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趙凌忽然怒喝,臉色極其難看,“祖母,您怎麼能這麼狠心,那是一條人命啊。”
太后氣的瞪着他,眼前一黑就打了個踉蹌,幸好邱嬤嬤在一邊扶住。
“你個孽障。”樊氏一見太后被氣着,就怒道,“說的什麼混賬話,還不快和你祖母道歉。”
趙凌噗通一聲跪下來:“祖母,孫兒錯了。”他也是話趕話,並沒有深想,“孫兒只是急的糊塗了。”
太后撫着額頭,以她年輕的脾氣,擡腳就能將他踹倒,可是現在不能了,她睜開眼靜靜的看着趙凌,道:“你真心疼這個妾?”
“不是。”趙凌心頭一跳,立刻意識到太后話中的意思,他道,“在應天孫兒最苦的時候,是她日夜相陪,您知道孫兒是……”
太后擺手,打斷他的話:“你起來。”
趙凌膝行了一步,道:“祖母,孫兒錯了,剛纔的話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哀家讓你起來說話。”太后慍怒,趙凌就支支吾吾的站起來,望着太后,就聽她道,“我們不要爲難嬌嬌,這件事哀家做主。若此胎是男,哀家也高興多了個重孫,但不能留在你們身邊,要放在坤寧宮養着……若是孩子沒了,此話就當哀家沒說,往後你太子府的事,哀家也不會再管!”
若孩子平安出生還是個男孩,這個沈氏將來一定不是省油的燈,孩子在她手中,就是沈氏的軟肋,她若敢不安分,這個孩子她就能讓她永遠都見不着。
若是女子,她也能叫她再不能生第三個。
“祖母!”趙凌知道太后是生氣了,他點着頭,“成,只要您答應,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太后頷首,扶着邱嬤嬤看向樊氏:“你怎麼說。”
“此事您做主就好。”樊氏和太后想法一樣,孩子沒了什麼都不必說,若是……就不能養在沈氏身邊。
“此事就如此辦!”太后說完,看向顧若離,道,“嬌嬌,哀家知你年紀小心地寬厚,此事你儘管去辦,是生是死,有哀家在誰都動不了你。”
顧若離看向太后,額頭的汗一直沒有停過,手上的血跡漸漸幹了,黏在手背上,像是染上的顏色。
她一直沒有說話,腦子裡幾乎將所有知道的,有關於生產的知識,一件一件一樁一樁翻出來,過一遍……
剖腹不行,風險太大了,現在的條件就等同於殺雞取卵,去母留子。
以趙凌對沈橙玉的喜愛,但凡出了事故,他一定會嫉恨她一輩子。
嫉恨她沒事,可是他和趙勳的關係……
她想到岑琛那次的剖腹放血,雖理念和出發點是對的,可是結局呢……條件太差,他們根本做不了這種大手術。
只能,只能再想辦法。
有沒有辦法,既能保住大人,又能保住孩子呢。
“你們……你們等等我。”她說着,掀了簾子要回房裡,又想起什麼來,對歡顏道,“讓孫刃回去將我的藥箱取來。”
歡顏應是跑着走了。
房間裡,紫蘇抱着昏昏沉沉的沈橙玉,一個哭腫了眼睛,一個氣若游絲。
顧若離和紫蘇道:“我開一張方子,你速速取藥煎來置溫。”她說着,立刻拿筆寫了橙葉,茱萸等幾味藥,“快去。”
紫蘇拿了方子,點着頭跑了出去。
顧若離去扶了沈橙玉的脈,比先前又弱了一些,再耽誤下午,大人孩子都有危險。
“縣主!”沈橙玉閉着眼睛,聲音很輕,但語氣並不好,“商量的結果如何,是去母留子,還是去子留母?”
顧若離就看着她,回道:“我還在想辦法,沈夫人,希望你也能積極一些,如果能,沒有人願意在你和孩子之間做出選擇。”
沈橙玉猛然睜開眼睛看着顧若離,不過一道門簾子隔着,外頭說的話她聽的清清楚楚……太后要母子都不留,皇后要去母留子,唯有趙凌苦苦哀求着保她活命。
顧若離是方朝陽的女人,和太后關係匪淺,此刻,她恐怕也是希望她能自己死了,而不用讓她揹負惡名吧。
她嘲諷的一笑,閉上眼睛,道:“縣主要我怎麼配合都行,只要能救活我們母子。”
顧若離放了她的手,在牀頭拿了參片壓在她的舌頭下,回頭和兩個穩婆道:“兩位媽媽,除了剛剛說的方法,還有什麼法子?”
