!”
剛剛聽到陳公公回來的聲音,正院和東西廂房的‘女’子們就全都擁了出來,這會兒見那起初只以爲是沒品沒級小火者的年輕人,竟是敢出手傷了陳公公的心腹屬下,一干人有的嚇得‘花’容失‘色’,有的看得大爲解氣,還有的幸災樂禍,更有人在那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叫了一聲。
“周姐姐,你怎麼還和這兩個不懂上下規矩的站在一塊,不怕惹陳公公生氣,快回來!”
聽到這一聲,徐勳側頭瞥了一眼,見是起頭那個在自個兩人面前氣咻咻抱怨伙食的高挑‘女’郎,他不禁眯了眯眼睛。而朱厚照就沒徐勳這樣的城府了,回瞪了一眼正要反‘脣’相譏,那年長‘女’郎卻彷彿沒聽到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對着直跳腳的陳公公屈膝行了一禮:“陳公公還請息怒,這兩位公公是司禮監李公公的人……”
“司禮監李公公?說什麼鬼話,李公公正在前頭呢,他身邊的人哪敢擅自走開四處‘亂’闖!”那陳公公根本不信這鬼話,衝着身後不耐煩地叫嚷道,“還愣着幹什麼,把這兩個小兔崽子拉出去捆了,回頭咱家非得狠狠教訓教訓他們不可!”
“陳公公還請三思!前幾日您才責罰了一個擅闖宮苑的人,殺‘雞’儆猴之下,誰還敢胡‘亂’撞進這種地方?”那年長‘女’郎鎮定地再次深深施了一禮,這才擡起頭坦然說道,“再者,這附近的小火者和內使誰不知道陳公公威權甚重,又有前車之鑑在,怎敢如他們這樣冒犯?既然陳公公說是李公公就在前頭,不妨派個人去打探打探,若有不是,再責罰他們不遲。”
陳公公被這年長‘女’郎說得遲疑了起來,定睛又審視了徐勳和朱厚照片刻,見剛剛出手乾淨利落的徐勳這會兒看也不看地上痛得呻‘吟’連連的兩人,臉上半分懼‘色’也沒有,而一旁的朱厚照則是一臉的看熱鬧模樣,渾然不像是那些進宮就學過規矩,見着年長品級高的就戰戰兢兢的尋常小火者,一時真有些吃不準了。思來想去,他就招手叫了後頭一個內使上來。
“陳公公不要被她唬住了,剛剛這兩個人闖進來的時候,分明說是‘迷’路了進來討口水喝!”
“就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儘管後頭有好幾個聲音,可那年長‘女’郎的臉‘色’卻是紋絲不動,仍然就這麼坦坦‘蕩’‘蕩’地看着陳公公說道:“橫豎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陳公公莫非連這一刻等不起?”
“聽你的口氣,倒似乎和他們兩個熟絡得很?如若他們真是李公公下頭的人,咱家也沒什麼可說的;可要是不是……”陳公公微微一頓,示意那內使前去打探,繼而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冷笑來,“你宮規都已經學過了,要是你今天是信口開河,就憑着這個罪名,罰你提鈴只怕都不夠!”
那年長‘女’郎稍稍低下了頭,面‘色’卻依舊平靜:“若真的證明是信口開河,自該受責。”
眼見陳公公哼了一聲便大步往‘門’外走,依稀還能聽見他吩咐下頭人看守住這院子不讓人進出的聲音,朱厚照看了一眼廊下那些嘰嘰喳喳卻都不敢上來的‘女’子,突然只覺得看着‘花’枝招展的她們如同聒噪不休的烏鴉一般讓人討厭憎惡,旋即便衝着那年長‘女’郎拍‘胸’脯說道:“姐姐,多謝你爲我們說話!你別怕,咱們真是李公公的人!”
