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常太醫的事情,太后又有點鬱結。
常家世代都是婦科聖手,她也很看重。這個年輕的常太醫也頗有其父之風。可是沒想到的是劉貴妃卻是個沒有分寸的。她看重常太醫,但畢竟男女有別,一天兩三次的把人宣到自己寢宮裡去,又算是怎麼回事?
何況現在王上不在宮中坐鎮呢!
太后是連數落也懶得數落她了,直接把常太醫調走了,調到棋歸身邊去了。
說起來,還真是要比一比才知道。在太后的妯娌中,棋歸起初是不打眼的,可是後來被齊鳳鳴這片綠葉襯托得實在太成功,棋歸慢慢就上了好幾個檔次。現在輪到劉貴妃,太后本來看着還順眼,但是最近上看下看,怎麼看又都不順眼了。
果然還是棋歸最像話了。這麼一個人送到她那裡去,就不怕她會做出什麼沒有分寸的事情來。
看棋歸好像有些擔心,太后好心地道:“你放心,劉貴妃懷的是頭胎,讓個年輕後生看着也不像話。哀家打算把老常大夫調過來,專門伺候她。”
用老的不用小的,自然不是說老的就不行了……而是老的會比小的有分寸,不會跟着劉貴妃一起稀裡糊塗的!
棋歸聽了,也是鬆了一口氣,道:“娘娘想得周到。”
太后抿了抿脣,笑道:“哀家想得自然周到,你這小麻雀兒,就好好管着你自個兒養胎就是了。保管要再給老十添個大胖兒子。不過世子已封,大胖閨女兒也不錯……”
棋歸頓時苦着臉,道:“娘娘,臣妾這纔在您跟前兒晃了兩圈呢,晃盪一次您給臣妾起個外號,晃盪一下您又給臣妾起了個外號……”
什麼小猴子小麻雀兒的……
頓時太后和蘇太貴妃都爆笑起來,連果果也笑得合不攏嘴。
太后邊笑邊道:“那是哀家賜給你的雅號,你好好的謝恩,哀家還讓人做成牌匾給你擡回去!”
“……”
棋歸唯恐太后真的賜個什麼牌匾下來,連忙低下頭不說話了。
陪太后坐了一會兒,太后就讓果果送棋歸出去了。
待果果回來的時候,發現殿內已經只剩下太后一個人。
“哀家讓蘇娘去瞧瞧貴妃,果果,你來陪哀家坐坐。”
果果輕聲答應了一聲,坐在太后下手。
太后道:“王上還給你寫信嗎?”
果果道:“前幾日到了一封。說的是讓果果別和娘置氣的事兒。”
太后笑了起來,道:“那你呢,你對王上說了貴妃的事兒嗎?”
“今兒剛寄出去的信,說了。”果果道。
太后道:“王上疼你。”
“是果果的福氣。”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聰明,難得的是心地純善。爲人母的,孩子不聰明,要着急,太聰明,又擔心。若要選,寧願孩子傻一些,一輩子就可以平平安安的,這就真正做孃的。你明白嗎?”
果果一怔,半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太后道:“你啊,再聰明,也是個孩子。比如說,你暗地裡照顧劉貴妃,以及上次小懲朱昭容,這些事兒,你當誰不知道呢?”
說到這個,果果略回過神來,道:“回娘娘的話,您都知道了。”
她自然知道太后肯定都清楚明白,宮裡是太后的地盤,若沒有太后的支持,她是根本不可能在這裡有什麼動作。
太后笑了笑,道:“哀家是老了,可是也還算耳聰目明。”
果果道:“您一點兒也不老。果果那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您去。”
“你這麼做並不合規矩。哀家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皆因你心地純善。小小年紀便寵辱不驚,知道以大局爲重。”
果果道:“果果只是……看不過去罷了。若是娘娘覺得果果這麼做不妥當,果果也不敢再由着性子來。”
太后滿意,道:“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但是劉貴妃的事兒,你確實也可以就此收手了。”
“是。”不該問的,她一句也不多問。
太后點點頭。劉貴妃在果果的庇護下,折騰來折騰去,還是安然到了今日。不過她自己並不知道,反而覺得這宮裡的人都怕了她,因她懷了個龍子,以後可以冊封爲後。
平心而論,貴妃生了長子,立後也不無不可。可是劉貴妃,卻並不適合做王后。她沒有總領後宮母儀天下的能力。這一點,她比小小年紀的果果都不如。
如今她肚子大了,胎兒也已經落穩,輕易折騰不掉了,是時候收拾她了。
“貴妃的事兒你比誰都清楚,你知道前些日子她認了祿侯爵夫人做義母的事兒吧。”
果果道:“知道。”
劉貴妃是一心想做王后,但是她出身太低,外面還有大把的勳貴侯爵家的嫡女等着做王后。她便想着自己的孃家靠不上,索性就把眼光轉到了其他貴勳家上。正好祿侯爵夫人也看好她這個大肚子的貴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兩人是一拍即合。
“因爲兵權的事兒,王上雖然在前線,但是和諸位老侯爵都不和。祿侯爵府得意不了多久了。”
就衝這個,劉貴妃絕做不了王后。