“還有……還有推按法。”一個穩婆回道,“揉肚子,不計後果。”有的胎兒骨頭被揉斷,軟了,也就好生了。
但是這個方法產婦也受罪,不如直接攪碎了對於產婦的影響小。
顧若離皺眉,看向另外一個穩婆,那位穩婆就道:“我小的時候聽我娘說,可以鞭打,抽的疼了,產婦和孩子就會動……說不定就……”
疼?
有什麼,從她心頭一晃而過,她搓着手來回的走,就聽到趙凌在外頭喊:“怎麼樣,有辦法了嗎。”
她不想理她,對門外怒喝道:“閉嘴!”
趙凌果然閉嘴不再說話,她停下來擰着眉重新打水洗手,伸手探了產道,孩子的腳還在,但是宮縮卻是越來越弱……
要想辦法刺激宮鎖,她擡頭看着紫蘇:“藥好了沒有,不必煮太久,成湯出味即可。”
“奴婢去看看。”紫蘇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端了藥壺回來,顧若離倒了一些試了溫度,便提着壺準備往沈橙玉的肚子上倒,對方一驚,道,“你……你要做什麼。”
“用溫藥讓你血氣通常起來。”她說着,將藥水一點一點倒在沈橙玉的腹部,緩緩的,沈橙玉感覺到舒服,人便有些軟了下來,門外,歡顏喊着道,“縣主,藥箱來了。”
顧若離看了一眼紫蘇,紫蘇忙出去拿了藥箱進來。
“我給你施針。”顧若離說着,又對兩個穩婆道,“先讓她重新宮縮起來,我用針,你們還有什麼辦法?”
兩個穩婆對視一眼,點頭道:“和……和縣主一樣用針,用針扎乳頭。”
“那就用吧。”她遞了針給穩婆,自己找了幾處穴位落了針,沈橙玉輕輕喘着氣,眼睛一直不離顧若離,“你……你打算怎麼做?”
顧若離喊另一個穩婆:“幫我看着針,輕捻着。”
話落,她出了門在門口和趙凌說了幾句又轉了回來,在藥箱裡取了手術刀,拿了藥水擦拭消毒,又給沈橙玉產道口消毒,她捏着小小的鋒利的手術刀,沈橙玉臉色大變:“你做什麼?你想去母留子?太子,爺……”
“我在,我在,你別怕靜安都和我說了,你忍一忍,不會有事的。”趙凌在外頭應着,顧若離冷聲道,“你還是留點力氣,一會兒生孩子用。”
沈橙玉一怔,咬着牙,就聽顧若離道:“我現在要側切,切口會比普通的要大一些,很疼,你忍一忍。”話落,她在傷口塗了有些麻醉作用的藥,便下手側切。
很疼!沈橙玉嚎叫一聲:“爺……妾身要死了。”
顧若離掃了她一眼,放了手,又洗手消毒了自己的手,捏了一根針,喊了一個穩婆過來:“過來幫忙。”
穩婆應是過來,她道:“按着她的腿,不要讓她亂動。”
她拿着針,摸到胎兒的腳,就不輕不重的紮了一下,胎兒吃疼條件反射的就縮了一下自己的腳,往裡頭供,她換了一回手去摸,還是能碰到,便又用針紮了一下……
胎兒就又往裡頭擠着。
腳收了回去,就露出了一點空隙,顧若離擡頭和沈橙玉道:“你忍一忍!”話落,她退了自己所有的外衣,只留了一件裹衣,露出胳臂擦了藥水,便就探進了產道里。
她要在裡面將繞頸的臍帶鬆開,便找到孩子的頭,挪下來。
因爲看不見,產道又緊,她只能一點一點的摸。
這樣的感覺,沈橙玉覺得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她緊緊扣着牀邊的扶手,瞪大了眼睛,眼淚和汗大滴大滴的落,她疼的喘不過起來,身體不停的發抖,紫蘇看着害怕抱着她安慰道:“夫人,夫人沒事的,一定會母子平安。”
“不要了,我不要了。”沈橙玉盯着顧若離,“按穩婆說的做的吧,求求你了。”
顧若離喊穩婆:“幫我擦汗。”
“是!”穩婆也抖着手,她們做了一輩子的接生婆,顧若離這樣的手法她們聽過,可是從來不敢這麼做,最多就是手探進去抓了孩子的手腳掉個頭,也有難產不顧孩子的,他們將胎兒鎖骨折斷硬生生扯出來的。
可是像她這樣,直接伸手進去在肚子裡摸,真的是頭一回。
“找到了。”顧若離摸到了頭,摸到了脖子上纏着的臍帶,鬆了一口氣,繞開臍帶,手輕夾胎兒的脖子往下一點一點的挪。
