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幹了幾杯。鄔龍忽然把花瓶往我面前一推,“蟲蟲,我有了個主意,這個瓶,還是你買了吧。”
“我買?爲什麼?”
“這不明擺着嗎,我已經不是她男朋友,現在是你在向她求愛。如果你拿着這個花瓶送還給她,她一定很開心,對你會高看一眼的。”
我一愣,沒想到鄔龍會閃出這麼個主意來。
“那你叫我付多少?”“五千吧。”
花五千買這個偷來品,值不值?鄔龍看出我的遲疑,解釋道:“蟲蟲,我知道你擔心錢花得冤枉,但你得這麼想,正因爲你爲了她的一個花瓶,甘願花五千買下再送歸她,她才覺得你對她是真心的。”
這個邏輯對嗎?我還在躊躇。鄔龍又慫恿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要追她,就得花點兒本錢,我也是給你一個機會。”我想到了99度,也許這就是關鍵的最後一度?好吧豁出去了,就花五千買下這個花瓶吧。
我身上帶着銀行卡,酒後就去取款機上取了五千,跟鄔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鄔龍說他會離開這裡,再不回來。
鄔龍連雙肩揹包一起交給我。我揹着走到博物館門外,忽然想到,博物館裡有我認識的一個專家,倒不如請他看看,這東西到底值不值五千?不值也無妨,反正我只是想滿足一下好奇心。
我帶着花瓶進了博物館。這一看不要緊,其結論讓我大吃一驚。
當我從揹包裡拿出瓷瓶,專家就驚歎了一聲。他接過去細細打量,越看越驚奇,又叫來幾位同事,像醫生會診病人一樣仔細討論,最終告訴我,這是一個粉彩蟠龍縷紋瓶,出自明朝龍泉窯,是一件地地道道的明瓷精品。
那麼價值幾何?專家給了一個參考價。我聽完,急忙扶住牆壁,纔沒有激動得昏過去。
走出博物館時,我眼前的世界全成了金黃色。然而快接近租住區時,我又猶豫起來,心中糾結,這事該怎樣跟單麗說?
到了自己的租屋,我把瓷瓶放在桌子上欣賞,簡直如做夢一般。正在這時響起敲門聲。打開門,青娥一頭闖進來,問道:“我剛纔看見你回來,揹着一個包。你新買的?”我覺得青娥在真心實意地幫我,不能對她隱瞞,就指了指桌上。青娥看見了花瓶,驚歎一聲,“咦,這是哪裡來的,怎麼跟單麗那個一樣?”
“是的,我買的。”
“從哪裡買的?”
“鄔龍手上。”
“果然是單麗那個。但鄔龍不是早就賣掉了嗎?”
我把事情講述一遍。青娥瞪大眼珠,險些將我一口吞下。“天哪,這麼一個破爛瓶,他五千賣你,你居然還接受下來?你是不是傻得沒邊了。”
看青娥如此激憤,我也有點感動,看來青娥確實有點正義之心。我吞吞吐吐說:“其實,這個瓶子是個真貨。”
我又把去博物館請專家鑑定的事和盤托出。
“什麼……150萬?就這個破瓶子?”青娥的表情像看到了天外來客,極力否認,“那老頭,肯定是個大忽悠。”
“這不是一個人的結論,五個人共認的。”
在我解釋得脣焦舌敝以後,青娥才肯正視起來。她一連問了三遍,150萬,是真的嗎?當得到我的三次肯定後,青娥像被定身法定住,兩眼圓睜,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突然間,青娥向我撲過來,在我臉上落下雨點般的親吻。
這瘋狂舉動,把我嚇得魂不附體。我護着臉急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青娥死死抱緊我,發出夢囈般的叫喚:“你真是一個好運的傢伙,我簡直愛死你了。我還以爲你花五千上了當,沒想到竟撿了個150萬的大元寶。”
青娥香噴噴的氣息熱烈地衝擊,搞得我心慌意亂。但我還是緊張地提醒道:“這個瓶子是單麗的,我應該交給她吧?”
“暈,說你傻你還真傻。瓶子是你花五千塊買的,那就是屬於你的。”
“可是……這本是鄔龍偷出去的,算不算贓物?”
“反正你是花了錢,堂皇所得。鄔龍當時是單麗的男朋友,也不算偷吧,他也有權處置女朋友的東西。”
我還在掂量着,青娥依然粘着我說:“看來,這是上天賜給你和我的禮物。”“賜給你和我?”“不是嗎?是我動員你去討好單麗,還對你說只差一度了,而你就是聽了我的話,纔有熱心買下這個花瓶的。這其中不有我一半功勞嗎?”
我不解:“可你不是勸我去追求單麗嗎?我不是應當把瓶交給她,討她的歡喜嗎?”
