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東線緊鑼密鼓的鏖戰不同,在西線,狼之隊以極大的耐心和飯田祥二郎虛耗。郎朗的戰略非常簡明,就是以西線爲掩護,牽制敵軍無暇東顧,爲第200師和第109師攻佔滾欣創造條件。另一方面也爲特區向狼之隊空運物資以及美援就位贏得時間。戰役全面發起兩週後,也就是在第109師馳援金三角地區之時,郎朗得到了一個他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史迪威“非常遺憾”的告訴郎朗美援無法在短期內到位。這個消息的準確性同時得到了華僑軍司令部的證實。美軍方面突然發生的變故,令華僑軍司令部一時也有一點措手不及,打亂了華僑軍隊的整個計劃。按照戰前華僑軍的設想,以狼之隊在南方作戰爲藉口,繼續向美國所要大批援助,爲整個特區在北方恢復擴大生產進行經濟建設贏得較爲充足的時間,並減輕美國方面迫使華僑軍整體進行對日作戰的壓力。
然而,從後世穿越而來的華僑軍的高官們,千算萬算,還是遺遺漏了一點,那就是印度政局的迅速變化這個變數。按照李華雄他們的判斷,印度的局勢雖然混亂,但是在英美聯合的干預下,應該至少在(後來的)孟加拉國以西的印度、巴基斯坦主體部分能夠恢復秩序。李華雄等人並非沒有考慮到印度國內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所構成的宗教因素,但是依常理推斷在印度的政治局勢沒有明朗之前,也就是沒有正式獨立之前,宗教矛盾應該還不會成爲主要矛盾。局勢的發展恰恰證明,李華雄他們這些人對宗教力量和情緒力量缺乏真正的理解。錢德拉鮑斯雖然是印度教徒,但是其激進的政治主張反而在穆裡林中獲得了認可和強烈的支持。尤其是在後來的東巴基斯坦也就是獨立之後的孟加拉國區域內驅逐英國人並獲得“獨立”的情大刺激下,在印度西北部也就是獨立後的巴基斯坦地區引起了強烈反響。該地的獨立勢力對國大黨的“軟弱”產生強烈不滿,轉而支持鮑斯爲代表的激進派。
而以甘地爲代表的溫和派在印度教徒中確有其大的影響,因此,雙方產生了嚴重的分歧,此時積聚在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間長久以來的敵視,在政治分歧的前提下爆發了。如果說以前的英國人希望甚至挑唆印度國內政治力量、部族勢力和宗教分子相互敵視的仇殺而陷於四分五裂之中的話,那麼現在他非常希望印度能夠保持某種程度的穩定。但是,長期種下的“因”終於造成了難以挽回的“果”。膨脹的宗教情緒刺激下的穆斯林們,把壓抑在自己心中的仇恨和憤怒,在指向印度教徒的同時,也指向了英美這些白種異教徒。憤怒的人羣,衝擊了新絲路沿途幾乎所有的中轉站,劫奪武器,在安拉的指引下展開“聖戰”。猝不及防的美國人和英國駐守部隊,驟然發現平時膽小怕事、和顏悅色的穆斯林兄弟,突然變得勇敢而狂暴。在世界上所有的仇殺之中,最爲殘忍的,可能就是源於宗教情緒對異教徒的殺戮。那些舉着十字架,把所有不信仰耶穌和上帝的人都視爲與動物無二歸於野蠻人的白種人,終於親身體味到被別人不當人的滋味兒。英美軍人進行了抵抗,然而面對蜂擁而至手中拿着簡陋武器的人羣,他們的人數畢竟太少了。“文明人”在異教徒的瘋狂進攻之下,肝膽俱裂。他們被從真正意義上撕爲碎塊。
李華雄並不關心這種宗教屠殺,但是局勢的混亂,直接導致了新絲路的中斷。使得華僑軍措手不及。這種源於沒有對印度國內的宗教勢力予以足夠的重視而發生了誤判,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李華雄爲代表的特區高官們。畢竟在中國,尤其是在漢族之中,宗教對人們生活和思想的影響力,遠沒有其他國家和地區民族中那麼大。在五千多年漫長的歷史中,除了極個別少數民族地方政權之外,在絕大部分時期和地域,並沒有出現過能夠與世俗君權、王權相抗衡的宗教勢力。反而,幾乎所有的宗教不論是外來宗教還是本土宗教,無不依附於世俗政權併爲之服務,否則,在中國根本不可能立足和發展。中國人,尤其是漢族以及漢化的其他民族或者受漢文化影響深遠的民族,看似什麼都信,世界上有點名氣的宗教幾乎都能在中國人中找到信徒。
人們即信那些山川萬物皆有靈、發展階段較低的多神教甚至原始宗教,也信發展階段較高的獨神教。其實在中國人骨子裡什麼都不信。即便信,更多人也是出於物質化和功利化的目的,而並非爲了求得心靈上的慰藉和安寧。在家裡供奉竈王爺竈王奶奶是爲了讓其“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信觀音是爲了求子,信文武財神爺是爲了求財,信龍王爺是爲了求雨。即便在現在,很多不那麼正規的教會或者邪教發展信徒,基本上都是以去病消災的名義招攬。因此,缺乏宗教傳統的中國人,對宗教自然不會像其他國家的人那樣重視。同樣出於這個原因,李華雄等人雖然在後世對“民族分裂勢力、宗教極端勢力、暴力恐怖勢力”等三股勢力的危害有一定認識,但是對於宗教的力量對政治和社會生活的巨大影響,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理解。因而導致了對印度局勢的誤判。
