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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霜話裡的意思不能再清楚了,慕容紫聽罷頓時凝色。ai愨鵡琻
自己的母親如何都是北狄大公主,哪怕就這一重身份,行走在楚氏的皇宮裡,是連關太后都需以禮相待。
父親京城裡這些三妻四妾再是攛掇得厲害,在當家主母的跟前還不是奴才?
叫跪着就沒有站着回話的說法,更何況是逼到眼前,要把人趕回蘇城?!
簡直無法無天了畛!
這廂靈霜剛說完,大管家忙不迭湊上來,笑臉上堆着奉承,對慕容紫道,“四小姐別聽她瞎說!姨娘們哪兒有膽子跟夫人叫板,活膩味了不是?”
大管家名喚宋堅,年逾五十了,府中上下需喚他一聲‘堅叔’,是得了主子賜名的四代家奴,很有分量。
看模樣像是忠厚老實的,衣冠楚楚有世家管家的風範釹。
只聽他說的話,忠的是誰就不知道了。
更何況,慕容紫還沒忘記數月前初到京城時,自己在府上逗留那幾日,這位大管家貓在她的院子外面不止偷瞄了一次兩次。
安的是什麼心,實在值得推敲!
寬慰的拍了拍靈霜的手背,她慢條斯理的笑道,“她是我的人,會不會瞎說,我心裡自有定奪,不過大管家的話說得也沒錯,後宅裡的那些個,論身份根本端不上臺面,當真敢同母親叫板,活膩味了都是小事,若然傳了出去,丟了慕容家的臉面纔是大事,父親最忌諱這個了,大管家,你說我道得對嗎?”
宋堅一聽她語氣,再見她端着當仁不讓的態度,心下當即叫了個‘不妙’。
臉上倒還笑着,沉下腰伸手往敞開的府門裡做了個‘請’的姿勢,“四小姐此行定是累了,不若先進屋打整一番,小的們聞得四小姐要回來,細軟都備充足了。”
太傅府府院深大,只要領她去到她自個兒的院子,再把靈霜支開,管她是嫡出還是庶出的小姐,照樣叫天天不應,想摸到正廳都難!
看出他那點心思,慕容紫不急不怒的道了句‘慢着’,說,“難得回府,我想先給母親請安,大管家不是說幾位姨娘們都在麼,上次來時,因着進宮倉促,我還不得與之打過照面,後而想來倒是自己失了禮數。”
宋堅的小計謀沒得施成,竟當着主子的面露出一絲不快來。
今日府上的事是三姨娘暗中慫恿,由得二姨娘起的頭,老爺並不知道。
打早他就派人去探了聖駕的消息,這會兒回得是有些早了。
不過不打緊,老爺的得意門生成親,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二公子定要跟着一道去。
‘請’夫人回蘇城的事情就算辦不成,只要錯開老爺公子不在,依着夫人息事寧人的持重性子,掀不起多大的風波。
至於早先宮裡的人來傳消息說四小姐要回府幾日,宋堅不自己出來應付了麼?
想的就是把人堵在門口,直接領回那遠天八地的院子裡,前堂出什麼事,她哪裡會曉得那麼多。
眼下被靈霜這個死丫頭鑽了空子,也罷吧!
宋堅一橫心,“小的這就領四小姐過去!”
寧氏娘倆來太傅府的日子短,論深淺,哪裡有姨娘她們幾個厲害?
老爺與三公子、四小姐素來不合,這在京城都不是鮮聞,就算要鬧,指不定老爺偏袒誰呢!
再說選秀的事……
宋堅心思正滴溜溜的轉着,慕容紫不打斷他,轉首朝車裡喚,“三哥哥怎的還不出來?再是急着回你那座相府,也得先見了母親不是?”
言罷,慕容徵爾雅翩翩的從車裡探出欣長的身,“四娘說得極是。”
他向臉孔僵滯的宋堅望去一眼,淡淡的,“堅叔,久不見。”
宋堅眼珠子快要瞪出來,舌頭都打結了,“三、三公、子怎麼來了???”