“就算你們是李公公的人,那就該先說出來,怎可先動了手?萬一陳公公叫了更多人進來,你們雙拳不敵四手,那時候再嚷嚷出來,豈不是得吃更大的虧?”那年長‘女’郎看着朱厚照正‘色’說了兩句,見朱厚照愣了一愣又悄悄拿眼睛去瞥徐勳,她就苦笑了起來,“不過你們也別謝我,我不替你們說話,別人便要對我落井下石,我也是爲了自己……”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個一塊經歷了初選二選三選四選的同伴,見人全都出來了,一時‘欲’言又止。她在這三十多號人中年紀最大,平時有什麼事,都是她們攛掇讓她去和陳公公提,不想剛剛逮着她出了差錯,便是人人都想要踩她一腳,連一個雪中送炭的都沒有。
若是之前還有被選中做娘娘的希望也就罷了,可是,她們明明知道此番一千人中只選三百,既然她們分到最最偏僻的這裡,其實就已經是被淘汰了,將來不過是做宮‘女’的份,還搗鼓這些名堂幹什麼?難道還奢望討好了陳公公便有機會能夠翻盤?要是這兩人真的是李公公的人,她們這些剛剛落井下石的鐵定討不了好,這又是何苦?
“這世上有些人常常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她不說,徐勳卻替她說了出來,而且是看着滿臉憤憤然的朱厚照說出來的。見朱厚照面‘色’微妙,他又低聲對他說道,“人多的地方,往往是非多真心少,否則當年偌大的後宮,先帝爺怎會只有太后娘娘一個?”
朱厚照被徐勳那口氣說得臉‘色’一變,再看那些楚楚動人的‘女’郎,他就更覺得如同蛇蠍一般讓人厭惡。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把這些惱怒鬱悶都吐了出來,這才又擺了擺手,彷彿要把這些情緒都趕開。
“我看她們也沒有做娘娘的命,上躥下跳瞎折騰……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此時此刻,年長‘女’郎已經幾乎斷定,徐勳和朱厚照多半真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李榮的人,便笑道,“我姓周,家裡排行第七,在這兒又是最年長的,所以她們都叫我一聲七姐。怎麼,兩位小公公打算在李公公面前給我說些好話?”
“是又怎麼樣?怎麼,七姐覺得我沒這能耐?”
見朱厚照直接就順杆兒叫了一聲七姐,一臉的大大咧咧,周七娘不禁撲哧一笑,旋即就正‘色’道:“倘若兩位小公公真是李公公面前的得意人,以後多多照應,我便感‘激’不盡了,至於其他的還是別忙活了。今天你們終究掃了陳公公的顏面,況且看你們的年紀穿戴,應該還沒有品級,萬一在李公公面前‘弄’巧成拙一句話開罪了,到時候失了李公公的信賴,陳公公要收拾你們還不容易?”
“哎,你真不想當皇后妃子?聽說當今皇上年少有爲英俊瀟灑,打着燈籠也尋不到這種好男人!”
此時此刻,徐勳只能使勁低着頭,咬牙切齒方纔能剋制住那種狂笑的衝動。而周七娘只發現徐勳的肩膀微微有些顫抖,還以爲是聽到朱厚照在背後‘露’骨奉承皇帝所致,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怪不得你年紀輕輕就能得李公公信賴,要是皇上聽見你這張抹了蜜的嘴,也得把你調到身邊去服‘侍’!就算咱們皇上年少有爲英俊瀟灑,想當皇后皇妃的人也多了去了,多我一個我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要真有那能耐,還不如調了我去服‘侍’太皇太后更便宜些。”
服‘侍’太皇太后王氏,和服‘侍’張太后,這卻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一個只是皇帝名義上的嫡祖母,一個卻是皇帝嫡親的母親,這親疏有別,孝順自然也大不相同。因而,徐勳瞅着朱厚照那大愣的樣子,他忍不住莞爾,倒是暗贊這周七娘看得透徹。
畢竟,之前的鄭旺鄭金蓮之案和太皇太后王氏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這也決定了這位皇祖母不至於往朱厚照身邊塞‘女’人,讓孫子對自己再生心結。既然如此,呆在太皇太后身邊紛爭少,更不會攪和進後宮那一趟渾水當中,可說是這宮裡真正輕省的地方。