這樣一來,華僑軍隊當初打算主要依靠美援作爲狼之隊補給渠道的設想一下子就落空了。本想吃一頓免費的大餐,結果到最後連白開水都要自己付雙倍的錢。雖然以狼之隊之前囤積的作戰物資,再堅持一段時間的作戰並不成問題,但是這無法改變狼之隊嚴峻的作戰形式。到了這個時候,檢討、後悔、惱火都不是最急迫的,如何儘快解決和改善狼支隊的窘境纔是最爲重要的事情。對於印度發生的事情,除了英國人之外,美國人幾乎和中國人同樣着急。刨除在新絲路印度段的損失不提,如果狼之隊真的在緬甸因爲後勤補給問題而導致被殲滅或者敗退,那麼之前取得的所有戰果都將化爲烏有,對於印度的局勢無異於雪上加霜。處於共同的利益,這次美國人的行動非常快。在不到三天的時間內,就重啓了美國至中國的空中航線。而且不顧蘇聯人的極力反對,率先將儲備在尼古拉耶夫斯克(廟街)和赤塔的原本用於援助蘇聯的物資轉而通過空中和鐵路運往中國。中美雙方都不約而同的爲當初自己英明的選擇而慶幸。如果不是當初李華雄利用東北的局勢訛美國人一筆(詳見《東北》第六十六章殺戮十八節),美國人處於多重考慮同意,那麼驟然面對今天的情況就將是災難性的結果。
爲了使後方的物資能夠儘快送到狼之隊手中,美國人和華僑軍同時向委座施加了巨大壓力,迫使委座開放西安、成都和昆明機場。本來委座還想據此向美國人提一提條件,但是美國人在此刻恢復了老牌帝國主義強國的本來面目,以不容質疑的口吻告訴委座,必須“立即滿足”美方的要求。美國人的態度令委座很是不爽,但是沒辦法惹不起人家值得同意。華僑軍隊可不像美國人那麼好糊弄,他們太瞭解自己的同胞擅長什麼了。因此他們以同樣強硬的態度要求三座機場必須置於華僑軍隊的“保護”之下,否則一切後果自負。這也是華僑軍第一次以這樣的口吻和國府委座對話。娘希匹的,你他媽以爲你是誰啊!老子惹不起美國人還惹不起你嗎?幸好委座身邊還有幾個像陳誠、張治中這樣的明白人,他們用大量無可辯駁的事實告訴委座,有美國人撐腰的華僑軍咱們同樣惹不起。其實,大家都明白,華僑軍隊即便沒有美國人撐腰,絕不是善與之輩。這麼說,國府和委座的臉上不是好看一些嗎?本來,張治中還想利用這個機會進諫委座暫停內戰,但是看到委座已呈豬肝色的臉,還是作罷。生氣歸生氣,甚至力量代表一切地委座,在權衡之後,很快就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發生在印度的事情,飯田祥二郎不可能不知道,因此,他認爲自己期待已久的機會終於來到。雖然東線的噩耗令他心裡面很是不舒服,但是他依然堅持認爲皇軍殲滅狼之隊,爲梅津美治郎閣下報仇雪恨的機會終於到了。飯田祥二郎這樣認爲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寺內壽一大將同樣這麼認爲。他從越南、老撾、泰國、馬來亞拼湊了三個師團又二個獨立混成旅,帶領多達十餘萬人僕從軍從中南半島東部、南部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不能怪寺內壽一執迷不悟,一來東南亞的局勢要比中國國內穩定得多,它能夠抽調更多的兵力投入作戰;二來,十餘萬人命喪金三角,泰國和老撾的門戶洞開,如果不及時補上這個洞,那麼中隊就可從這裡長驅直入。不僅威脅緬甸的側翼,而且隨時可以越過邊境攻擊老撾和越南。在多重考慮之下,寺內壽一的決定得到了大本營的同意。
二十餘萬人的調動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而一向謹慎的飯田祥二郎此刻似乎已經無法剋制自己的激動的心情,決定不等援兵到位,提前發動進攻。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從仰光而來的援兵很快就會抵達,而狼之隊在東線的不到四個師的部隊中,有三個師,剛剛經歷一場大戰,處於極度疲勞狀態,急需補充和休整。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絕佳時機,組織一場針對這支殘兵的殲滅戰。一方面可以調動和牽制正面的狼之隊三個主力師,另一方面可以持續向狼之隊施加壓力,消耗其本就不充裕的物資。即便不能殲滅狼之隊,也可以爲後續部隊的調動和集結贏得時間。
飯田祥二郎的想法不能說錯,在日本中也稱得上是最瞭解狼之隊的指揮官,但是他對自己對面的這支狼之隊的認識依然不充分。他磨刀霍霍的時候,郎朗發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