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馬鴻逵如何緊張和不安,也都無法阻止“虎狼之師”的到來。這支威名赫赫的軍隊,就像草原上捲起的一股旋風從東方撲面而來。精良的裝備、過硬的作風爲草原上帶來全新的氣象。領略過傅長官“七路半”的風采,可是傅長官的努力,都被虎狼之師的“和諧軍民關係建設”的工作舉措頃刻間抵消得飛灰湮滅。其實道理非常簡單,且不說人民軍隊幾十年羣衆工作優良傳統和實踐的積累,想想狼支隊的發家史一切就釋然了。
百餘支由優秀軍政幹部爲骨幹宣傳隊,醫療隊構成羣衆工作隊,隨虎狼之師一同來到河套地區。他們在路上就分赴各地,展開卓有成效的工作。一時之間整個河套地區,在牧場氈房、在田間地頭,在建築工地,到處都是工作隊員們甜美的笑臉和忙碌的身影。帳篷醫院、流動醫院加醫療小分隊成爲“長生天”“佛爺”“真主”派到人世間最美麗的“使者”。不論人們的財富多少、身份高低,都能獲得“使者”們的“垂憐”。各種在當時所謂的疑難雜症、頑症痼疾在這些使者們手裡幾乎都能手到病除。各種“妙手仁心”“醫者父母心”之類的錦旗牌匾被有文化的人送過來。沒有文化的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盛情款待、答謝,但是都被婉言謝絕。既沒文化優美財富的人就天天虔誠地向自己信奉的諸神爲他們祈福。“聖醫醫未病”。各種簡單易行的衛生知識被宣傳隊編成“二人臺”“信天游”“長調”和兒歌廣爲宣傳,深入農牧民心中。放映隊帶來了知識和快樂。他們沒到一處都會引起當地的轟動。小小的銀幕和放映場成爲人們心中的聖地。那神奇的光影圖像,讓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打開了矇昧,感受到新鮮的氣息。醫療隊治癒了百姓們身體的病痛,宣傳隊啓迪了百信們思想的矇昧,放映隊豐富了百姓們精神的渴求。
虎狼之師來到河套地區之後,花樣繁多的“手段”層出不窮。“軍民心連心”“軍營開放日”“美麗草原我的家”等主題活動一個接着一個。爲百姓擔水挑柴、修房補路等“低端”做法並未被拋棄,而是在各種“新鮮玩意兒”的映襯下更好的發揮作用。讓部隊駐地周邊更多的普通百姓更深刻地理解了這支軍隊與以往他們所見的各種武裝的本質區別。他們沒有民族歧視,文化歧視、地域歧視。來自後世的人們,內心中那一點點優越感,早就被觸目驚心的赤貧所沖淡。那些來自這個時代的戰士,看到的是自己的過去。加上在虎狼之師長時間的耳濡目染,他們幫助各族羣衆絕對發自內心絕對真誠。沒有作秀沒有沽名釣譽之心,這支在戰場上勇猛如虎剛毅如狼的部隊,用他們的行動詮釋了什麼纔是人民軍隊,什麼纔是子弟兵。
馬鴻逵幾乎是不錯眼珠的盯着這支令他既緊張又驚異的軍隊。他太想了解這支軍隊了。真是瞌睡來枕頭想吃冰下雹子。署名魏劍捷的邀請函及時的來到馬鴻逵的辦公桌上。
“尊敬的馬主席:
爲增進與友軍的感情和互信,加強與寧夏地方聯繫,我部定於十月十五日至十月二十五日之間,舉辦‘軍營開放日’活動,盛邀寧夏軍政各界人士蒞臨,翹首以盼,不勝惶恐。
國民革命軍第42軍軍長魏劍捷。
民國二十九年十月五日”
“鴻門宴”這是馬鴻逵的第一反應。去還是不去就像著名的“生存還是死亡”一樣死死的纏繞着馬鴻逵揮之不去。可是不去又顯得自己小氣,讓人恥笑寧夏無人。於是,經過反覆思量他還是決定派馬鴻賓去。
馬鴻賓接到馬鴻逵的命令之後一點也不奇怪。這種事派別人去翻到奇怪了。馬鴻賓同樣關注着虎狼之師的一舉一動。其實他別人更加關心虎狼之師。畢竟在自己的防地有人家的投資。他既驚異於虎狼之師親民愛民手段,更驚恐他們的經濟和技術實力。自己對軍隊的約束在馬家軍中已經是非常嚴格的了,可是與他們相比較簡直不值一提。他們不僅不盤剝百姓,而且真心實意的爲百姓做實事做好事。如果用表面文章來形容恐怕說不過去。要知道那些藥品等物資可都是貴得不得了的東西啊!好奇和宿命,促使馬鴻賓率領一支有軍隊高級軍官和社會名流組成的龐大代表團“蒞臨”第42軍軍部所在地臨河。
馬鴻逵沒來,並沒有出乎魏劍捷和郎朗的意料。一切活動按部就班的舉行。馬鴻賓作爲一名高級軍官,對於這支部隊的人員素質、裝備情況、作戰能力更加關心。虎狼之師的裝備狀況令他豔羨,但是更令他感到這支部隊可怕之處在於,不論他走到何處(魏劍捷賦予他絕對的活動自由),他發現戰士們只要不進行操課戰術訓練,就抓緊時間學習。在部隊中他發現一些特殊的官兵。他們身上軍人氣息濃郁,但是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們與周圍人的區別。他們的氣質影響着其他的軍人。教授文化課的也絕大多數擁有這樣氣質的人。還有一點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就是他沒有發現在其他軍隊中司空見慣的打兵現象。不論軍官級別如何都毫無例外的和士兵一起進餐。“愛兵如子”是千百年來各個時期兵家所極力倡導的,可是在這裡他看不到所謂的愛兵如子,他看到的是官和兵相互之間一種特殊的融洽關係。百思不得其解的馬鴻賓只好向郎朗求教。說實話,對於號稱陸地之虎的坦克師他更多是一種羨慕和嫉妒。但是畢竟距離自己太過遙遠。因此,他對狼支隊更感興趣,雖然對方號稱是一支所謂的山地部隊。