沈橙玉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狠狠的瞪着顧若離,咬牙切齒,她覺得顧若離就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
她分明就是打算要了她的命,要留住孩子。
顧若離的手就像是一根棍子,她甚至懷疑她一會兒能從她的嘴裡探出來,像是要講她整個人串起來,漲,疼,酸……
沒有一個詞能形容這樣的感受。
簡直是生不如死。
“靜……靜安縣主。”她眼淚忍不住的流,人已經幾乎快要暈厥的樣子,“我說了……我要按照穩婆的方式來。”
顧若離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在牀沿下跪坐下來,兩個穩婆一驚,一個扶着她,一個給她擦汗,問道:“縣主……怎麼樣。”
“好了。”顧若離抽出胳膊來,喘着氣道,“去教她怎麼生孩子。”
穩婆驚訝失色,一個忙去扶着腿,另一個沈橙玉道:“夫人,您跟着奴婢一起呼氣,用力……”
沈橙玉終於覺得略輕鬆了一些,她點着頭,跟着穩婆開始用力。
顧若離爬着起來,滿身的血開始捻鍼,沈橙玉的宮縮明顯去方纔頻繁有力許多,她喊着,哭着倒在牀上。
“我再開個方子,你讓人去煎來,等孩子生下來就將藥端來。”顧若離吩咐紫蘇,紫蘇看着她有些害怕,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姑娘能有這樣的神情和樣子,“好……好!”
顧若離取針開了方子給紫蘇。
“靜安,靜安,怎麼樣了。”趙凌又聽到了沈橙玉的哭聲,他隔着門喊着,顧若離沒理他,就聽樊氏道,“你喊什麼,添亂。”
趙凌就沒了聲音。
顧若離又壓了一塊參片在沈橙玉的口中,她瞪着顧若離隨着穩婆用力……
這一次,就要比方纔順利不知多少,穩婆高興的道:“縣主,奴婢看到孩子的頭了。夫人,您用力,用力啊。”
“啊!”沈橙玉大吼一聲,孩子的頭便伸了出來,穩婆一拉,連着臍帶一個圓滾滾的男嬰就已經在她手中託着。
顧若離飛快的上前用剪刀剪斷臍帶,隨即在屁股上一拍。
孩子就跟一隻小貓一樣,喵喵的叫了兩聲。
還活着,顧若離長長的鬆了口氣,不過這體重確實不輕。
也是命大早產,若不然等足月了以後,就真的只有絞死在腹中了。
她將孩子交給穩婆,看着沈橙玉的胎盤滑落出來,便取了針和沈橙玉道:“你忍一忍,我給你縫合側切的傷口。”
沈橙玉沒有說話,咬牙忍着,她能感覺到針刺進去線拉出來……
側切的很大,顧若離縫了一會兒收了線,讓穩婆清洗了下身,穩婆哆哆嗦嗦的道:“縣……縣主,這出血量有些大啊。”
“嗯。”顧若離道,“問題不算嚴重,後期仔細養着就好了。”
和難產比起來,這樣不算大量的出血,已經算不的什麼了。
“你們將孩子給她看看。”她說着,又取了針,將沈橙玉翻過來在她後背施針治血崩……
穩婆將孩子抱去,沈橙玉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孩子,問道:“手腳可都在?”
“在,一位健康的公子。”
沈橙玉就閉上了眼睛,顧若離走到前面,在小腹上紮了針,沈橙玉依舊攥着她的手,問道:“此事,有什麼後果?”
“此番你傷的很重,以後再受孕恐會不易。”顧若離捻着針並不看她,孩子太大,一來一扯……但這樣的情況,能保住母子的命,已經是萬幸了。
沈橙玉笑了笑,閉上了眼睛,道:“多謝縣主救命之恩。”
顧若離取了針收好,在一邊的盆裡洗了手,那邊穩婆已經抱在孩子在門口給趙凌看過一眼,她走過去扶了孩子的脈,聽了心跳和肺部的呼吸,沒發現問題,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縣主。”紫蘇端藥進來,顧若離頷首,“此藥方你按方抓十貼,每日一帖。先將藥餵了吧。”
紫蘇點了點頭。
沈橙玉的血已經比方纔好一些,她掀了簾子出去,趙凌就迎了過來,道:“玉兒呢,沒事吧?”