果果道:“果果只想着保她平安,和她肚子裡這個孩子,朝廷之事,果果不太明白。”
太后道:“哀家要你爲哀家再做一件事。”
果果站了起來,道:“是。”
“祿侯爵夫人如今頻頻進府,哀家也不打算攔着她。聽說前幾日在宮外,那老婆子和你娘起了爭執,現在哀家把常太醫賜給你娘,才一日的功夫,那老婆子就開始在外頭唧唧歪歪了。”
果果眼中有些幽暗。沒人可以傷害她的母親一絲半毫。她輕聲道:“娘娘的意思……”
“現在老頭子們都走了,剩下一羣老誥命們就都折騰上了。現在宮裡的事兒也不用操心了,哀家想讓你回武侯爵府去。”
果果一怔。
太后道:“去護着你娘。也去好好整治整治這羣老誥命。”
棋歸不是個軟弱可欺的主。可是棋歸現在懷着身孕,又被推到風尖浪口上,她自己猶不知道。太后不想讓她再出任何閃失。
果果反應過來,先謝過太后的恩典,並道:“果果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去吧。”
果果答應了一聲,退去了後殿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是個極聰明的人,但是她依然猜不到。太后現在對於她的培養,已經完全是按照一國之母的方向。
作爲一國之母,首先要妥善管理後宮,而這首先是不能爭風吃醋,或是衝動行事。這一點,果果對待劉貴妃的態度上,她做的非常好。太后非常滿意。然後,還應該要在朝廷風起雲涌之中,妥善處理好外命婦之間的事情。
所以太后讓果果出宮,回到武侯爵府。因爲棋歸是燕國外命婦中首屈一指的誥命,棋歸的丈夫是燕國朝廷實權派的中心人物。那便是是非的中心。
最後,作爲後宮的老牌王者,太后也必須處理好和新的繼任者的關係。而果果所在意的,是她的母親她的家,太后若是要真正親近她,自然也要親她所親。這一層人情關係,還是要的。
果果對此渾然不覺,只是覺得太后實在是仁善寬厚,於她更是恩寵有加。她是滿懷感激回到武侯爵府的。
對於突然跑回來的果果,在吩咐準備晚飯的棋歸大吃了一驚,親自跑出去看了,見果然是果果帶着一串的宮人大包小包地回來了,頓時哭笑不得。
“你這又是鬧哪出呢,剛在宮裡的時候,怎麼沒聽你們提起這一出?”
果果上前摟住棋歸的腰身,有些眷戀地道:“想回來陪陪娘。太后娘娘也讓果果回來陪陪娘。”
棋歸看旁人走站得遠,低下頭打趣她道:“怎麼,宮裡那位,現在是妥善了?”
她說的是劉貴妃。
果果有些尷尬,道:“娘,您說哪兒去了。您現在也有了身孕啊,果果自然更關心您啊。”
棋歸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不管怎麼樣,果果能回來,她是高興的。臨時吩咐廚房多準備幾份果果喜歡的菜色,她拉着果果的手,回到了寢居。幾個小的也都非常想念這個長姐,紛紛爬在她身邊咿咿呀呀,輪流討抱抱。
看着幾個孩子和諧的情景,棋歸也是滿臉笑容,有時候也會摸摸自己尚平坦的小腹。原來覺得已經生過那麼多個了,對現在肚子裡這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看到這一屋子的孩子,棋歸又覺得心暖,也開始想肚子裡這個又是什麼樣子,什麼性情。
燕君行回來的時候,本來是滿臉的晦氣,結果看到這一屋子孩子,倒是愣了愣。
棋歸迎了上去,笑道:“果果搬回來了。”
燕君行附身抱起了過來撒嬌的小妞妞,緩和了顏色,笑道:“挺好。”
一家人吃了一頓團圓飯,棋歸見燕君行面色不虞,也沒多留那幾個孩子。等人都走了,她服侍燕君行沐浴。
“將軍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事不順心?”
燕君行嘆了一聲,道:“還不是那羣老不死的鬧的。”
棋歸道:“您別跟他們計較,他們馬上要上戰場去了,折騰不了多久了。”
燕君行道:“嗯,我也這麼想。就是你沒看見他們那個樣子,把我惹急了我真想一人把他們揍一頓。”
“……那他們加起來也不是您的對手。”棋歸試了試水溫,笑道。
燕君行摟着她親了一會兒,才進了浴桶,笑道:“我倒是想了起來,聽說現在許多人家裡都時興挖浴池,你看咱們是不是也要挖一個?地方大,你沐浴也暢快。”
棋歸道:“別折騰了。”
燕君行不肯死心,道:“你別說什麼開支的事兒,就是在地上刨個坑的事兒,難道本侯爵連個坑都刨不起了?”
棋歸失笑,附身摟住他的脖子,輕聲道:“跟他們學,多沒意思?你們燕國人也忒沒情趣。你知道嗎,以前在趙國的時候,不但我父王的別院,還有許多勳貴家的院子,都是建在溫泉上……那才叫痛快呢。”
燕君行一愣,道:“燕地,溫泉少。”
“是燕京溫泉不多。咱們以後可以弄一個。快別學他們在地上刨坑了,有什麼意思。”
燕君行笑了起來,道:“嗯,聽你的。”
等他出浴,他在身後穿衣服,棋歸看燭火有點暗,附身剪燭花,一邊道:“您覺不覺得,太后娘娘這時候讓果果回來,好像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