慕容徵詫異,擡首往正門上懸掛的‘太傅府’三個字的匾額看去,他打起官腔笑趣道,“當真本相官拜三品,在朝中和父親爭執幾句,就連自個兒家都不能進了?”
真要給這些***才機關算盡,他這‘武德年間第一相’的名聲豈不要淪爲笑談?
……
曾經一個想當年,寧珮煙與慕容淵的結髮姻緣可是天下人津津樂道的美談。
那時北狄與楚國的關係並不似如今緩和,連通商都極少。
寧珮煙是方纔及笄之年的公主,涉世不深,無邪美好,而慕容淵乃享譽整個楚國南邊的博學之士,儒雅斯文,風流倜儻,又還出自世家。
兩人初見鍾情,一發不可收,結果卻在相互袒露身份後,不得不斬斷情絲,訣別天涯。
最終,老北皇爲了成全女兒,親自修書派特使送往大楚,願意將女兒下嫁做爲示好,結兩國安邦之盟。
對於此等自降身份的事,楚皇玄徵欣然應允。
也可以說是寧珮煙與慕容淵的婚事,促使北狄和大楚有了如今看似平和的融洽局面。
成婚時慕容淵還是蘇南太守,夫妻兩在着風光秀麗的南方水城相愛相守,只羨鴛鴦不羨仙。
可惜好景不長,楚雲陽出生後被封太子,隨母妃前往安都修養,接着楚皇一道聖旨南下,慕容淵赴京上任太子太傅。
早在這之前,慕容一族因爲世家勢力太過強大,被楚氏歷代的天子打壓數次,百餘年不敢妄自出頭,掩藏鋒芒夾縫爲生。
到了玄徵年間,總算得此機會再度興起,哪裡捨得放過。
這,卻也是慕容淵與寧珮煙夫妻之情由濃轉淡的起始。
天子腳下,一族鼎盛興旺,枝葉繁茂,當家人位高權重,規矩和體面都不能少。
慕容淵位居要職,常年與髮妻分隔兩地,一年中至多見上兩次。
久而久之,身邊自然就有了三妻四妾。
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寧珮煙曉得丈夫在京中姬妾成羣,卻也是隻能苦在心裡,滋味兒自己嘗。
又因她身份有別尋常,爲了丈夫的仕途,爲了慕容家的興盛,更爲了膝下孩兒們的安危,她選擇長住蘇城,遠離京城是非地,算得一個知情識趣的避諱。
緣由種種,使得此次她突然回京,太傅府裡的姨娘們驚乍之餘,卻都默契的排斥起她堂堂慕容家正兒八經的當家主母來。
最開始只是初露苗頭,些許下人被使了來故意嚼嘴皮子試探。
畢竟寧氏有三個能幹的兒子,況且慕容淵也絕對不允許自家府中後宅不寧。
許是寧氏性子淡,沒有以此爲然,結果導致今日‘逼宮’的局面。
走在不熟悉的太傅府中,慕容紫步子邁得有些急,不停的催促身旁帶路的慕容徵走快些,生怕母親吃了哪個的虧。
“不用擔心。”
慕容宰相四平八穩的走着,如沐春風的笑意在麪皮上盪開,要多輕鬆有多輕鬆。
“我們的母親可是北狄大公主,什麼風浪沒見過?若真有事,橫豎不過將沒得規矩的那些拉出去發賣,就是打死都行,不就是些許個半主半奴的東西,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笑着,話說得雲淡風輕,把跟在後面的宋堅嚇出一身冷汗。
發賣?打死?
怕是不能夠吧!
慕容紫沒好氣的看他一眼,餘光卻是望着宋堅,故意道,“三哥哥話說得輕鬆,大姨娘吳氏是吳大學士的女兒,二姨娘藍氏乃鴻臚寺正卿的胞妹,至於那位三姨娘金氏,曾經也是名動京城的舞姬,這些個人豈能隨便拉出去打死?只規矩不能壞,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真有錯,教訓教訓就是了。”
能進後宮裡做娘娘的女人多有雄厚背景,是自古帝王維繫與臣子關係的手段之一。
然而呢,她這老父親納妾更加勢力!