朱厚照皺了皺眉頭,很是不忿自己這個黃金單身漢根本沒讓人放在心上,一時又在旁邊試探地盤問起了周七娘家中的情形,得知這位正好卡在選後年齡上限十六歲的姑娘和自己的母后一樣,父親也只是監生,他不禁眼睛滴溜溜直轉,可就在他想進一步盤問的時候,外頭偏是傳來一陣喧譁聲,緊跟着就只見陳公公側身在前,後頭一大堆人一擁而入。
見到朱厚照,李榮這心中的大石頭方纔終於算是落下了。徐勳撂下一句去勸朱厚照,緊跟着這君臣二人就一塊失去了蹤影,等他回過神來竟是人怎麼都找不到了。心頭七上八下的他原本還以爲朱厚照是一氣之下乾脆回去了,一時只能拿着管着這些閒置宮院的管事太監們出氣,大太陽底下讓人暴曬了許久方纔吩咐他們散了,可不料沒過多久就得到了自己下頭兩個小太監闖了最偏僻的歲寒館的消息。
見李榮一進來,徐勳見機極快,立時一把拉了還在那試圖和周七娘搭訕的朱厚照上了前去。然而,還不等他做出行禮的姿態,李榮就不‘露’痕跡的往旁邊斜退了一步,繼而沒好氣地喝道:“讓你們兩個去看一看究竟各處都住了多少人,偏你們耽誤了這許久!”
這種時候,知道朱厚照答話指不定捅出什麼簍子來,徐勳自是搶先說道:“公公恕罪,小的兩個還是頭一次到這兒來,一時‘迷’路了,所以到這裡來討口水喝。”
朱厚照人就在旁邊,李榮裝腔作勢自然也有個限度。哪怕他再想趁着這種難得的機會把徐勳罵一個狗血淋頭,他也只能適可而止,因而輕哼一聲便沒好氣地擺了擺手。因見徐勳拖着朱厚照到了他身後站了,他方纔看着誠惶誠恐的陳公公,冷冷地說道:“這幾個宮院是給你管不假,可咱家也沒說過能容你爲所‘欲’爲。就好比前幾日,你因爲一個小火者擅闖了把人拉出去打板子,你倒是威風了,可你自個‘摸’‘摸’頭頂問問你自個,你有這權限?”
自打李榮親自過來,陳公公就已經知道勢頭不妙,待李榮竟連他先前那舊賬也翻了出來,他更是‘腿’肚子打起了哆嗦,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連道不敢後,竟跪在了那兒不敢動彈。然而,李榮原本不打算進一步追究,偏是旁邊的朱厚照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止呢,他給人喝的茶葉都是些茶葉渣子,伙食也不是冷的就是餿的,要東西就要人家應選宮‘女’拿錢去填……”
聽到這話,那陳公公一時又驚又怒,慌忙重重一個頭磕在了地上,竟是帶着哭腔說道:“老祖宗明鑑,小的斷然不敢剋扣了她們應有的分例!兩位小公公才第一次到這地方來,定然是聽了這些‘女’子的蠱‘惑’挑撥。老祖宗若是不信可以徹查,小的和這裡的所有管事公公都是一樣的行事一樣的章程,斷然不敢有分毫怠慢,請老祖宗明察秋毫!”
他一面說一面咚咚咚連連磕頭,那沉悶的聲音聽得檐下尚來不及退避的那些‘女’子全都是面‘色’發白,而正在陳公公身側的周七娘則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其額頭上流下的殷殷鮮血,一顆心頓時砰砰跳得厲害,最後忍不住用擔心的目光掃了朱厚照一眼。
而徐勳也是哭笑不得,這幸好朱厚照是皇帝,倘若不是,這告狀的非得把自己搭進去不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陳公公反口一咬,就把這兒所有管事公公全都攪和進去了,不過是指量着這水一渾,李榮又不可能把上上下下一堆人全都撤換了,自然就能保住自己。於是,見李榮臉‘色’‘陰’晴不定,他便在旁邊輕咳一聲道:“李公公,小朱雖是衝動了些,可所言句句屬實,還請您明察秋毫,斷一個公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陳公公是自己的乾兒子,這會兒也只能揮淚斬馬謖,更不消說這傢伙不過是走了自己下頭某個乾兒子的‘門’路而已。於是,李榮幾乎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選擇,當即對背後的杜錦說道:“杜錦,這剋扣的事情就‘交’給了你徹查,這院子先換一個管事再說。三天之內,咱家要聽你的回報!”
