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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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中是所省重點高中,多年來向全國各地輸送了大批學子,每年畢業季,家長們都會站在高考英雄榜前,說八中真是神奇啊,將本來朝夕相處的的孩子們送到天南海北,各安一方。

多少人回首年少時,都說最好的時光是高中三年,褪去了年幼無知的做作,尚未沾染到虛與委蛇的油滑,在奮鬥中有拼搏的汗水,在歡聚中有未知的迷茫。那些年,看似埋頭苦讀的日子盤踞了大塊歲月,卻也不經意間雕刻了時光,改變了這一生最初的軌跡。

開學這一天,小雨,沒有風,九月的沈城已不是可以單穿一件短袖的季節,大家站在禮堂裡,等着老師的到來和學校的安排。分班情況已經在頭一天公佈,八中每屆學生大概三百人,五十人一班,一屆就是六個班。二中上來的學生撒蔥花似的分在了每個班級,蘇佑安和林墨又被熗在了一鍋。高一四班除了這兩位分班上的連體嬰外,還有廖飛和張曉英。涵婧在一班,王鬆在六班,其他初中同學也是每個班裡都有。

張曉英在暑假的時候,就一直暗暗祈禱自己能和林墨分到一個班,林墨的那句“我們在八中等你”給她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如果說十三四歲的年紀懵懵懂懂,不足以說喜歡和愛,但最起碼,好感這兩個字是能夠說明少男少女的花樣心思的。比如涵婧對楊凱,比如張曉英對林墨,再比如,開了竅的林墨對尚未開竅的蘇佑安。

大家站在一樓挑空的大禮堂,想象着即將見面的班主任是個帥哥亦或美女。可大家還沒來得及評判班主任長得如何,就先被醜爆了的校服給雷得外焦裡嫩。

這是一身運動服,袖子上帶有三道槓的運動服,雖有三道槓卻不是阿迪達斯的運動服,這是一套讓八中那屆學生們引以爲恨的運動服。灰色底,藍色邊,直接扎個大紅綢跟廣場大媽扭秧歌也毫無違和感,因爲那褲腿兒肥得可以鑽進兩隻青蛙。

那天,八中的高一新生每人都捧着這樣一套僞阿迪的校服和一摞真挺沉的教材回到家中,伴隨着一道學校給他們發的第一道指令——從明天開始,務必着校服入校,違者班容班風扣2分。

林墨和蘇佑安在校門口等到涵婧和廖飛,他們約好一起回家。剛出大門口,廖飛擡起頭看了看八中的校訓牌,突然指着校訓“求真篤學,務實創新”皺起了眉頭,“那個字念什麼啊?”

林墨也擡頭看了看,搖搖頭表示不知,廖飛說,“會不會念馬?”

蘇佑安“噗嗤”樂了出來,“馬,你也真敢說,出去別說你和我一班,丟人,不對,丟馬,廖竹馬。”此後三年,廖飛的名號便從天上飛的變成了地下跑的。

蘇佑安接着說:“這個字念du,三聲,篤學,就是專心好學。”

廖飛一臉賤兮兮地湊過來,說:“竹馬就是好好學習的意思啊,那蘇蘇,你不就是我的蘇青梅?”

涵婧捶她兩下,“廖竹馬,你是不是聽成了廖駙馬?還有,蘇蘇也是你叫的?”

蘇佑安也過來又補了他兩拳,然後指着林墨道:“要論從小一起長大,有誰比林墨更適合當你的青梅嗎?”

林墨聽着戰火燒到了自己頭上,倒沒什麼表示,但見他把自己新發的教材整了整,然後摞在了廖飛的書上。

“竹馬,替你的青梅拿這些書,不介意吧?”

廖飛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林青梅和佑安、涵婧聯袂而去,獨留他一人在“求真篤學”下黯然神傷。

幾周過去,大家就逐漸適應了八中快節奏的生活,從原來的五門課增加到現在的九門,剛開始的時候還真有點吃不消。高一四班的班主任叫周晨,是個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大男孩,剛剛送走一屆畢業生,並且成績十分不錯。周晨教他們物理,這門課讓學霸蘇佑安遭受了十年來第一次“滅頂之災”——不及格。

月考100分的卷子,蘇學霸只得到37分,看着林墨、廖飛他們的分數都比自己高,蘇學霸有點兒泄氣。有種說法認爲上了高中以後,男孩的成績會突飛猛進,因爲他們的理科思維更加發達,而女生則會在數學、物理這類科目上受限制,發展的空間不大。蘇佑安早就聽過這種說法,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會,一直沒在意。

然而,蘇佑安面對這次的失利,卻沒有像初二丟掉第一那樣失魂落魄。可能是有了心理準備,也可能是上了高中人也成熟了些,總之這會兒的蘇佑安,正咬着根鉛筆,在那專心致志地跟卷子上的小球和小木塊較勁。

林墨上了高中,個子躥得更高了,他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離蘇佑安倒也不遠。他早都看見了蘇佑安卷子上的37分,正有些擔心,但又見她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自疑惑不已,想這丫頭不會被打擊傻了吧?他慢慢走到蘇佑安身後,正聽見了她在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