吳大學士掌管着翰林院和國子監,手裡大把人才,膝下獨一個的女兒卻被慕容淵忽悠得心甘情願做了小,直叫慕容紫嘆父親的厲害!
再說二姨娘藍氏的後臺,亦是讓人不容小覷。
藍家在京城世代爲官,雖這一輩只得當家的嫡子做到鴻臚寺正卿的位置,然這個位置實在太好了!
不僅主要統攬大楚與周圍鄰國部族等等相交事務,更對各國的動向最爲熟悉,風吹草動都盡在掌握。
在玄徵年間,先帝還給鴻臚寺配了一支精練的軍隊,專門用來探查邊境異動,權利一度大到能夠先斬後奏。
故此到了今時今日,九寺中當屬鴻臚寺獨大,就連楚蕭離提起來都要喊頭疼。
那藍氏也不是庶出,能給慕容淵做妾,豈是能隨隨便便拉出去打死的?
最後說到金氏,雖然無權無勢,可曾經名動京城,豔絕八方。
花街柳巷混出明堂,還能嫁入世家的女人,腦筋決然不簡單。
她上頭的兩位接連給慕容淵生了三個女兒,到了她這裡,肚皮委實爭氣,一舉得男,如今小兒才七歲。
慕容紫沒有與她們三位見過面,心裡估摸了一番,覺着定然各有千秋。
故而不論母親有多厲害,身份地位如何尊貴,落到常年不曾過問,裡裡外外都不親厚的太傅府,她是真擔心!
見着慕容紫漣漪盪漾的眸子裡全是計較,慕容徵笑意更甚。
索性,正好行到前院的花園裡,站定在假山旁,他裝傻,嘴上疑惑着道,“不能打死麼?這以下犯上沒得規矩,父親最是容不得了,再者素日在朝中,我看吳大學士也是個極重禮節的人,教出來的女兒當不會不知輕重。”
說着他還頷首做沉吟狀,徹底尋思上了。
“鴻臚寺正卿倒是與本相私交不錯,要不我使文生過去把他請來,讓他自個兒與妹妹說?”
言罷他又兀自否定,“好似不妥,這出嫁從夫……”
慕容紫見他裝瘋賣傻,模樣似極了哪個誰!
橫豎有這位哥哥在,借來當靠山使,發落幾個不要命的,不爲過。
她懶得說話,先容兄長施展。
半響吊足了心懷鬼胎的人的胃口,慕容徵才悠悠轉轉的思緒回神,擡首直徑向宋堅問去,“左思右想,還是當派人通知父親,由他主持大局纔好?”
宋堅先被他與慕容紫半真半假的話唬得冒冷汗,再一聽要把老爺喊回來,登時心顫!
此事若沒有人鬧,不管成不成,寧氏斷不會深究。
這是兩位姨娘一早吃準了的。
可是假如三公子與四小姐要以此大做文章,搬出身份來說話,得不償失的是哪個,顯而易見。
揣着小心,宋堅道,“夫人與姨娘們不過是話話家常,依着小的看,沒有必要勞師動衆請老爺回吧……”
“話家常?”慕容紫挑眉,拔高的聲線裡都是凌厲,“誰給了你們膽子,聯合起來將我母親逼回蘇城去?宋管家,你當我們兄妹四個是死的麼?”
聞得自己被一併算進去,宋堅叫苦不迭,“四小姐此話從何說起,小的打出生起就是慕容家的僕從,盡心竭力爲老爺辦事,姨娘們暗中鬥法,小的只能邊上看着,心裡急着!”
慕容紫冷聲一笑,“你是承認有這件事了?”
