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繆纖的咳嗽聲。
我和蓉香都在猜測,繆纖剛纔真的睡着了,還是在假睡?她是不是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蓉香故意大聲說:“小蒙,時間到了,現在輪到我值班了,你進去睡吧。”
我連忙也說,外面有點涼,我們還是都到洞內去吧。
我們進了洞內。只見繆纖坐在石頭上,一點睡意也沒有的樣子。
她很直率地對我說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說說。”
“就在這裡說吧。”我隨口說。
“不,這件事我必須跟你一個人說。”
看她的臉色很嚴肅,我一時也不知所措。蓉香卻輕鬆地說,你們到外面說吧,我在裡面就不聽了。
我只好帶着繆纖到了山洞外。
“是什麼樣的事,這麼嚴肅哇?”我嘴裡咕囔着,“咱們只有三個人,蓉香也不是外人,爲什麼要瞞過她呢?”
繆纖在黑暗裡問我:“你們兩個人可以揹着我單獨說話,爲什麼我就不能單獨跟你說呢?”
果然她剛纔是假睡,我和蓉香的話都讓她聽得清清楚楚。
我輕聲問,那要是我和你的話讓蓉香聽去了呢?你覺得蓉香會不會也聽到?
繆纖說聽了也沒什麼,只是不好意思當着蓉香的面說這番話,只能對他一個人說。
“好吧,你就直接說吧。”我催促道。
繆纖又問我:“你覺得我怎麼樣?”
“哪方面?”我不知她指的是什麼。
“精神狀態。”
“很正常啊。”
“那我的身體狀況呢?”
“很健康啊。”
“不對,你真沒有看出來嗎?”她的聲音更冷了。
我愣了愣,一時不知該怎麼說。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其實我和蓉香都覺得你有些怪,好像身上蒙着一層迷霧,但我們又說不清你怪在哪裡。”
“好吧,我現在就直接告訴你吧,我其實是被人下了蠱的!”
我大吃一驚,連忙問道:“誰給你下的蠱?難道是你哥哥?他爲了奪到白瑤,竟然不惜對親妹妹下蠱嗎?那可真是喪心病狂了!”
“不是不是,”繆纖連忙否認,“我沒說是我哥呀,他其實也是受了蠱,他也對白瑤下了蠱,但他沒有對我下蠱。”
“那你身上的蠱是誰下的?”
“張忌陽!”
其實我隱隱猜到就是他!
“張忌陽,怎麼又是張忌陽!”我惱怒地問,“他怎麼偏偏對你下手?你是什麼時候撞上這個瘟神的?”
“是三年前。”
繆纖就跟我講起那件事。三年前的一天她跟哥哥趁着放假想去外婆家,走到半道碰上一個打扮怪異的叔叔。他自稱叫張忌陽,是茅山道士。他說他們兄妹不是平常人,哥哥會跟鬼物有緣,將來會與鬼在一起過日子的。而妹妹是要受到鬼物影響的,生命也會受到威脅。
兄妹倆聽了這話半信半疑,當時繆希豐雖然十八歲了,可是畢竟還在讀書,沒跟社會上的人打過交道,而跟道士更沒有交流過,聽說自己還有這些可怕的未來,不是嚇死了?
繆纖比哥哥小了兩歲,一聽自己將來會受到鬼物的威脅,也是嚇得渾身打顫,兄妹倆情不自禁抱在一起簌簌發抖。
張忌陽叫他們不要害怕,只要照他說的去做,往後不管有多大危險也會化解。當然如果不照他的話去做,那就後果自負了。
我問道:“張忌陽是不是叫你哥去山壁前找那個石洞?”
“是的,他的確這麼說的,叫我哥一年後去那個山壁前,會有人把他接到半山腰的石洞裡去的,還說裡面別有洞天,有很多的美女,其中就有他的第一個戀人。”
“那你哥哥聽了,當時是什麼反應?”
“他連聽都沒聽進去,你想啊我們還是孩子,誰敢到那種地方去?如果真被人弄到半山腰的山洞裡,會有什麼好日子?美女會在那種地方嗎?”
“那他對你又是怎麼說的?”我又問。
“他說我的緣份三年後出現,到那時我會碰上一個少年,名字叫邢小蒙……”
我的耳朵一熱,但馬上又很狐疑,難道張忌陽在三年前就預測到了我們今天的相遇嗎?是不是也太神了?
“然後呢?”我問道。
“他說,三年後會有一個叫邢小蒙的少年前來,他的身邊會帶着兩個小美女。我會在一個偶然的時候遇上。”
“遇上又怎麼樣?”
“他說我的姻緣就在邢小蒙身上。”
原來這話是張忌陽說的?
“那他是不是提到你哥哥跟白瑤的事?”
“對呀,提到了。他對我哥哥說,你到時會離開山壁洞的,孤身光棍了,你可以在邢小蒙帶來的兩個小美女裡挑一個做老婆。”
“怎麼,這話也是張忌陽說的?”我驚訝地問。
“對,是他說的。“
“那你哥當時是什麼反應?”
