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是有一點小聰明。”
“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條,那個特務明明說放你走,讓你離開,你走了三步,卻突然向前一撲,趴在地上,然後就地十八滾,鑽進了蘆葦中去,這更像是訓練有素,你好像當過兵吧。”
許虎連忙搖搖手說:“我沒當過兵,只是小時候練過一點武。我看那個特務拉了一下槍機,就明白他叫我走是假的,要在我背後開槍是真。所以我就撲在地上逃了。”
“好啊。你練過武,又有這樣好的頭腦,再貓在鄉下種田,實在大材小用了。你願不願意跟着我,做一番事業?”
許虎有點激動了,忙問:“什麼樣的事業?”
“當然是用得着你的事業。如果你願意,就跟着我走吧。”
“到哪裡去?”
“現在上海南京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咱們少在這些地方冒險,還是去南方,廣東吧。”
許虎伸了伸舌頭,說那個地方聽都沒聽說過。不過他也沒當場拒絕,只說讓他先想一想。
兩個人喝着茶聊着。許虎喝了一肚子水,要去廁所方便一下。他離開包廂再往店舍的裡面走。裡面有一個四方的小院,四面都是環形的走廊,廁所在西北角。許虎正想進廁所,忽然走道上有個人過來,輕輕地說:“你要小心,還會有很多人找你的。”
許虎一愣,仔細看時,那人已經背轉身走了。此人也是西裝革履,戴着一頂寬邊禮帽,風度翩翩。但從背影上看不是林武進。
這會是誰呢?爲什麼要說這種話?許虎當然不明白。他很想追上去問問。但他也知道,那人既然說了一句就走了,說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只是提醒一下自己而已。
還會有更多的人找我?是什麼人?
許虎腦子裡充滿疑惑。重新回到包廂後,並沒有提起,繼續與秦文南喝茶。秦文南問道:“許兄考慮得怎麼樣了?”許虎點點頭說:“好吧,我也豁出去了,既然秦先生看得起我,我就跟着秦先生去闖一闖吧,說不定還真能混出點啥名堂來。”
正在此時,包廂外響起了敲門聲。許虎以爲是店小二送點心來,連忙起身去開門。門外站着的,竟是林武進。
許虎不由一愣,問道:“林兄弟,你去了哪裡?那兩個人呢?”
林武進微笑地說:“那兩位朋友很客氣,護着我進了城裡。本來他們還想請我下館子上戲院地好好招待,但我盛情之下不勝惶恐,還是找個機會不辭而別了。”
“這麼說你從他們面前跑出來了?”許虎覺得很疑惑,“那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難道你……”
許虎的意思,難道你知道我在這兒喝茶嗎?
林武進卻擺擺手,說:“我也是口渴了,湊巧來這裡喝茶。我想要這個包廂,但店主說這裡有人包了。我想看看是哪位貴客,沒想到是你們。”
這時坐着的秦文南也站了起來,對許虎說:“許兄,這位不是你朋友嗎?那就請進來同喝吧。”
許虎還沒說話,林武進卻接過話頭:“好好,難得這位先生邀請,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走到茶桌前,主動提起茶壺,就往一隻空杯子裡沖茶。忽然他嗯了一聲,皺着眉說:“這杯底是什麼東西?”秦文南忙伸過頭,往那隻空杯子裡察看。就在這時,林武進舉起茶壺,狠狠砸在秦文南的後腦勺上。咚地一聲悶響,秦文南哼都沒哼一聲,就趴在了桌子上。
林武進這狠毒一招,驚得許虎目瞪口呆。“林兄弟,你爲什麼要打死他?”
林武進噓了一聲,示意許虎別說話。他把秦文南抱到背對門的位置上,擺正他的姿勢,還拿出一支菸點着,塞在秦文南嘴上,這樣從門外望進來,秦文南仍正常坐着,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吸菸。然後林武進一揮手,輕聲說:“大哥快跟我一起走吧。”
許虎腦子裡暈暈的。但他也不敢多問,跟在林武進後面出了包廂,順手拉上門。然後兩人穿過店堂,走出了茶館。
林武進帶着許虎在城裡拐彎抹角,走了很多路。他們又僱了一輛黃包車,拉到了火車站。許虎問道:“現在我們到哪裡去?”林武進微笑着說:“那人不是說,要帶你到廣東去嗎?現在乾脆我帶你去吧。”
許虎更吃驚了,他和秦文南的對話,竟然讓林武進聽到了。這麼說林武進來茶館已經多時。剛纔在廁所外的那個人,難道就是他嗎?但看起來根本不是,連聲音都不像。林武進見許虎疑惑,就笑笑解釋,他的確是跟着他們一起進茶館的,他剛纔就在他們包廂的隔壁。這些包廂看起來都有牆,其實中間只隔了一層竹片編起來的籬笆,外面蒙上白紙而已。他在隔壁用小刀刺了一個小洞,把耳朵貼在洞上,這邊的對話就聽得一清二楚。
“那你爲啥要打倒秦文南?你難道知道他是什麼人?”許虎問道。
林武進鼻子裡哼一聲,說:“他根本不叫秦文南。他是在冒充秦文南,騙你呢。”
“啊?那他叫什麼?”“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是秦文南。”
“那,他爲什麼要冒充?”