宋堅擡臉看看她,又看看慕容徵,遂立在原地,默然的把腦袋恭順的低了下去。
想不承認也不行啊,二位的意思都擺明了。
三公子在朝中如魚得水,比起老爺來,那是皇上身邊的寵臣,說話分量十成十的足!
四小姐麼,自從南巡以來,與之相關的流言也傳得夠多了。
許多事情講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府中的姨娘們和庶出小姐,哪裡能和大房正室相比?
退一萬步說,夫人的靠山那可是偌大一個北狄國,惹不起啊!
迅速的關顧局勢,宋堅還想繼續做着太傅府的大管家,也只有把自個兒撇清出去。
“真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好奴才!”
慕容紫話裡有話的說完,總算向從旁早就等不急的靈霜望去,“把你曉得的都說了吧,讓我心裡頭有個準備,幾位姨娘們這是蓄謀了多久,才選在今日大顯神通!”
……
靈霜好容易在府門外盼來慕容紫,那神色臉容卻一直憂慮重重,哪怕見到慕容徵緊隨其後都沒得緩釋。
總算得小姐問來,她忙將始末一一道來。
這事還同選秀有關!
且說三年一度的選秀,逢着武德年間的初回,戶部那邊格外賣力。
後宮匱乏,宮苑空着大半,戶部的尚書大人心繫吾皇,恨不得將大楚才德兼美貌並重的望門閨秀一網打盡。
但凡好的統統往宮裡送,孝敬皇上他老人家。
文書自上發派下來,沒有明着說在朝爲官的大人非要要送個女兒或者妹妹去選,字面上的暗示也足夠了。
想要藉此步步高昇的那些朝臣,不用多做提點都早有安排。
慕容家先有獨一個的嫡女慕容紫入宮做了女官,後有與之表親相關的段氏得太后恩典當了娘娘,本沒打算湊這個熱鬧。
可就在上元節前日,慕容淵隔天都要伴駕到北嶺雪山祭祀去,臨了忽然在晚膳過後喚來三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庶女。
他讓寧氏拿主意,從中挑個她歡喜的過到自己膝下,送進宮參選。
三個庶女中最大的與慕容紫同歲,名喚慕容若文,是吳氏之女。
本着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慕容紫沒嫁,她只能在閨房裡呆着,算着日子彷彿還要大上兩個月。
最小的慕容若尹上月纔將滿十四,和十七的慕容若芩都是藍氏所生。
在此事上,寧珮煙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
大抵她只想着莫讓慕容淵難做,也就照着規矩去辦了。
於是喚來吳氏和藍氏好言相商,最後定下的人是十七歲的慕容若芩。
接下來過萬上元節,挑了好日子在府上成了禮,慕容若芩一飛沖天,成了慕容家的嫡小姐,身份比從前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再接着麻煩事就來了!
藍氏不是個省油燈,論家世,她和吳氏一般,那性情卻比吳氏厲害潑辣得多。
論地位,金氏只能跟在她身後做個阿諛奉承的小人。
有兒子又怎樣?還不是得看她臉色過活!
可是寧珮煙來了之後,太傅府上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寧氏是當家主母,更還是北狄的大公主。
她膝下的三個兒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唯一的女兒據說很得皇上歡心,那些個傳言越發邪乎,聽得人直叫臉紅!
起初藍氏對着寧珮煙處處恭敬有加,相處一段時日,先覺得這位主母不得架子,很好說話,再來是選秀這件事,她發現寧珮煙哪裡是好說話,根本是隻比吳氏還不如的軟柿子!
反正女兒進宮的事已成定局,依着慕容家勢大,定能當選。
想着今後自己就要做成皇上的岳母了,趁着這勢頭,沒準藍氏也能得個封號,由得也要人尊她一聲‘夫人’!
這人樂和得忘乎所以,遂動起把寧珮煙趕回蘇城的念頭。
只要寧氏一走,太傅府還是她的天下。
往好的想,將來女兒爭氣些,爲天家誕下龍嗣,她就是被扶正都不無可能!
北狄的公主算什麼?