“有輕微血崩之勢,我開了藥,最好能每日午時施針,此事您可以請太醫來做。”又道,“母子暫時平安,剩下需要你們後期護理,側切的傷口我十日後來拆線。”
趙凌人就跟洗了個澡一樣,長長的鬆了一口。
樊氏也吐了口氣,道:“沒事就好。快去讓人去奶子府挑兩個乳母回來。”
趙凌應是,忙吩咐嬤嬤去辦。
“辛苦你了。”樊氏攜了顧若離的手,“去正廳裡坐會兒,太后還在呢。”
顧若離點頭去了正廳,太后看着她問道:“生了?”
“是個男孩。”顧若離走過去坐在太后身邊,“您生我氣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我雖老,可好賴還分得清,你是個大夫,只管做你該做的,恩怨對錯本就不能和治病救人摻和在一起。”
顧若離笑笑,第一次抱着太后的胳膊,道:“我就怕您生氣,此事不瞞您說,我確實很爲難,若是您真的不同意,我勢必不會理的。”
“你不必爲了我得罪太子。”太后含笑道,“你表妹雖要嫁進來了,可最後過的怎麼樣,也還是要靠她自己。”
顧若離說着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次沈夫人大傷了元氣,沒有一二年難以恢復,便是恢復往後也再難有孕。”若是有心治,一兩年後慢慢調理。她也有方子,可私心裡她並不願意。
“回去吧,瞧你一身髒的。”太后也站了起來,扶着顧若離往外走,出了門就看着院子裡的人,“給孩子收拾一番,這就跟哀家回宮。挑的乳孃也一併送去坤寧宮。”
趙凌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剛纔只當孩子沒有了,現在孩子好好的還在卻不能養在沈橙玉身邊,他有些心疼的道:“……要不然,再等一等,滿月後送去?”
“你可想好了,這越養越親,到時候抱走你只會更加捨不得。”太后眯着眼睛盯着趙凌。
趙凌咳嗽了一聲,看向樊氏,樊氏就道:“聽祖母的,宮裡有的是服侍的人,不會虧了他的。再說,以她的身份,孩子養在坤寧宮難道還虧了她不成。”
趙凌想想也對,沈橙玉不管怎麼樣還是個妾室,養的孩子也是個庶出的,可若留在坤寧宮,到底身份上也高貴一些。
“那就有勞祖母了。”趙凌行了禮,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和顧若離以及樊氏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顧若離應是,隨着太后和樊氏慢慢出了院子。
產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沈橙玉孤孤單單的躺在牀上,臉色煞白如同金紙,趙凌進了門一股血腥味便撲面而來,他被薰的腦子暈了一下,纔過去坐在牀頭,柔聲喊道:“玉兒!”
沈橙玉睜開眼,無力的笑笑:“爺,看到孩子了嗎。”
“看到了,胖胖的,很像你。”他說着摸了摸沈橙玉的臉,“你好好養好身體。孩子暫時由祖母幫我們照顧着,一定會平平安安長大的。”
沈橙玉感激的笑笑,道:“那爺記得替我叩謝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還有靜安縣主的救命之恩。”
“我謝過了,等你身體好了,我陪你一起去。”趙凌笑着道。
沈橙玉點了點頭:“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她感覺身體就跟被抽空了一樣,隨時都可能會死了。
“玉兒,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趙凌低聲安慰道,“可方纔太驚險了,若非靜安,你和孩子不說全保不住,但孩子肯定是……靜安只說以後難受孕,不是說你再不能生,等過些日子我們再請她來給你看看,吃藥仔細調理着。”
沈橙玉道:“妾身只說想爲您多誕子嗣,若往後不能再生,難免留了遺憾。”頓了頓又道,“不過,只要您不嫌棄,妾身都什麼事聽您的。”
“乖!”趙凌摸了摸她的頭,“睡吧。”
趙凌起身出了門,喊了隨身的內侍魏謙過來,吩咐道:“給靜安縣主準備一份謝禮,你親自去辦,鄭重一些。”
“奴婢知道了。”魏謙說着便行了禮退了下去。
顧若離躺在馬車裡,手在還在抖,歡顏給她按着胳膊,柔聲道:“這回得虧您進門打了那個小內侍,鬧了事出來,要不然今晚要是您一個在這裡,還不知道明兒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
太子府畢竟是太子府,動靜不知多少人都盯着的。這大晚上的顧若離突然上門,還在門口打太子的內侍,但凡看到的人都會奇怪。
就如皇后娘娘一樣,聽到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
“太子爺也真是的。”雪盞看着顧若離,心疼不已,“這種事怎麼能讓您來做,還真是把您當成普通大夫了。”
顧若離擡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本來就是大夫,他把我當做大夫也正常。”不正常的是,這種接生的事趙凌怎麼會想到他,難道真的只是因爲京中只有她一個女大夫?
