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氣得胸口疼,眼淚包在眼眶裡倔強地不讓掉下來,還以爲她說了氣話,王洛堯會服軟哄她,不想他竟如此絕情,看來潘欣瑜所說沒錯了,他是個男人,見異思遷不就是男人本性麼?難道還指望他守身如玉不成?
此際聽他這般言辭,她偏還找不出什麼法子來應對,她總不能說,沒有禹兒,她堅決不回江寧!
這時,她發現自己是何其被動,不管是文鬥還是武鬥,她都沒有可以反轉制勝的底牌!
但她更不能就此服輸地離開登州,她這一趟不能白跑!想着,她就想到達燁,明知如果去找他就有犧牲色相之嫌,可爲了兒子,她也顧不了其他的了,相比已經變了心變了性的丈夫,去求一個仍然愛慕自己的男子顯然成功的可能更大了。
這麼一想,她反而平靜下來,逼回眼眶中的眼淚,她冷冷地掃一眼王洛堯,丟下一句“你好自爲之!”便快步衝向廳門口。
“你要去哪裡?”王洛堯倉皇間一把將她拉住,同時在掃了眼門外後把蘇蘇拉回廳內。
蘇蘇掙他不得,不由哧道:“你這是做什麼?”
王洛堯一把將她反轉着面朝他,然後雙臂即將她箍在懷裡,以幾乎無法聽清的音量喚道:“蘇兒!”
蘇蘇聽及,覺得不大對勁,她豁然擡頭,果然看見王洛堯正殷殷地看着她,她一時不解。
王洛堯對着廳外的方向撇了撇下巴,比了個口形:“外面有人!”
蘇蘇聞此,朝門外看了看,雖然看是看不到什麼,但她見王洛堯這般行止,估摸着他所言不假了。
“我知道你要去找誰?”王洛堯沒有鬆開她,聲音再次提起,“呵,你找誰都沒用!禹兒在這裡是最穩妥的,我必須把他看在身邊才行!”
蘇蘇聽他又依着先前的腔調說話,猜出他這是有意說給外面的人聽,心裡終究舒坦了些,但想到不管怎麼裝,他與潘欣瑜的事是裝不了的,不由心裡疙瘩再起,可爲了自他口中得到更多訊息,免不了要勉強自己配合他把戲演足,將要開口,卻見王洛堯再次給她比了個口形“明天就回江寧!”
蘇蘇皺起眉頭,不大樂意,但王洛堯緊緊盯着她,讓她照做的樣子,少不得只能依他意思行事。
待她佯裝哽咽着說完回江寧的話後,王洛堯抱着她,陷入靜默,直到片時後,他才重新發聲,音量卻再次放到最低:“再等等!”
又過了片時,他將她鬆開,扶着她坐回椅中,他則繼續半蹲在她的膝前,依舊低聲道:“剛外面的人我不知道是欣瑜派的還是達燁派的!”
蘇蘇扭面覷了眼門外,她可是什麼也感覺不到的,隔了這麼厚厚的牆,他怎麼就能感應到外頭有人偷聽的呢!轉而想到他左一聲欣瑜右一聲欣瑜的,心裡再生不快,小聲譏道:“欣瑜欣瑜,叫得怪親熱!”
王洛堯伸手扶住她的肩頭:“蘇兒,你聽我說,明天你就儘快趕回江寧去,安容他們竟未經我允許就把你帶來這裡,回頭我找他們算賬!”
“跟他們無關,是我逼他們的!”蘇蘇聽他要找安容他們算賬,一時忘記明明是她要找他算賬的,趕忙就替他們幾個開脫。
王洛堯凝着眉頭,啞聲道:“這裡實在是個是非之地,便是通往這裡的沿途也都不安生,你們冒險過來,還得冒險回去!但冒險也要回去,待在這裡只會更危險!”
尤其這裡還杵着一個達燁,蘇蘇越發不能待在這裡了!他可沒法時刻勻開身來看着她!
“你究竟是爲了支開我,還是當真替我安危考慮?”蘇蘇心裡無法過潘欣瑜那一關。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只要你相信我!”王洛堯眼中泛着血絲,但兩隻瞳孔深不可測,說這句話時,眼神異常堅毅。
蘇蘇望進他漆黑的瞳孔,闔下眼簾:“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做的事讓我無法相信你!你明明有辦法給我們捎去音信卻半個字不給!害我整夜整夜的做惡夢!你明明可以想法拒絕潘欣瑜照顧禹兒,而你卻沒有!害得禹兒喚她做孃親卻對我這個親生母親無動於衷!”