大楚與北狄很要好麼?
放在家裡好看,說出去體面,其實是燙手的山芋。
否則,她怎會躲在蘇城那麼多年,連天子腳下都不敢近!
藍氏越想越歡脫,經金氏三言兩語的攛掇,膽大包天的推了軟弱的吳氏打頭陣,逼宮的好戲在前廳唱得風生水起。
……
慕容紫兄妹二人將來龍去脈都摸了清楚,不由的一同笑嘆:這人吶,只要有異想天開的腦子,還真沒什麼是不敢做的!
剛到前廳,門檻未跨進去,一道尖利的叫囂聲先傳了出來——
“夫人先前說的都在理,天下間只要是爲人母的,沒有誰願意離着兒女天南地北各自一方,單是妾身想到女兒不久就要入宮了,心裡都難過得緊。”
聽這話語內容,當是那囂張得找不着北的藍氏。
緩了一緩,她像是做了個醞釀,才提高嗓子繼續道,“可夫人身爲北狄大公主,身份實在叫人忌憚,如今老爺與三公子在朝中很是水深火熱,四小姐在宮裡不清不楚的,前路都不明白,唉……已是亂成這樣,近來北狄那邊又頻傳異動,妾身……擔憂得寢食難安!”
這番話着實說得難聽。
先拿了北狄和大楚多年的摩擦和相互窺視來遷罪寧珮煙,再而言明慕容淵和慕容徵父子兩的矛盾,內憂外患啊。
還有,藍氏說哪個在宮裡不清不楚?
慕容紫臉色沉得極深,若非慕容徵好心情的攔了她一下,她已衝進去教訓那些不怕死的東西!
關於藍氏口中的‘異動’,兄妹兩都清楚。
寧玉書人還沒回去,再怎麼說都是北狄皇子,突然失蹤長時間,想不引起***動都難。
逢着這個節骨眼上,他會去到哪裡不難猜,就看等他回去之後如何幫自己圓說了。
只不過按着眼下的情況說,藍氏的兄長管着鴻臚寺,此番推斷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多了幾分真實性。
且聽正廳裡,又得一個溫潤緩和的話語聲在說道,“話雖如此,北狄那邊聽風當作雨,草木皆兵的,都算不得鮮聞了,倘若真發生些什麼,夫人當初因着與老爺情深意重纔來到大楚,多年來獨居蘇城,這份用意良苦,皇上定會明鑑。”
縱使武德皇帝的皇位不正,登基的日子尚淺,但從行事作風來看,頗爲寬厚。
誰要敢說‘不是’,等同於說皇上心胸狹窄。
她還道,“哪怕有些不講道理的非要拿此對慕容家大做文章,有老爺,有二公子和三公子在朝中撐着,老天爺作證,大家拿道理出來講,自古有言:禍不及妻兒。”
不用多想,此人定是吳大學士之女。
換別個,輕易說不出那麼有理有據的一套。
藍氏笑得輕慢,嬌嗔道,“姐姐不愧是學士府出身,字句都叫人信服,可我啊,只是個見識短淺的婦人,我只曉得哪個對我有威脅,對我自家府上有折損,我就是磕得頭破血流,也要同她鬥到底!哦,夫人莫要見怪,妾身一時情急,並無特別所指。”
寧珮煙也笑了,溫雅恬淡的,問向另一人,“你怎麼看?”
“我?”猶如老僧入定的金氏忽然被點了名,回神來也是滿面詫異,魂都壓根沒在這處的形容。
要她說什麼?
藍氏對她一半暗諷,一半要挾,“妹妹當真會置身事外,既然夫人讓你說,你又何必裝傻充愣?莫不是你不想做慕容家的人,連個話都不願意講了?”
今日是她們三人一起來的,吳氏半道改了心思,金氏卻必然與她共同進退!