要知道,不管她和沐恩侯來往不來往,她和方櫻依舊是嫡親的表姐妹。
這一層關係,趙凌不可能想不到。
“孫刃。”她掀了車簾,就看見孫刃快步貼了過來,便道,“你明天早上去找先生,看他在太子府可有認識的人,幫我查探一下,太子爺昨兒晚上是怎麼想到請我去的。”
“是!”孫刃應是,“小人現在就去吧。”他也覺得今晚的事,趙凌辦的很不磊落。
強迫一個小姑娘,這也就是爺不在,要是在你看太子爺還敢不敢逼着縣主給一個妾室接生。
顧若離沒攔着她,一行人回了郡主府,方朝陽站在門口等她,見她一身疲憊的回來頓時就沉了臉:“太子讓你給他的妾接生,你怎麼沒有當場打他的臉?”
“娘!”顧若離無奈的道,“您當我是您,想打誰的臉就打誰的臉嗎。我只是個半路的縣主,難道還要佔着和聖上的那點可有可無的情分上綱上線。再說,我是大夫他因爲相信我,請我去,我能挑出什麼理來。”
她也不願意留下,可是趙凌脾氣好不代表他不會記仇,誰知道來將來的事……
“你不去我去。”方朝陽冷哼一聲,氣的不行,顧若離就拉着她回去,“孩子一生下來,他們夫妻一人只看了一眼,就被太后娘娘抱走了。您就消消氣,什麼都不看就憑他和七爺的關係,這個事我也推脫不掉。”
方朝陽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也得虧你聰明,知道喊皇后和太后娘娘過去,要不然今晚這事兒看你怎麼收場。”
“我就是怕過去有什麼不可對人言的事,所以纔在門口鬧事。”她無奈的笑道,“您和我還以爲是哪個妾懷孕了,沒成想,居然是生孩子。”
她也真是服氣趙凌和沈橙玉,七八個月的時間,
方朝陽就冷笑了笑,和顧若離一起去了她房裡,吩咐人給她打水沐浴,她自己則在軟榻上躺下來扇着扇子:“將來,等櫻姐兒再生個兒子,後宮可就真的熱鬧了。”話落,又道,“想想,容姐兒這進了太子府,怕是活不過幾年。”
“娘。”顧若離脫了外衣,喝了一杯溫水才覺得舒服了一些,“方家辦婚事,您不送賀禮嗎?”她沒聽方朝陽提起。
方朝陽臉色就沉了沉,不情願的道:“送!”要不是因爲顧若離,她才懶得理這些有的沒的人,只是現在不一樣,往後她的女兒要在京城,她不想自己也要想她的將來。
顧若離就笑了起來。
母女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顧若離洗漱上牀,熄了燈昨晚的事就一直在她腦子裡轉着……不能剖腹,也不敢剖腹,以後還會遇到這樣許多難產母子垂危的事……
她有種無力感,今晚的那種感覺充斥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門外,歡顏聽了聽動靜,和雪盞道:“縣主還在翻身,我瞧她累的很,怎麼還不睡,要不我去陪她說說話。”
“別去了。”雪盞拉着她,低聲道,“縣主是懊惱,今晚你沒看到她滿頭的汗慌張的樣子嗎,她這是鑽牛角尖了,讓她自己想想,等她想通就好了。”
歡顏點頭,縣主不是怕後果,而是懊惱自己的能力不夠,在這樣的緊急的情況下,她卻是素手無策。
其實她已經很厲害很厲害了,歡顏嘆了口氣,和雪盞一起回去睡覺。
第二日,顧若離睡到中午才醒,方朝陽讓人燉了燕窩送來,盯着她的黑眼圈蹙眉道:“你瞧你自己丑的,這麼大的人,也不知道打扮打扮。”
“我也沒有衣不遮體,蓬頭垢面。”顧若離低頭看看,覺得沒什麼,穿的也還不錯,“不醜啊。”
方朝陽點着她的頭:“是愁!”