說着,兩行眼淚順着下眼睫流了下來。
王洛堯閉了閉眼,伸手輕輕替她拭去眼淚,然後握着她冰涼的雙手一陣磨挲,許久之後,他纔開口:“她是欣文的親妹妹,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置她不管!就算爲了欣文,我也該幫她一把!”
“幫?你就是這麼幫她的?”蘇蘇收住淚,哽咽着質問道,“滿足她對你的佔有慾?”
王洛堯垂着頸子想了想,終是搖搖頭:“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原諒我現在不能同你多說,你知道得越多隻會讓你我的境況越加危急!”
蘇蘇聽他用“危急”兩字,心裡也咯噔一下,想及成王,她壓着聲音詢道:“這件事的背後是不是一直都是達燁搞的鬼,成王只是他的傀儡?”
此言一出,王洛堯驚得瞪住她,顯然他沒想到她竟會這麼問,不由眯了眯眼,湊近到蘇蘇的櫻脣前:“你這話是從哪聽來的?”
蘇蘇看他這神情,估摸着朱煥等人的揣測果然沒錯的,心裡也是緊張得要命,她哆嗦着嘴脣:“你先別管我從哪聽來的,你只說是不是這樣?”
王洛堯視線下移,落到她略微泛白的雙脣,頓了頓後,無奈地點點頭:“你說得沒錯!但你必須告訴我,這些話你究竟是從哪裡聽來的!目前知道此事的人僅有屈指的幾個人!”
蘇蘇心裡打着顫,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輕聲應道:“是朱煥他們推斷出來的,他們偷聽到那個叫,叫鄭,鄭……”
“鄭海林?”王洛堯替她說出。
“對,正是鄭海林!他們聽到他同小妾枕邊語,然後推測出來的!”蘇蘇如實回道。
王洛堯這才肩膀一鬆,隨即他勾脣輕笑:“這幾個傢伙倒是難得聰明一回!”
聞此,蘇蘇暗下抗議,朱煥他們的智謀她是親眼所見的,怎麼可能是難得聰明一回呢,他們分明這一路來都在彰顯聰明才智好麼?
看出蘇蘇眼底的抗議,王洛堯下巴一伸,在她脣上輕啄一口,只是啄了一口,便續道:“長話短說,我聽說你到了登州,藉故連夜自青州跑回來一趟,但達燁肯定猜到我其實是爲着你來,所以,明天一早我就着人護送你回江寧城去!聽我的,江寧城更安全!他手中已經有禹兒押底,我不能再讓你落到他手中!本來,青州一戰我是打算助他贏下來的,可是你的出現不得不讓我改變計劃!”
“爲什麼?”蘇蘇打斷他的話。
爲什麼自己的出現要逼他改變計劃呢?
“箇中緣由三言兩語一時說不清楚,你只要依我的就行!”
王洛堯聲音異常地柔和,聽在耳裡極盡綿纏,即使其中話意分明含糊不清,可他近乎蠱惑的音質很輕易就把那份含糊不清給消磨了。
但蘇蘇打心眼兒裡一來捨不得他和兒子,二來不放心他跟潘欣瑜,否則她很可能一下子就點頭答應下來。
“那禹兒呢?對禹兒你有什麼打算?”蘇蘇說完,不禁習慣性地嘟了嘟嘴。
她睫毛上還沾着淚,這會兒又擺出這麼副嬌嗔模樣,王洛堯喉間不自覺就滾了滾,進而脖子朝前一探,一口就將她櫻脣叨住,接着就深吻下去。
蘇蘇被他突襲得手足無措,直到他鬆開嘴纔想起將他推離:“你還沒回我的話呢!”
王洛堯一聲低嘆:“你明知若非爲了禹兒,我能冒着大韙帶兵來投奔成王麼?禹兒於我同他於你同等重要,我不會拿他開任何玩笑!我之所以放心將他擱到欣瑜身邊是有我自己充分的考慮!”
