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回到了廣御宮,此處已經換了新的傢俱,新的擺設,最重要的是新人。
可能因爲她進宮時帶的都是侍人,一個宮女都沒帶,這回廣御宮上下也全是帶把的。侍人,侍衛,都是高大健壯的大帥哥,看到她時目光都有點不太對頭。
就像宮女們看皇帝一樣,充滿了期盼和渴望。
現在她是真的確信朝陽公主不介意她在宮裡養小情人了。
她替她準備了一屋子的備選。
白哥和徐叢負責送她回來,從進門到坐下到該回去了,沒看到一個宮女。
徐叢鎮定如常,白哥的臉色就很精彩了。因爲姜姬在走之前跟徐青焰約好明天接她進來玩。
他臨走前終於忍不住要替徐青焰告假,理由是公主剛回宮,必然是很忙的,等公主閒了,他親自送徐青焰來見公主。
姜姬失笑,點頭答應。
她剛回鳳凰臺,確實要拜一拜山頭,見一見“故友”。
說起來也就兩個,趙姬明珠與朝陽公主。
恰好,晚上,朝陽公主吃晚飯時把她請去了,她過去後,就見趙姬在那朝陽公主身邊當個侍女。
諸侯國公主在帝裔面前,也確實只能當侍女。不過如果看諸侯王的面子,一般也不會真叫人家當。
趙國並不勢弱,趙姬卻像是沒什麼脾氣,跪在朝陽公主榻邊,持壺倒酒,挺熟練的樣子。
一看就不是第一回 了。
姜姬進去時赫赫揚揚的。她進了廣御宮後沒幹別的,先把宮裡的男人都叫到面前來,按顏值排了個隊,本想等見了朝陽公主就帶來給她看一看,也顯得她接受了她的“好意”,不想今晚就有這個機會。
她身前身後,身旁身側,都是俊秀無比的男子,有少年有青年,有英武的有俊美的,有男兒氣足的,也有漂亮的像女孩子的。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朝陽一見到她全帶出來了,先翻了個白眼,再怪她:“給你歸給你了,你也不能全帶出來啊。”
姜姬就揮退這些帥哥,只留兩個在身前侍候,笑眯眯的坐下後說:“我一瞧見他們就喜歡,一刻也不想離。”
朝陽冷哼一聲,端起架勢來教訓她,“雖然是一家人,我平時也懶得管束你什麼,但你也不能太過分了。”
姜姬只好“嘆”一口氣,又揮退一個,只留一人,說:“這樣行了吧?”
朝陽哼道:“行行行!”
接着宴席才擺上來,歌舞聲起,卻都在遠處。朝陽說:“我不喜歡她們在跟前跳,遠遠的纔好看。”姜姬往殿角一側看,見大火炬照着,那十幾個舞女揮着綵帶,曼妙的身條轉啊、扭啊,確實挺好看的。離得遠了就是一幅畫,離得近了,就成給男人看的了。
她點頭道:“這話是。我也覺得她們遠遠的跳了纔好看。”說着一拍手說,“一會兒叫我的人也上去跳一場!我問過了,他們都會跳折腰舞!公主一會兒瞧一瞧,比女人跳得好看得多!”
朝陽還真沒看過男子跳折腰舞,實在是因爲她的一生中,敢於追求她的男人……有點少。
她聽了就不想再看這看慣了的舞了,道:“那就快舞來!”
姜姬就挑了兩個身材高大,寬肩蜂腰的男子站中間,其他人圍着他們跳,她攬着身邊這人的脖子說:“去給我交待他們,要跳得好一點,可別丟了我的臉。”
被她留在身邊的是最小的一個,只有十四歲,雌雄難辨。
等這小男孩跑過去找大哥哥們說話了,朝陽公主笑道:“剛纔你們兩人靠在一起,他比你更好看些。”
姜姬也哼了一聲,又道:“等長大就好了。”她指着那邊的男侍中最俊朗的一個說,“等我身邊這個長大了,不比那個差。”
朝陽聽過許多姜姬的事,此時就問她:“聽說你以前有個極寵的男子,等他長大了,你就不喜歡了,又換了另一個?你偏愛少年?”
姜姬道:“少年陽氣足,身上也沒什麼難聞的氣味,硬毛也少。”
朝陽聞言不禁點了點頭,又問:“這折腰舞,是不是你的兩個寵兒跳得最好?”姜姬搖頭,湊到朝陽耳邊,小聲說:“纔不是呢。是我的兩個情人跳得最好。”
朝陽一聽就知道,這情人是世家子,不禁問:“那你到鳳凰臺來,他們不生你的氣?你能捨得?”姜姬面露悵然,“兩人……都死了。”
朝陽心有慼慼,握着她的手說:“算了,我們看舞吧。”
男子舞動起來比女子更需要空間,等佈置好後,他們就離朝陽更近了。
折腰舞慣用的舞曲並不出奇,就是需要鼓,鼓擊得好,舞才跳得好。
有兩人不下場跳,解去外衣,赤膊露胸在那裡擊鼓。
其他人站開,免得舞起來打架。
鼓聲起!