“老祖宗放心,小的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杜錦一邊躬身說這話,一邊忍不住瞥了朱厚照和徐勳一眼,旋即又斜睨了一眼下頭呆若木‘雞’的陳公公,暗歎這傢伙真是倒黴得無以復加,撞見了小皇帝不說,還妄圖把別人拉下水來對付小皇帝的指斥。然而,就在他吩咐了人把地上的陳公公架走的時候,額頭上滿是鮮血的陳公公突然扯開嗓‘門’叫了一聲我不服,隨即又要嚷嚷,他頓時打了個‘激’靈,不等人喊出下一句話來,他就一個箭步上前直接一團手絹把人的嘴堵了個嚴嚴實實,這才厲聲說道:“押走,沒吩咐不得讓他隨意說話!”
李榮暗自慶幸帶了個明白人出來,偷眼覷見朱厚照滿臉滿意的笑容,他這才舒了一口氣。環視着滿院子的鶯鶯燕燕,又盯着剛剛和朱厚照徐勳站得近的周七娘,他突然心中一動,暗想小皇帝既然在這裡留了許久,說不定有什麼看中的,待要開口試探兩句時卻又改了主意。
與其現如今‘操’之過急,還不如等‘摸’透了給皇帝一個驚喜,自己也好做些準備!
於是,他便收回了審視的目光,淡淡地說了一聲走,隨即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頭。這時候,徐勳少不得拉起了滿臉戀戀不捨的朱厚照,見小皇帝猶自不忘向周七娘打手勢告別,他一時肚子裡竊笑不止,待到出院子的時候,他特地留心了一下‘門’上的牌匾,記下了歲寒館三字。一直等離開老遠,他方纔似笑非笑低聲打趣道:“皇上之前不是一心想着唐寅畫上的‘女’郎麼?”
“畫是畫,人是人。”朱厚照這會兒全然把之前對徐勳說的話忘到九霄雲外了,一面走一面興致勃勃地說,“剛剛我告了那個陳公公一狀,你看到她那眼神沒有,分明是擔心我的!嘿嘿,她不知道我是皇帝,卻還這麼向着我,這纔是真正溫柔體貼的好姑娘,不像那些個看似漂亮卻心如蛇蠍的‘女’人,讓人噁心!唔,你之前說得對,怪不得父皇這輩子只有母后一個,‘女’人多了就不免用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防不勝防……”
這叫不叫自作多情?
走在前頭的李榮頻頻回頭觀望,見朱厚照拉着徐勳嘀嘀咕咕說個沒完,臉上卻興高采烈的,根本沒有之前意興闌珊的樣子,他越發確定小皇帝必定在歲寒館中看中了什麼人,因而少不得在心裡思量了起來。等到了贓罰別庫,找了個地方讓朱厚照和徐勳一一更衣,等兩人一出來,李榮便立時跪下,這請罪的話還沒說出來,朱厚照就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那些刁滑傢伙做的事情和李伴伴你沒關係,好生收拾好殺一儆百,不要再有什麼剋扣之類的醜聞,讓朕面上不好看就行了!”
眼見朱厚照拉着徐勳便走,李榮自是連聲答應,等人走之後,他便立時看着杜錦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查,這歲寒館中究竟是怎麼回事,和皇上還有徐勳‘混’在一起的那‘女’子是什麼來歷,都說了什麼話,事無鉅細都給我查清楚!”