“慚愧,看來我真是老了。”馬鴻賓無奈的搖搖頭。此話不虛。對比年輕有爲的郎朗,自己真實老了。“不過,我真是無法準確的表達自己的疑惑。我只是感覺貴部官兵之間那種特殊融洽的關係,是我從未見過的。”
郎朗微笑着安靜的傾聽馬鴻賓並不確切的表達自己的疑問和感受。隨後他只好勉爲其難的爲其解釋。
“馬長官,說實話,我沒完全聽明白您的疑問?不過,您要是問我部官兵之間所謂的特殊融洽關係。我想那是一種建立在彼此平等基礎上特殊的信任。這信任不僅僅來自戰場上與敵人搏命廝殺建立起來的生死戰友情,更多的在於,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爲了什麼去戰鬥,去捨生忘死。每個人的軍銜、位置雖然有高下之分,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對方是和自己一樣都擁有相同信念的人。他們當初進入軍隊的目的、途徑、動機,可能並不相同,但是隻要來到這支部隊,就必須爲了這個相同的信念去奮鬥。”
“郎將軍所說的信念又是什麼?”
“國家的利益和民族的尊嚴!”郎朗眼中流露出堅定的目光“軍隊,是國家的軍隊,是國家民族利益和尊嚴的忠實捍衛者。他必須要爲國家利益服務,要爲中華民族的尊嚴承擔責任。一支軍隊如果不能實現這兩個基本目標,那麼它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爲了一己之私利聚合起來的隊伍是流氓團伙或者土匪;爲了一個家族利益聚集起來是家兵,爲了鄉里利益聚集起來的是鄉團,爲了一個行業或某一羣體的利益聚集起來的是幫會,只有爲了國家利益聚集在一起的纔是軍隊。影響一支隊伍戰鬥力、凝聚力的因素有很多,但是利益是基礎,信念是核心。這也就可以解釋爲什麼國內很多所謂的軍隊,在各自征伐過程中,戰鬥力極不穩定。倒戈、背板所謂舊主的現象比比皆是。而真正面對日寇時,絕大多數卻能爆發出驚人的頑強。以馮將軍的西北軍爲例,他對他的十三太保,可謂恩情厚重,對軍隊管理可謂賞罰分明,可是結局呢?再看看在抗戰戰場上他們的表現,雖有一些宵小之徒,但是絕大多數稱得上英勇無畏。我想就是這個道理。”
馬鴻賓認真的聽郎朗侃侃而談,心中難以平靜。自己從父輩手中接過這支軍隊,抱守西北一隅,苦心經營卻難有發展。華僑軍隊從出現在人們視野到現在不到三年(他聽說華僑軍隊時間要晚許多)竟然有如此局面。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心灰意懶。郎朗一番話,他雖然不能完全認同,但是大部分還是頗以爲然。
“郎將軍怎麼看回漢之間的紛爭。”
郎朗知道這個問題是迴避不了的。“回漢之間乃至中華各民族之間原本就是兄弟姐妹,各民族應該在平等的基礎上彼此尊重對方的習俗和信仰,共同維護安定團結,共謀發展這纔是正理。各民族共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難免有一些磕磕碰碰。歷史上發生的紛爭糾葛還是應該讓他淡去爲好。如果總是沉浸在過往的仇恨當中,那麼誰也過不好。只有那些懷着不可告人目的,在現實生活中不斷強化這些仇恨,或者故意無事生非橫生枝節挑撥離間的人,纔是我們各族人民需要共同打擊和防範的對象。不論什麼民族什麼信仰,生存都是第一位的。沒有任何一個民族有權利漠視或者剝奪另一個民族的生存權和發展權。中華民族是一個大家庭,只有團結和睦纔不被外人欺負。小小一個日本國,爲什麼敢明目張膽的侵略我們欺負我們,還不是因爲我們不團結嗎?我們認爲,在當前,抵抗外敵侵略纔是最重要的事情。要想有效打擊日寇就必須一方面抓作戰,一方面抓經濟建設以壯大實力。也只有把日本人趕出中國,不斷的發展經濟,各民族才能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而這正是我們所追求和爲之奮鬥的目標。”
“郎將軍這番話子寅(馬鴻賓的字)深以爲然”馬鴻賓點點頭:“不知道貴部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我們修整完畢之後,將開赴抗戰前線,眼下還是以修整爲主。”郎朗微笑道:“明天,我們將舉行修整階段的第一次演習,還望馬長官蒞臨指導。”
“不敢!屆時子寅一定參加。”
第六十四章諸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