一開始就是急促的鼓音,由輕至重,男子們便邁着大步,一齊向朝陽走來,一邊走,一邊舒展手臂,像大鵬展翅。
朝陽不免後仰,幾乎要開口喝斥叫他們退後了。
此時鼓音連着三下重擊,男子便擺袖,折腰,下拜。
琴聲起。
男子起身,旋轉,大袖子極爲瀟灑的劃一個半圓,像□□,轉身就走絕不留戀。
朝陽的心就跳起來了,她不禁一手捂住胸口,一雙眼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這男子的折腰舞中了。
琴聲纏綿入骨,鼓音時重時促。男子們大步行來,大步退去。進到近處,他們的目光炙熱逼人,卻折腰下拜,叫人很想讓他們再走近些,坐到身邊來。可他們卻會隨着琴聲離開,只把背影留給人看。
不過沒關係,他們還會隨着鼓音走過來。
舞畢,男子們全拜伏在地,低頭以示恭敬。琴聲、鼓聲全停了以後,殿中只有男人們沉重的喘息聲,他們全都額汗點點,面色潮紅,身上的熱浪彷彿能侵到人身上來。
姜姬看了一眼入神的朝陽,揮手叫這些男人們全下去了。
接着就又換回了女子們的歌舞。
朝陽好半天才回神,又回味了一番後,對姜姬說:“你可真會享受。我們姐妹幾個,倒都不如你這小輩了。”
姜姬的鼻子就快仰到天上去了,一直趾高氣昂的。結果這頓飯吃到一半,朝陽就沒好氣的趕她走了。
她也不多留,幾乎是興沖沖、急匆匆的叫上那些男子,乘車離開。
第二天,她醒來後就聽說那些男人中有幾個不見了。
她帳前侍候的是魯國侍人,一邊端着熱水侍候她洗臉,一邊笑道:“早上才發現少了人,一問都說不知道,不知是什麼時候叫走的。”
姜姬也在笑,發愁道:“我要不要去找一找?”侍人笑道:“公主還是別去了,橫豎是找不回來了。”屋裡侍候的侍人都笑起來。
姜姬梳洗打扮後,吃早飯時“發現”最喜歡的幾個不見了,於是發火,跺腳怒罵:“我就知道你們都不願意侍候我!滾滾滾!”
其他的男子就跪下求饒,都不肯走。她“最喜歡”的那個少年更是嚇哭了,膝行着過來要抱她的腳,被她一腳踢開,卻仍不肯走,哭着說:“公主!我沒走!我留下侍候公主!我喜歡公主!”
魯國侍人就過來拉走少年,把他們趕到階下去。就算是二月,天氣仍然很冷,這些人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還真沒一個走的。
姜姬結結實實的發了一上午“火”後,下午才把人都叫回來,然後就要魯國侍人“把他們看好了!再丟一個,我饒不了你們!”
魯國侍人就把這些人都給關了起來,一天只給一次食水。姜姬也只在用飯後叫他們出來“相陪”,陪完都要趕緊關回去,免得再“丟”了。
這樣的熱鬧,鳳凰臺外面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白哥再次進來後就告訴姜姬,要她收斂些,畢竟現在外面徐家正在努力給她洗白,她在裡面就鬧出“寵奴出走,公主大怒”的戲碼,實在是……太會拖後腿了。
姜姬讓他少說廢話,進來是有什麼事?沒事你纔不會進來找我呢。
白哥無奈,問她最近有沒有見朝陽公主?
姜姬說實話,進來的第一天見了朝陽公主,後來就一直沒見了,她去求見,朝陽公主也不肯見。
白哥說:“你知道長公主把身邊的人都趕走了嗎?”就是平時陪着朝陽公主的世家貴婦。
姜姬說:“都趕走了?”哎喲,這個新鮮了。
嗯,看來折腰舞的效果有點太好了。
見效這麼快……
朝陽公主是不是沒什麼經驗?
難道以前世家從來沒想過給朝陽公主推薦一兩個“情人”?
她“悄悄”問白哥,聽沒聽說過朝陽公主的“情夫”?
白哥很肯定的說,朝陽公主沒有情夫。他覺得這很正常,“長公主一直長在鳳凰臺,不曾見過外人,也不曾嫁人,怎麼會有情夫?”