青娥豪情滿懷地一揮手:“現在你不用去討好她了,因爲你有了我。”“可你並沒有說過喜歡我呀。”“本來就暗戀你,只是不敢明說而已,現在我要當機立斷,決不能失去機會。”
青娥的粘纏和親吻,快讓我守不住了,因爲青娥比單麗更妖豔性感,此刻散發出來的熱情和風騷,勢不可擋。
可是我還是推開蛇一樣挽我的手臂,絮絮叨叨地說:“瓶子是單麗的,是鄔龍偷出去賣的。如果我不給單麗,跟鄔龍有啥區別?”
青娥真急了:“你真的要交給單麗?”“當然,一定要交給她。”“那你向她要多少錢?”“最多要回我的本錢,五千塊。”
我捧着瓶子去敲單麗的門。當單麗見到瓶子的一霎那,叫了出來:“我的花瓶,怎麼在你手裡了?”
我得意地告訴單麗,是我從鄔龍手上收購來的。
“那你花了多少錢?”
“五千塊。”
“什麼?”單麗像被蜂蜇般跳起來,“你明知道他從我這兒偷了去,怎麼也情願給五千買回來?”
我感覺單麗不僅不開心,還憤憤不平。我連忙說:“既然他願意賣給我,我當然會買下來。”
“買下來,幹什麼?”“送給你呀。”
“可是,”單麗說,“花瓶本來是我自己的,難道讓我出五千塊贖回來?”
我一想單麗的話也不是沒道理,本來花瓶就是她的嘛。我把花瓶放在她桌上,興奮地說,這個瓷瓶遠遠不止五千塊,是個真貨。
單麗聽了我仔細的介紹,先是呆若木雞,神態由懷疑再到驚奇。她對着花瓶愣愣地說:“我一直以爲我表姑媽不會送什麼值錢的東西,從沒想過這還是個古物。”轉而盯着我,翹起嘴脣,“你不會爲了叫我拿出五千來,故意哄我吧?”
我有點急了,指指花瓶表態:“我就放在這裡,你可以找人去鑑定。”說完這句話,我掉頭走出單麗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屋裡,還等着我的青娥問我,單麗有什麼樣的表示?看我沒有回答,她冷笑一聲:“她一定對你說,花瓶本來是她的,怎麼再要她拿出五千塊來,對吧?”
不幸被青娥說中,我覺得很沒面子。硬着頭皮申辯道:“她不相信這個瓶值一百多萬,我放在她那裡,她只要找專家鑑定一下不就明白了。”
青娥氣得說不出話來,盯着我,大有咬碎玉牙的憤慨。好久轉過身就走,到了門口才回頭噴來兩個字:“賤胚。”門砰地摔得格外響,屋子裡的空氣都一陣震顫。
我忽然感到全身發冷,這一陣來的事情,讓我看到了另一種真相,原以爲這些人都那麼熟悉,沒想到還有另一付面孔。而三天以後一個更殘酷的現實出現,把我的願望撕得粉碎。
這天夜裡我睡不着,一直坐在黑暗的窗前癡望單麗的窗口。大約12點過後,窗口亮起燈火,門卻輕輕地被打開,單麗探出腦袋,先朝我的窗口張望一下,似乎確認我此時正在酣睡,才拎着一隻拉桿箱閃出門。她沒有把拉桿箱放地上拉動,而是吃力地提在手中,腳步極力放輕,如一隻夜貓般躡手躡腳。
單麗的行爲太詭譎了。我差點推開窗子問她要去哪裡?但我努力忍住,決定悄悄跟蹤一下。
單麗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出了小區,單麗坐上一輛出租車,向前駛去。我也攔住一輛,跟蹤前行。出租車到了另一個住宅區前停住,單麗下了車。我沒下車就望見路邊有個人在等着單麗,我做夢也沒想到,此人正是鄔龍。看他們親親熱熱進了小區,我一下子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就在我下車發呆時,又有一輛出租車戛然而止,從車上跳下一個人,竟然是青娥。我正想問你怎麼也來啦?就聽青娥怒罵一聲:“這個騙子,我上你當了。”向着小區裡衝進去。
我更莫名其妙,也在後面跟了過去。在我們前面是單麗和鄔龍,手挽手進了一個單元門。青娥也隨後跟了進去。等我到單元門邊時,樓上已經掀開一場激烈的風暴。
我連忙跑上二樓,只見東邊房門大開着,青娥在裡面歇斯底里地抓着鄔龍,劈頭蓋臉地拳打腳踢。憤怒的尖叫驚天動地。
“你這個騙子,你明明跟我說好的,等瓶子賣掉拿到錢,你會帶着我一起走的。原來你跟這個女人串通來騙我,害得我爲了賣掉你們這個破瓶,去誆蟲蟲。現在你們想避過我逃到這裡,仍過你們的甜蜜日子。你們真是一對無恥的男女。”
鄔龍拼命掙開青娥的撕扯,躲到一邊。輪到單麗衝他發難了:“鄔龍,她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