“我哥傻乎乎的,一聽可以挑一個小美女做老婆就開心得不得了。但他又不放心,問張道士,如果到時那兩個小美女不願意怎麼辦?張道士說你可以搶呀。我哥說邢小蒙不同意呢?姑娘是他帶來的,會不會是他的女朋友?我要強搶,他會同意嗎?張忌陽就說,你可以先拿你妹妹跟他作個交易,他自然就沒意見,不會強行干涉你的幸福了。”
我聽得腦子都暈乎乎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繆希豐的變異,最初是受了張忌陽的教唆。而張忌陽的教唆之所以馬到成功,除了花言巧語很有煽動性和誘惑力外,肯定是他稱對繆希豐使了什麼蠱。
“你說張忌陽連你也下了蠱?你哥哥自己能體會到嗎?看起來他沒有這個自我意識,爲什麼你卻體會到受了張忌陽的蠱?”
“我哥哥也是感受到嘛,他不是向你承認張忌陽指點過他?其實那就是給他下蠱嘛,哪來的什麼指點他學本事。”
“那後來呢?”我問道,“他有沒有把你們帶到什麼地方去,進行訓練什麼的?”
“沒有。”
“那你們只知道有這麼一個叫張忌陽的道士,至於他是哪裡來的,要往哪裡去,有沒有長期的住所,你們一概不知吧?”
“當時他沒說,我們也沒有問。”
“那他對你下了什麼蠱?”
繆纖說那是一種符咒,她是受到張忌陽的符咒的約束。
符咒兩字讓我心驚。看來張忌陽確實非常惡毒,他四海雲海,隨心所欲地對人下蠱下咒,坑害別人。
可他爲什麼會選中這對兄妹呢?也許只是他的隨機而已,根本沒有必然的因果吧。
“給你下了什麼符咒?”我很關心這一點。如果繆纖真被下了符咒,那她也是一個受害者了,我的面前可能多出來一個需要解救的人。
繆纖說具體是什麼符咒她也不清楚,反正根據張忌陽的說法,她揹負這道符咒後,就不能跟男人結婚了,更不能生兒育女,甚至連跟男人談情說愛也不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你跟男人戀愛結婚,後果會是什麼?”我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繆纖說那不是明擺着嗎,肯定有生命危險,也許直接就死掉。
我打了個寒噤。
但隨之我更疑惑了,“既然他確定你不能戀愛結婚了,爲什麼你哥哥硬把你跟我拉上關係,叫你跟着我走,還口口聲聲要求我娶了你,是不是你哥哥根本不知道你身上有這道符咒約束着?”
“不,我哥哥是知道的。”
“他知道還慫恿你找老公?那不是害你嗎?”我很不解,“還有你自己的態度也那麼怪,你明知道張忌陽對你下了符咒的內容,爲什麼不反對你哥對我們說的那些話?你說願意跟我走,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不,那不是自尋死路!”繆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明顯有些激動了,“其實那恰恰是我的自救之路。”
“自救之路?怎麼個意思?”
繆纖這才明白告訴我,當初張忌陽很明確地說,那道下在她身上的符咒,是可以解開的,但只有兩條途徑,一條當然是張忌陽自己,另一條就在邢小蒙身。
我驚道:“在我身上?我有什麼能力解開你身上的符咒?”
繆纖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在黑暗裡遲疑着,似乎有點難以啓齒。
“哎,纖纖,你快說嘛。”我催促着她。
“我說了,你不要罵我胡說八道。”她先向我打預防針。
“好,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罵你。”我很直爽地答應了。
繆纖在黑暗中摸着我的肩膀,然後把她的嘴湊到我的耳朵邊,輕輕吐出了四個字。
這四個字如一道電流,一下子竄遍我全身。
簡直無法形容那種感受。
太妙了,我全身都發熱,也好像嚴重發虛了。感覺自己都要飛起來。
“他……他真是這麼說的?”我臉紅耳赤,結結巴巴地問道。
繆纖嗯了一聲,聲音低得像蚊子叫。
接下來我們陷入一陣奇怪的沉默中。
我是不好作出什麼樣的回答,說好吧,那不等於表明我巴不得這麼做?有趁機揩油的嫌疑。如果說不好吧,那我不是要給繆纖兜頭潑一盆冷水了?
她是費了很大勇氣對我說這四個字的,現在她一定全身滾燙,如同發熱,並且又羞又緊張,哪裡經得起我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而她也不敢問我是答應還是反對。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我才輕聲問道:“你覺得張忌陽的話靠譜嗎?不會是在忽悠你吧?”
繆纖總算從羞愧中冷靜下來,用略帶忸怩的聲調說:“我開始也不相信他的話,認爲他一定是在損我,開我的玩笑。但後來親眼見到我哥跑到山壁下,被洞裡的羅素貞給誘上去洞去,連着兩年不回家,我就知道張忌陽對我們說的話是真的,不是說着玩的。”
“於是你就相信了。”
“是,我不得不相信啊。”
說這句時繆纖的聲音又柔又低,我能想象此刻她無比嬌豔的神情。
可是我的心被搞亂了。
張忌陽爲什麼要下這道預言呢?
難道早在三年前,他就料到我會是他攫靈行徑中的反對者?
一切是早有定數嗎?那不是證明張忌陽搞攫靈也是正當行爲了?冥冥之中定下的?
我也說不清楚。
關鍵是繆纖的這番話是真是假?
自從我攤上這些事後就處處遇險,真真假假的事太多了,所以我逢事都要多打幾個問號。
而繆纖似乎因爲把她的經歷全說給我了,就急於要打探我的態度了。她問我要怎麼做?
我想了想說,先把白瑤救出來。
“怎麼,你真想着要救她?”繆纖竟然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