姜姬:“……”
這個論調意外的耳熟呢。沒想到現在已經有男人認爲女人天生沒有情-欲,與男人相交後才生情-欲。
朝陽公主從來沒嫁過人,在鳳凰臺也沒見過外人,所以就不會想男人。這個邏輯滿分。
她問,難道世家就沒想過自薦嗎?畢竟朝陽公主這麼有權,人長得也很美。
白哥就說了一段舊事。
在先帝剛登基時,尊朝陽公主爲長公主,留她住在鳳凰臺,極爲尊貴。此時世家才發現,哦,原來還有個公主沒有嫁人呢。於是就有人向先帝建議,給長公主找個丈夫吧。也有人向長公主自薦,寫情詩啊什麼的。
先帝就把前者給砍了,後者給殺了。
姜姬:“……哇哦。”
白哥一攤手,“後來,就沒人敢了。”
等先帝掛了,這個皇帝繼位後,朝陽公主先有撫育之責——皇帝太小;等皇帝不小了,朝中也發現皇帝的問題了,更沒人提說要把朝陽公主給嫁出去了。自薦爲情夫?哦,這個,應該是沒有的,就算曾有人這麼想,也只停留在想一想的階段。
敢對朝陽公主伸手,會被以徐公爲首的諸世家給千刀萬剮。
——皇帝如此,你還想拿捏朝陽公主?!說,你有什麼居心?是不是想把我們都幹掉一家獨大?那你先去死吧。
姜姬聽完這段故事後,就把它給跳過去了,問白哥除了來問朝陽公主趕人的事之外,還有別的事嗎?
白哥的第三件事還是跟朝陽公主有關。
朝陽公主發了一道聖旨。
第一次,沒有經過商議,沒有事先宣人進來,陶然和徐公,還有毛昭都沒聽到風聲和動靜。
聖旨就這麼橫空出世了!
陶然先和徐公吵了一架,毛昭陪綁。三人互相懷疑又互相洗脫了嫌疑後,開始懷疑別人。偏偏朝陽公主把身邊人都給趕出來了,縱然是女眷,此時也顧不上了,於是這些女眷們回了家就先受了一番盤問。
結果是都不知情。
徐公就懷疑,這道聖旨跟姜姬有關。
但他想不出,姜姬提議這麼一道聖旨,有什麼意義?對她有好處嗎?
姜姬意外“背鍋”,滿心好奇,問白哥:“是什麼聖旨啊?”白哥:“真不是你?”
姜姬說:“你先說是什麼,我纔好回憶一下,看我有沒有說過這件事啊。”
白哥頭都是大的,“你纔回來幾天?不是說只見過一次長公主嗎?你們都說了什麼?”姜姬:“你先說聖旨。你不說,我自己叫人去查。”現成的段小情!
白哥只得說了,“長公主要替瑤光帝修陵。”
瑤光帝就是朝陽公主的親爹。
姜姬發誓不是她搞的鬼,把白哥哄走了。
修陵這種事,其實是很正常的。一般是皇帝修自己的陵,修前頭皇帝的陵也很正常,如果本朝皇帝非常有能爲,前頭這個皇帝也很得人心,國家不缺錢,那修一修,也是沒問題的。
因爲就算不修陵,住在裡面的皇帝也不會有意見啊。
姜姬把段小情抓進來,讓他去查大梁一共有多少次修了先帝的陵。
段小情查了十幾天才查完,說只有兩次。
一次是地陷,把帝陵給陷出一個大坑來,這非修不可了;一次是國內又是乾旱又是蟲災,皇帝祭祀幾次都沒用,突發奇想把親爹和親爺爺的陵修一修,好叫天上的親爹和親爺爺兩個皇帝保佑他這個孝子賢孫一下。等修完陵也過去三五年了,國家也緩過來了,被認爲修陵這一招管用!這個皇帝還把這個當成功績來說,道以後有子孫後代遇上祭祀也解決不了的難題時,不防修一修陵,說不定就能求得祖宗保佑。
綜上,現在國內既無大災,帝陵也沒有塌,這個修陵的旨意,有點沒道理。
白花錢!
但問題是……朝陽公主手中有三個印,這三個印全蓋上去了。
有這三道印加持,不遵聖旨不只上對本朝皇帝不敬,對先帝也不敬。一口氣得罪兩個皇帝,這罪過有點太大了,夠全家去死兩回了。
這個聖旨不是隻有臣子手裡這一道,而是廣宇宮中已經有了一道本體了,他們手中的最多算分-身。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有心不理會這道旨,就需要把廣宇宮裡那一道也“盜”出來,叫它也消失。不然,就是個禍根。
在座的,不管徐公還是陶然,都扛不起不遵聖旨的大罪過。誰敢不遵,就等着對頭撲上來要他們的命吧。
所以這個也很好選。
修就修吧。
錢,花就花吧。
現在去年的貢品和稅賦還充裕着呢,趕緊先把這個錢給花了,等年尾了看誰倒黴吧,到時沒錢再說。
但花了,徐公和陶然都不痛快,都要找罪魁禍首。
姜姬搞清楚了整件事後,坐在廣御宮中笑得開心。
第一步走出來,後面就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