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四,皇宮。
卯時將將過半,天是無邊無際的沉黑,沒有風,靜悄悄的寧然。
楚國北方的寒冷無法讓人輕易想象,單看那些宮殿上結的冰柱子,又長又尖,聽說昨兒個太后宮裡的管事姑姑站在殿檐兒下給宮女訓話,一個沒留神,頭頂的冰柱砸下來,愣是把她腦袋戳穿個窟窿,當場斃命,血和腦漿都塗了滿地。
想起這一件,慕容紫腳步不停,將身子往路中移了移,這樣的話就算掉下來也砸不到自己了吧。
雖然生活不易,但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轉眼入宮已有二十天,該來的風雨到底還是來了。
她在尚寢局裡是私設,主要負責給各宮各院分發日常所用,和進宮前想象的成天在楚蕭離跟前水深火熱完全不同。
加上在宮外的十天,慕容紫有整整一個月沒和萬歲爺打過照面。
她以爲看不到他就是避過了災難。
哪知五天前,她的表妹晉封昭容之後,麻煩就一件跟着一件晃到她跟前來,晃得她眼花繚亂。
上上前天是昭容娘娘晚上歇不好,要加幾**褥墊子。
上前天是**帷壞了,漏風,早上換過一回,下午又差人來說娘娘嫌那顏色不好,再換一回。
前天就變成宮燈的毛病,琉璃盞太刺眼,白紗籠不吉利,兩頭糾結,搗鼓半天一樣兒都沒動。
昨天挑的是寢衣的毛病,至於今天這早晨,把慕容紫叫過去了,那小宮女兒竟然說是往幾天天天都叫了她,成了習慣,今天倒沒什麼事。
天還沒亮,她白白跑了一趟!
小腳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鑽進慕容紫的耳朵裡就變成同仇敵愾的暗罵。
就那麼憋着一肚子氣走着,冷不防旁側突然冒出個人聲喊她,“四娘。”
四娘?!
慕容紫驚大發了,能這麼喊她的在宮裡真沒幾個,轉臉瞧去,那站在左側圍廊口站着的正是霍雪臣!
他身着銀色虎紋鎧甲,腰別厚重利劍,身上披一黑絨披風,威武霸道,不愧是將門世家出身,做如此打扮,說他是個御前統領都委屈了,配個將軍的封號綽綽有餘。
本來自入京第**之後,霍雪臣就沒有再出現。
應當說自慕容紫對他那句說‘我已經是皇上的人’,他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似的,在宮裡遇到還是頭一回。
慕容紫覺着,大抵不管哪個世界的男人,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女人的不潔,在楨潔面前,喜歡都是其次了,故而她對霍雪臣說的那些話一笑置之。
來到他跟前,她恭敬的對他屈膝福身,“統領大人有何吩咐?”
“你……”
“大人。”慕容紫從容的打斷他,“宮裡不比別處,還請謹言慎行。”
被她這樣一說,霍雪臣反而爽朗的笑了起來,眉眼間的柔和與從前無異,“我只想問你在宮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