安寂片刻,金氏見躲不過了,只好巧然笑道,“既然夫人與二姐姐都要妾身說,那就還請夫人恕妾身不敬在先了。”
寧珮煙知道她們自來就是一夥兒。
這最小的慫恿最愛出風頭的來征伐自己,她真要小懲大誡,誰也別想做漏網之魚。
“此事是爲着慕容家好,你不用有所顧忌,乾脆利落些,只道我是當不當回蘇城就好。”
“這……”
忽然寧珮煙的氣勢就不同了,金氏感覺得出來。
也正因爲此,那個‘當’字在喉嚨卡了那麼一下,還沒容她再思量清楚,外面忽的響起脆生生的‘不當’二字!
衆目隨之望去,就見一年輕的女子舉步行來。
她身上貼合的宮裝極漂亮,她的臉容更漂亮。
那五官,那身段,通顯貴氣,貴而不俗,端的是清雅俏麗,隨着她走進來,偌大的正廳都亮堂了許多。
慕容紫目不斜視的行得筆挺,暗中用餘光將四下環顧,在的人還真不少。
母親坐在正中右邊的太師椅上,在她身後伺候的都是從蘇城來的熟面孔了。
她們見慕容紫忽然出現,都替夫人鬆一口氣。
小姐是自宮裡來的貴人,是有品階的女官,不比在朝爲官的老爺們輕微。
什麼叫做不清不楚?!打的就是藍氏的臉!
居寧珮煙左邊第一把椅子上的人應當是吳氏,人生得眉清目秀,打扮也素淨,旁側就帶了一名丫鬟,是個懂規矩的。
頭先她話說得中規中矩,今兒個不對付她。
慕容紫定了心,再移眸看右邊,藍氏與金氏比肩而坐,前者富貴,後者嬌媚,個人身後可是熱鬧得很,大堆的丫鬟婆子,排場大極了!
當中一個老媽子還抱着個男娃兒,肥頭大耳的,手裡還攥着糖塊,明明比宮裡那小東西高出許多,還要人抱着,真是……
再往後,還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也坐在位上,應該都是藍氏的女兒。
至於她們的表情……
小的那個懵懂無知,大的那個不可一世。
人真齊全!
廳中所有,除了寧珮煙不必動之外,只有吳氏反映最快,起身站到一旁,盈盈對着慕容紫作禮,“四小姐安好。”
慕容紫先對寧氏也施了禮數,後而才衝吳氏揚起一抹讚許的淡笑,就着她先前的位置落了座。
坐定才發現,她那三哥哥還在外面聽着呢!
得,你就聽着吧。
宋堅灰溜溜的跟了進來,先跟寧氏請了好,使了丫鬟給四小姐上茶,然後就……直接站在慕容紫的身後去了。
看起來到同她同仇敵愾的樣子。
這是個什麼情況?
藍氏不由自主的望金氏,像想問她討個明白似的。
妾的身份只比家僕好一點,見了嫡小姐是該像吳氏那樣做的,可她們二人自入太傅府以來,管教的都是自己的女兒,實在沒這個遠見,也彎不下膝蓋來!
索性都沒動,死撐着。
慕容紫完全不介意,開口劈頭直問,“時才我剛走到外面,聽到有人說我在宮裡不清不楚,是誰,自己站出來吧。”
藍氏擺了滿面的沒想到,睜大眼嬌滴滴的‘唷’了聲,“我當是誰呢,原是四小姐回來了,你說方纔啊,是姨娘我在說呢,不過四小姐千萬別誤會,府中上下都曉得我是直爽性子,說話就是容易得罪……”
不等她廢話完,慕容紫素手輕輕的揮,“來人,掌嘴。”
音落,只聽啪啪’兩聲,衆人定眼瞧去,多餘的人影沒見,倒是被打得登時臉腫的藍氏全然懵住了。
連挨她旁邊做的金氏都嚇得縮到一半,驚呆得嘴半張,不知自己這一閃,想要躲誰。
極度的訝異過後,慕容若芩怒斥‘放肆’,整個人彈了起來,“你算什麼,憑何讓人掌我母親的嘴?!”