而徐勳陪着興致勃勃的朱厚照來到靈星‘門’,直到劉瑾帶着幾個內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前,朱厚照這滔滔不絕的話頭才暫時有了個停頓。而徐勳藉口宮外還有要事,婉言謝絕了朱厚照讓他陪着回承乾宮,卻對劉瑾使了個眼‘色’。果然,這個慣會察言觀‘色’的老太監立時找了藉口留了下來,只說是要送他一程。
走在路上,眼瞅着四周沒別人了,劉瑾才笑嘻嘻問道:“徐老弟,留下俺有什麼事?”
“當然是好事。”徐勳笑‘吟’‘吟’地把今天陪着皇帝去看那些待選‘女’子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見劉瑾滿臉的羨慕嫉妒恨,他便體諒地拍了拍老太監的肩膀,繼而擠了擠眼睛道,“看李公公的樣子,應該察覺到了什麼,說不定立時三刻去打聽了,保不準就會把周七娘另外安排個院子安置起來,然後把皇上的身份告訴了她,這賣人情結內援的事當然也不會少做。”
見劉瑾面‘色’大變,徐勳知道老太監不是因爲小皇帝終於心動,而是因爲李榮會因此得了聖心而惱火,他這才趁熱打鐵地說道:“皇上的‘性’子你也應該清楚,倘若讓人知道那是皇上,自然少不得恭順有加,到時候就‘弄’巧成拙了。只有讓她不知道,這接下來纔有無限可能。所以,劉公公若是有本事,不妨想點辦法。”
劉瑾越想越覺得徐勳的說法有道理,當即本能地問道:“想什麼辦法?”
“把人從那邊‘弄’出來,送到太后身邊去。讓太后把人收在身邊,派幾個‘女’官調教一二,但記着千萬別讓她和去問安的皇上照面,拆穿身份就沒得戲唱了。然後設法攛掇太后幾句,就說皇上常去西苑,西苑那邊不妨放幾個穩重大方的宮‘女’,也好隨時迎候皇上。有你們照應,她難道還會‘洞’悉真相?”
儘管周七娘的說法是想去服‘侍’太皇太后,而不是張太后,可徐勳又哪裡會真的遂了她這心願。張太后和太皇太后王氏原本就不是那麼和睦,這要是人到了那位身邊,朱厚照他日要得償心願的難度很不小,而且說不定還得拼着得罪母后。
徐勳這麼一說,劉瑾也立時三刻明白了過來,眯了眯眼睛就重重點了點頭道:“俺知道了,這事兒包在俺身上。雖說李榮把那一畝三分地看成是自個兒的,不讓別人‘插’手,可俺也不是什麼辦法都沒有,要知道,高鳳高公公原本也是受命皇太后協理此事的。另外,這剋扣的事情也可以做做文章,省得李榮這日子太舒坦!”
“你有辦法就好,這事兒辦好了,皇上也就心定了!”
等到了西安‘門’和劉瑾分別之際,見劉瑾反身一溜煙跑得飛快,渾然不像是五六十的人,徐勳不禁微微笑了起來。然而,等到自己的小廝牽了馬過來,他翻身才一坐上去,心裡卻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來。
他從前以爲朱厚照看中唐寅的那幅畫,只是因爲畫中美人對了脾胃,可今天聽朱厚照之前的話,分明是因爲畫中美人打着傘還顧着傘下的另外一個童子。而今天朱厚照對還算不上十分絕‘色’的周七娘這般留意,也不是因爲什麼美人風情,而是因爲這位姑娘的言行舉止讓小皇帝的動了心。再加上從前朱厚照對沈悅亦是初識不久就自來熟了,他幾乎能夠得出一個看似離譜實則靠譜的結論來。
從來就沒有兄弟姊妹,除了弘治帝后沒人敢有一句重話的朱厚照,十有八九是喜歡那些猶如大姊姊一般可靠而又體貼的‘女’子,而最要緊的一條是,別把他當成皇帝!畢竟,誰讓當年弘治皇帝給他做了個最好的榜樣,想來獨霸後宮的張皇后,也是把弘治皇帝當成丈夫更多過當成皇帝的。
ps:二合一,晚上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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