“因爲,有很多人在尋找秦文南。”
“誰在找他?”
“應該有好幾條道上的人,不是一二個。”
許虎感到很茫然,這個秦文南,到底是個什麼人呢?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找他?又爲什麼有人要冒充他?
但此時火車進站了。林武進催促許虎跳上了火車。
這趟火車開往杭州。現在杭州也在日本人手裡。過了杭州就是非敵佔區,錢江大橋已提前被國民黨炸燬,鐵路不通了。只有乘輪船渡過江,到對面再上車,繼續往南。
進了國統區,林武進長舒一口氣。他這纔對許虎說:“你知道那個冒充秦文南的人,是哪路的嗎?他就是76號特工科的人。”
“76號在哪裡?”“就是在上海嘛。”“那是幹什麼的?”“是*手下的,一個特務組織。他們無惡不作,專門搞暗殺和策反的。”
許虎聽到這裡,不由得更疑惑了:“那個真正的秦文南,到底是什麼人?”
林武進告訴許虎,秦文南是一個建築設計師。
“建築設計師是幹嗎的?”
“就是專門搞建築設計的,要畫圖紙,要計算用料等等。”林武進耐心地講述了一番。
“可是,一個造房子的,爲啥有這麼多人要找他?”
林武進呵呵一笑,沒有立即回答。他拿出一支菸點上,愜意地噴着煙,眯着眼說:“關於這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當然,秦文南心裡也知道。”
“那我們現在到廣東去,又幹些啥?”許虎對坐這趟火車的目的,還迷迷糊糊的。
林武進拍拍他的肩說:“大哥,你不是要到上海拉黃包車嗎?拉車能掙多少錢?你要跟着我,算我僱你,每月給你這個數。”林武進伸出一根指頭。
“哇,10塊大洋?”在當時,一個拉車的每月掙不到10塊大洋的。
林武進搖搖頭。“10塊大洋,哪能拿得出手。”
“100塊?”
“先給100,如果你表現好,肯定不止這個數。”林武進當場掏出10個大洋,放在許虎的膝頭上。
許虎頓時兩眼發光。他把大洋抓在手上,左看右瞧,愛不釋手。然後全部揣進懷裡去了。接下來他也不多問了,只管跟着林武進走就是。
天黑了。火車在一個小站停了一下。有幾個小販上車賣東西。林武進買了一隻燒雞和一瓶酒,和許虎在車上吃起來。一瓶酒喝完,兩個人就在坐位上閉眼瞌睡。一會兒林武進去後面上茅廁了。許虎一個人繼續打盹。忽然間,他感覺旁邊坐了一個人。睜眼一瞧,那人西裝革履的,但不是林武進。許虎認出,這正是在茶館走廊裡對他說話的那個神秘人。
那人把帽子拿在手上,掩着嘴,不讓聲音傳開,只輕輕對許虎說:“你不能跟他走。”
“爲啥?”許虎問。
“你還是跟着我走吧。下了車,我會告訴你爲什麼的。”
“你是什麼人?”
“當然是對你有用的人。”
許虎不由得躊躇起來……
等林武進方便好回到座位前,發現許虎已經不在。他說了一聲糟糕。此時火車已經開動了。
許虎跟着那人下了火車。這裡是浙南的一個小站。站頭上比較寂寞,除了三兩個道班人員,就沒有別的閒雜人,連上下車的旅客也沒有。
那人帶着許虎先向北走。直到走了兩里路,再往東走,走了兩里路再折向南。
許虎感到奇怪,問那人爲什麼要兜一個半圓呢。那人說:“我估計此人會下車追趕的,我們擺個迷魂陣,現在肯定擺脫他了。”
“你是說,那個林武進嗎?”
“對,就是他。”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他是戴笠手下的特務。”
“什麼,他是軍統的?”許虎頗感意外。他有點不相信。當時他和林武進進上海前,曾給兩個便衣給截住,這兩人不是自稱軍統的嗎?如果林武進也是軍統特務,怎麼會發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的場面?難道林武進跟這兩人是一夥的,故意演戲?可這戲演給誰看呢?他許虎只是鄉下土包子,林武進他們何必演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