自她得了選秀的資格,隨她娘一樣,做着春秋大夢停不下來。
她想,自己入宮後就是主子,慕容家嫡四小姐算什麼東西?還不是要跪自己!
怒吼過後,她才主意到問題所在。
母親跟前分明沒有站着哪個,那剛纔是誰動的手?
下人很快就在這僵凝緊迫的氣氛裡把茶奉上來了,慕容紫接到手中,掀起茶蓋慢慢吹着浮起的茶葉,淡道,“我放肆?都是沒規矩的,看來是要好好治一治了。”
茶水太燙,她往邊上擱下,側首對衆人,“我乃後宮六局女官,爲天家主子辦事,藍氏出言相辱,按律論處,當收監擇日問斬,只我念及自傢俬情,故才網開一面,掌嘴,不過是給個教訓,將來此事不巧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我也好有個不理虧的說法。”
說完看向敞開的正門外,蹙眉,幾許不耐,“人呢?藏着做什麼,又不是見不得光。”
她要人,張口就有!
也不知從哪裡來的,總之宋堅在外面的時候明明都還沒有,這會兒得慕容紫不高不低的一喊,話音還沒全然散開就涌進來四名身着墨綠勁裝的男子。
這四人每個身上少說佩戴了五、六種兵器,利刃就在眼前,抹脖子那叫一個快!
靜若死水的眸子裡泛着寒光,單是站出來都要把這羣見識短淺的女人嚇個半死了。
先前……也是他們動的手?
正廳裡氣氛轉變得快,莫說先捱了打的藍氏被嚇得不知所措,慕容若芩也只傻站着說不出話。
不知是反映不過來,還是不知如何反映。
母女兩都是軟腳蝦!
慕容紫也不曉得這些人打哪兒來,許是三哥哥養的暗衛,也許是無淚宮的殺手,反正能壯她的聲勢,其他的誰管呢。
終歸她曉得一定是有的,三哥哥不會吝嗇拿出來給她使喚就是了。
漫不經心的道了‘繼續’二字,廳中女眷無不驚恐了神情,統是不可置信!
帶着詭異到了極點的死寂,其中一人走到藍氏跟前,迎着她無比懼怕的眼神,那手剛再度高高擡起,又聽慕容紫改口道,“慢着。”
她朱脣抿笑,眼底盤旋着一抹惡意,慢吞吞的轉看向慕容若芩,在其臉容越發滲透出懼怕之意事,興味道,“你先前稱誰‘母親’?”
妾生的孩子自來就沒資格喊親孃做‘母親’,況且,慕容若芩不都過到母親的膝下了麼?
慕容紫搖頭,疊聲的嘆,“你我同輩,你心裡不快,衝撞我幾句,我懶得與你計較,可是你卻喚藍氏爲‘母親’,試問,你把我們的母親置於何處?身爲慕容家的女兒,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唉……”
嘆完了,撇過頭不忍,話得勉強又輕巧,“一併掌嘴。”
“你敢!”慕容若芩總算被激出動作,向前兩步,她理直氣壯,“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入宮選秀,你敢傷我,父親絕不會輕饒你!”
“是嗎?”慕容紫哪裡有個怕的樣子,滿目洋溢的都是興趣,“我卻覺着任由你不知好歹下去,往後得罪了宮裡的貴主兒,丟了慕容家的臉,父親反倒會因此責難我沒有及早給你長教訓,給我打!”
那一個‘打’字出口,藍氏沒來得及勉強向寧珮煙求情,她與慕容若芩面前人揚手便是利落的在兩張麪皮上翻飛。
母女兩的下顎被鉗制着,連躲都不能,雙頰很快就破了皮,血肉模糊的塗成一片,冷酷的場面很是震撼!
慕容紫穩坐飲閒茶,忽然覺得憋在胸間許久的那口氣散去了不少。
恍恍然,原來做壞人是那麼的舒坦!
對付這些牙尖嘴利的,委實不用廢太多力氣同她們說道理,打到她們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