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崢嶸看着她好一會,最終點點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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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音眼看着他轉身一瘸一拐地朝雜物間走去,自己站在門後抿了抿脣,合上了門扉。
雜物間存放的都是些陳舊的桌椅掃帚之類,還有一架鏽跡斑斑的鐵牀,坐上去會吱呀作響,祁崢嶸拖着傷腿走進去,關上門,給自己找了處寬敞的地方席地而坐,撕開上衣開始做應急包紮。
傷口在大腿,子彈從側面貫穿過去,沒有傷及骨頭,但是創面很大,需要做止血和消毒處理,否則很容易感染。
祁崢嶸雖然年過六十,但年輕時好歹在部隊待過幾年,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對於傷口方面的應急處理也多少有些經驗,哪怕如今他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依舊比同齡人要硬朗不少,平時更是沒怎麼生過病。
他並不指望這個小姑娘能幫到自己什麼,但有個落腳的地方,多少總是好上一些的。
就在他專心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忽然敏銳地聽見門外傳來了動靜。
雜物間的門之所以沒有鎖,是因爲門鎖根本就是壞的,裡面放的又都是些不值錢的破爛玩意,想必這家人也沒有想着去特意把門鎖修好。
此刻,祁崢嶸整個人還處於高度的警戒之中,擔心方纔的仇家發現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因此對於任何動靜都極度關注。
來的路上雖然匆忙紛亂,但他觀察過來路,血並沒有滴到地上,應該不太可能會被發現。
他緊緊盯着門縫,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時間連腿上的傷痛也忽略了。
便在這當頭,但見門縫裡虛影一晃,剛剛那個小姑娘躡手躡腳地提着什麼東西來到了門口。
她顯然也並不想讓祁崢嶸發現自己,一舉一動都放得很輕,但還是讓他聽見了動靜。
祁崢嶸一顆高懸的心放了下來,他沒有出聲,想看看這個小姑娘到底想幹什麼。
便在此時,一陣風不合時宜地吹過,陳舊的門扉吱呀一聲晃了晃,那道門縫擴大了幾分。
門外的時音一擡眸,便看見那個爺爺正盤腿坐在雜物間的中央,脊背挺得筆直筆直,一雙雙眸卻精神矍鑠地望着自己。
他的袖子被扯掉了一半,系在大腿根,像是在止血。
哪怕是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她依舊還是嚇了一大跳,心中恐慌之際,她扔掉手裡的東西,拔腿就跑回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祁崢嶸沒有叫住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那個被她扔在門口的醫藥箱看了好一會,神色有所動容。
短暫的驚魂過後,時音把自己關到了房間裡,立刻給時錦程打了個電話,說家裡來了個怪爺爺,讓他趕緊回來看看。
餘下的時間裡,她一直都藏在屋子裡不敢出聲,作業也寫不下去,唯恐怪爺爺撬門進來把她抓走。
直到後來,時錦程匆忙趕回家的時候,她才惴惴不安地對他講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她說看他流了那麼多血,怕他死掉,就想給他送點藥,但又怕他傷害自己,只能偷偷把東西放在雜物間門口,沒想到卻被他一下看到了,嚇得她趕忙又跑了回來。
時錦程聽的時候,全程都是眉頭緊鎖,安慰了她好一會之後,兩人才一塊去了雜物間。
那裡早已經空無一人,地上散落着幾段染血的繃帶和破碎的衣料,用空了的消毒酒精瓶被扔在一邊,醫療箱卻收拾得整整齊齊,被放在角落的舊木桌上。
除去地上的那攤水漬和血跡以外,一切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起先的幾天,時音總覺得睡不着,老覺得出門似乎被人監視着,過了好幾周以後,這種感覺才逐漸消失。
大概一個月以後,她和時錦程差不多都快把這個小插曲給忘掉了,一個黑衣人卻突然帶着一堆禮品登門拜訪,說什麼感謝她出手搭救自家老爺,以後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儘管開口。
她那時年少,只記得來人和父親聊了很久,最後父親沒有收對方的東西,把人送走的時候,也是和和氣氣的。
她只依稀覺得自己好像陰差陽錯幫了一個很厲害的人,卻並不覺得高興,因爲她當時並沒有想着救他,只是害怕他死在自己家裡而已。
還好怪爺爺是個好人。她想。
許多細節她其實都已經忘得差不多,比如當時住的地方到底是在巷子裡還是沿街,雜物間到底裝了多少東西,祁崢嶸來敲門的時候,她做的到底是哪一科作業。
可時隔經年再提起這件事情,她卻好像突然被點醒了一般,驀然想起了所有事情。
事情到這裡便全部明朗起來:年少的她誤打誤撞對受傷的祁崢嶸施以援手,祁家的人前來道謝,父親時錦程才得知對方的身份,並莫名收穫了一份人情。
數年後,時錦程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因爲實在放心不下唯一的女兒,便找到祁家,希望在自己過世後,祁家能給予時音一方庇護,也算是還了當年的恩情。
祁崢嶸或許早對她印象尤深,甚至說不定還悄悄調查過她,再加上剛巧自己的孫子也到了適婚年齡,於是這門婚事就這樣敲定了。
想通了一切的時音只覺得不可思議,她看着祁崢嶸,將信將疑地講出自己的推斷:“所以那時候我總覺得有人監視自己,其實不是錯覺,是您手下的人在暗中跟着我?”
“祁氏在商場壟斷了這麼多年,樹敵不少,你搭救我,是行善,也是冒險。”祁崢嶸眸色明亮,語氣沉沉,“我回去後,想到你可能會被人盯上,就派了幾個人暗中保護你的安全,好在最後一切順利,我才把人都撤了。”
時音若有所思地點頭,怎麼也想不到原來兩家人的淵源從那麼早就開始了。
“只是那時候爲了避免節外生枝,這件事情我沒有對任何人講,因此就連嘉禾也並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則的話,你們也不至於受這麼多磨難。”祁崢嶸摩挲着手裡柺杖的龍頭,聲線裡有輕微的唏噓,“大概真是人老了吧,從那以後,我這腿倒是落下了病根,再也不能久站了,身子骨也每況愈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