“是啊,她已經是你的人了,你當然對她放心了!”蘇蘇面容驟冷,語氣也冰凍三尺。
“蘇兒!你若是心裡當真就如此認定的,那我無話可說!”王洛堯還是保持半蹲的姿勢,語氣中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你……”蘇蘇不知他爲何不耐煩,爲何不能把話挑明,如果他能給她一個充分的理由,她或許,或許看在兒子的面上,可以嘗試着接受,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她不會爲了自己心裡的那根刺而拿兒子的安然冒險,至於同他,待兒子成功脫險後再做定奪。
可現在,他根本不願把話說透,什麼不想讓她知道太多,他這樣把話說得模棱兩可,她完全可以認作他是在遮遮掩掩,而不斷勸她回江寧,更能充分說明這一點,這叫她如何甘心接受呢!
“蘇兒!”看她着急又要動氣的樣子,王洛堯再次語氣放軟,“這場仗很快就能結束,別看現在京都看似沒什麼動作,而成王、康王卻勢如破竹一般,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你只管安心在府裡待着,有我在,禹兒不會有事!”
還是沒有解釋他同潘欣瑜之間的關係!
蘇蘇扭過臉,沒有應話。
“明天一早,我會再着幾個人同安容他們一道護送你回江寧,這一路你們哪裡也別再去,任何閒事也別管!”王洛堯有意在“閒事”二字上咬重了音。
蘇蘇聽及,回過臉看向他,不曉得他指的是哪一莊“閒事”,是康王那件麼?
“你已經見過安容了?”
要不然他爲何有這樣的反應?
王洛堯搖頭否認:“我根本沒有時間,進城第一件事就來看看你!他們那裡,回頭我再找!”
“那你指的‘閒事’是?”蘇蘇試探着詢道,該不會未經過安容他們,他自己猜到了吧?
“傅春和雷鳴此去聯絡康王,我有暗中派人跟蹤!他們一行人半途被剿後,我的人及時回來彙報,我當時還沒往安容他們身上想,但一聽說你們到了登州,差不多就對上號了!”王洛堯說這些話時,面上似乎並沒有開懷的樣子,相反,他的眉頭一直皺着,好像他們壞了康王和成王結盟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他接着又道:“其實我原是希望這邊能同康王結起盟來,所以暗中只是盯着,未曾出手破壞,因爲這兩下結盟看似力量壯大,但更容易離間,那樣的話對付起來就更順手一些了!免得費兩回功夫!”
啊!敢情自己這行人是幫了倒忙?
蘇蘇搖頭無語,虧他們還犧牲了那麼多兄弟。
見她神情有變,王洛堯忙改口:“不過,你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壞了這個結盟也有個好處,達燁應該很快就得到傅春已死的消息,他定然會將這筆賬記在康王頭上,屆時也可以好生利用一利用!”
如此,蘇蘇心裡好歹受用一些。
不管怎麼說,除了潘欣瑜一件事,他起碼還是原來的王洛堯,沒有叛變侯府,沒有丟棄兒子,也沒有爲達燁所操控,這多少讓她算是舒了一口氣。
那自己該不該聽他的話回江寧去呢?
“那我明天真要回江寧去嗎?”蘇蘇垂了頸子,頗是不樂意不甘願。
王洛堯眉頭一展,隨即斜挑:“明天我就得回青州去,你以爲你留在這裡合適麼?你就不怕那個人對你糾纏不休?”
聽到這裡,蘇蘇總算有些明白,爲何他一直催着要送她回江寧,原來他是怕達燁趁他不在擄了自己。
“那我回了江寧,我便不怕潘欣瑜同你糾纏不休麼?”
王洛堯聞言,再次一聲嘆:“蘇兒,待一切結束,等我回到江寧後,我再一件一件同你解釋,你聽我的,眼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我,最關鍵的是對咱們禹兒!”
是麼?
一聽他把重要性和嚴重性提高到涉及兒子的高度,蘇蘇果然就不敢再揪着這個話題了,他說得這麼玄乎,她還真不敢造次去!
“好!那你給我個時間,這個局面多長時間才能結束,我什麼時候才能和禹兒團聚!”蘇蘇無法,只能盼着這一切可以儘快結束。
“短的需要半年,長的大概一年時間罷!”王洛堯低低地應完這句,便起身負手而立,“好了,一會兒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晚上我會安排好人手,明天一早在四季青客棧門口等你,待送你出城後,我轉道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