“掛個小球就掛了,還非弄個滑輪來搗亂,弄個小木塊就老實地在那放着,還一定要從個坡上往下滑。。。鬼才知道這有什麼力。” 說完,那根鉛筆重重地紮在那個小球上,戳得全是眼兒。

林墨聽完了她發牢騷,差點沒忍住樂了出來,這跟他一貫認識的蘇佑安完全是兩個人,同窗十載,也沒見蘇學霸因爲課業上的事皺眉頭,說傻話,這一碰見物理,功力全破。林墨忍不住想着,這一幕要是讓楊凱看見,會是個什麼模樣。

蘇佑安見是林墨,把筆扔下,站起來伸伸腰,說道:“林青梅,我終於知道不及格的滋味了。”

林墨道:“滋味,如何?”

蘇佑安摺好卷子,看着林墨說:“我只知道,現在誰要是給我一支冰激凌,我就能暫時忘掉不及格的滋味。”

兩人來到學校門衛處的小賣店,林墨在冰櫃裡挑了一支最大的火炬冰淇淋,遞給蘇佑安說:“你也換換口味。”

蘇佑安接過,一層一層地撕掉包裝紙,一口咬掉了上面的尖兒,對林墨說:“林墨,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奇怪?”

林墨又挑了些什麼,和零錢一同塞進口袋,回頭說:“奇怪什麼?”

蘇佑安:“我爲什麼會這麼平靜。”

林墨其實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爲什麼?”

蘇佑安想着該怎麼表達,但半晌,她說了三個字:“我不會。”

然後,她一邊轉圈舔着冰淇淋,一邊有些躊躇,又開了口,

“林墨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哪門課或是哪個知識點不會過,最多也就是馬虎、粗心。但這個力學,我真的是把題目看穿了,也還是不會。”

林墨沉默了一下,蘇佑安繼續說下去。

“考試之前,我就知道自己考不好,小題大題都一樣。因爲不會,沒有任何取巧的可能,這點讓我很挫敗,不是不學,不是不認真,而是不會。”

蘇佑安把“不會”這兩個字咬的極重,賭氣一般地又狠狠地咬了口冰淇淋。

林墨看着,問道:“你是不是把這隻火炬當成了周老師?”

蘇佑安答應了一聲,“嗯,這一口是周老師,下一口是廖竹馬,再下一口是林青梅。誰讓你們不聲不響地拉了我那麼多分!”

林墨被她逗樂了,看來蘇學霸真的變了,不過他很高興看到這種轉變,本來還在想要怎麼挖空心思安慰一下她呢,這下看來,是不用了。

林墨在兜裡掏了掏,拿出一管軟皮包裝的阿爾卑斯,是剛纔在小賣店一起買的。七顆糖果用簡單的白色糖紙獨立包裝,最後裹成一卷,那時還不像現在口味衆多,只有原味一種,一顆顆巧克力色的糖有溫潤的光澤,光看着就很甜蜜。

林墨遞給她,說:“如果冰淇淋能讓你暫時忘掉不及格,那這個就在你想起來的時候吃一顆,藥效等同。”

蘇佑安接過,剝開糖紙,拿起一顆阿爾卑斯塞進了林墨嘴裡,兇道:“你才吃藥。。。”

回到教學樓,蘇佑安把剩下的六顆糖分了個乾淨,她先去一班的門口給涵婧送了一顆,涵婧也考得不怎麼樣,兩人一對難姐難妹,對着物理空嗟嘆。回到自己教室,又給自己的同桌和前面的兩個女孩兒一人一顆,剩下兩顆自己留了起來。

蘇佑安的新同桌是個大眼睛,短頭髮的女孩兒,有着一張和姚晨一樣的大嘴,她叫伊一。蘇佑安第一眼看到她本子上寫的這個名字時,頓時覺得頭重腳輕,她覺得伊一的爸媽得有多懶多草率纔給她取了個這麼簡略的名字,於是蘇佑安就在心裡就給伊一取了個更簡略的外號——二。

伊一是從十九中考上來的,和她一起來自十九中的還有辰亦然,坐在她們前座,是個看起來有些高冷的女孩兒,和伊一一樣的大眼睛,短頭髮,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氣質。實際上,應該說伊一同學沒有半點兒可以稱爲氣質的東西,她的撒手鐗是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央求你,讓蘇佑安乖乖地又掏出了一塊阿爾卑斯,雙手奉上,還得悔恨自己怎麼沒有多準備幾塊。辰亦然的同桌叫牟小西,扎着一條小馬尾,校服裡面是小碎花的棉布襯衫,腳上一雙潔白的帆布鞋,標準的鄰家女孩兒。只是牟小西太會僞裝,這樣一張清新無害的臉龐下竟藏着一顆高度神經質的心。

開學的時間不長,蘇佑安也就和這幾位熟了起來,每天下課的時候一塊上個廁所,午休的時候結伴逛個小店,女孩兒的話題多且瑣碎,說什麼都能一路笑着鬧着,好不熱鬧。就是這樣一起的時光,在以後的歲月裡顯得那麼的珍貴,奢侈,後來她們都懂了,只要她們還在一起,青春就永不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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