顧若離笑了起來,點着頭道:“我錯了,讓我娘爲我發愁了。”話落,笑眯眯的坐在桌邊吃着燕窩。
“我一會兒進宮去一趟,看看那孩子。”方朝陽道,“明兒大約要辦洗三禮,人多有的話不好說。”
顧若離應了一聲,吃了飯就去了同安堂。
剛到門口,就看到廖掌櫃一家人在搬東西,將原本擺在店裡要賣的東西都裝了起來,忙的熱火朝天的樣子,她奇怪的道:“廖掌櫃,你們這是幹什麼?忙的過來嗎,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廖掌櫃笑眯眯的道,“我們這店不開了,要回老家去,以後啊您要是想我們一家人,記得來大興看我們啊。”
做的好好的,爲什麼不做了,顧若離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有。是今兒上午東家來給了我們五千兩銀子,讓我們三日內搬走,我們就同意了。”廖掌櫃笑着指了指連着同安堂左邊的布莊,“那邊也是,給了一萬兩的,他們也答應搬到別的地方去。”
這五千兩他開了一輩子的鋪子也沒有見到過,莫說讓他換一處開店,就是讓他以後都不準開了,他也願意,
顧若離驚訝不已:“東家是要賣鋪子嗎,怎麼也不和我們商量一聲。”她凝眉,她還沒找到合適的鋪子,要是也讓她三天就搬,她哪裡能來得及。
“東家似乎已經賣掉了。”廖掌櫃道,“具體的事還不清楚,不過您不一樣,就算是再強硬的新東家,也不敢隨意讓您走。”
顧若離點了點頭,和廖掌櫃道:“你什麼時候搬走,走前我們一起吃個飯,算是爲您踐行。”
“後天搬,這東西太多還要收拾!”廖掌櫃點着頭,“走前我一定告訴您。”
顧若離頷首回了醫館,張丙中迎了過來指了指後院:“師父,有個不男不女的人在等您。”
不男不女?她去了後院,撫廊下的桌邊坐着一個穿着錦服的中年男子,生的脣紅齒白,見她過來忙起身行禮:“奴婢魏謙叩見縣主。”
“公公是……”顧若離瞧着有些面熟,魏謙就道,“奴婢是太子爺身邊的,今兒特意奉太子的命來答謝縣主您的大恩。”話落,就從桌子上拿了個小小的匣子打開遞給顧若離。
她沒接,眉頭簇了簇。
“縣主別多慮,是這隔壁兩間並着您這一間鋪子的地契,往後這三個鋪子都是您的了。”魏謙笑着道,“這是太子的心意,還請您笑納。”
原來讓廖掌櫃搬走的人,是趙凌。
是打聽到她正在找個大的鋪子,所以就送了這個禮?她坦然的接過來,含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多謝太子。”
他要送,她當然就能收,地契在她手中,總比落在別人手裡好。
魏謙呵呵笑着,他以爲她會推脫一下,不成想這麼爽快的就接過來了……看來外頭傳言不假,靜安縣主確實不是心機重的。
“那奴婢告辭了,縣主您忙着。”他說着行了禮,穿過同安堂的前院走了,劉大夫幾人都迎了過來,問道,“縣主,聽說您作爲去太子府了,還遇到個難產的產婦?”
“嗯,此事我正想和你們說。”她說着,抱着匣子坐下來,將作爲沈橙玉的情況和幾人都說了一遍,“……當時我心裡就想着剖腹取子,大人孩子都保住,後來還是沒敢用這個法子。”
若是有條件剖腹,按沈橙玉的情況,是絕不會傷着身體的,如今她再想懷孕,就不容易了。
“那您後面是怎麼弄的。”幾個人都看着她,顧若離道,“我用針紮了他的小腳,他自己疼就將腳縮了回去,騰了空隙出來我就伸手進產道里找到他的頭,調轉了方向。”
大家一片唏噓,這法子確實可以,以前也聽說過,但是大多數人還是不敢下手的。
“母子平安就好。畢竟對方是太子。”馮勻鬆了口氣,正要說話,孫刃從外面進來,“縣主。”
顧若離看向他,問道:“先生那邊回話了,怎麼回事。”
“先生說,是太子府裡的一位美人提醒的,那個美人是年後世子爺送去的。”孫刃說完,她就愣了愣……
趙政送去的美人,提醒趙凌請她去接診。
這是打算爲趙政報仇嗎?
她眉頭簇了簇,看向孫刃道:“和先生說我知道了。”
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子,有膽子在趙凌面前說這樣的話……是她自作主張,還是有人指使她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