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音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說什麼反駁的話,只是弱弱地開口問了一句:“你給宋蓉錢了嗎?”
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
祁嘉禾微微拔高了音調,像是對她的腦回路感到有些驚奇,“我憑什麼?”
時音鬆了一口氣,也不在乎他的態度,兀自喃喃了一句:“那就好。”
祁嘉禾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了她一眼。
這會他才注意到她一直抱在懷裡的那隻紙箱子,車裡沒開燈,但藉着昏暗的光線,還是能夠一眼看見箱子上面顯眼的黑色字跡——時錦程。
本能想到那個和自己爺爺達成約定的中年男人,祁嘉禾的面色略微沉了沉,對這個名字實在沒有任何好感。
今天的事情警察都和他說了,他一點都不關心時音得罪了什麼人,也不在乎她有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往。時錦程人都不在了,她還非要拼命幫他挽回點面子,最後弄得自己身陷囹圄,他只會覺得她又蠢又衝動。
沒有解決麻煩的本事,倒是挺會招惹麻煩。虧了他今天上午還在想,和她握手言和的事情。
祁嘉禾頭一回覺得,自己也有腦子不搭線的時候。
他生平最是厭惡幫別人收拾爛攤子,要是朋友還好說,可時音算什麼?
這麼一想,祁嘉禾覺得自己越發惱火。
就此,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什麼話。
祁家老宅在城東的一處山莊裡,裡面住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家,平常鮮少有人往這邊走。
祁崢嶸老爺子愛熱鬧,從前常和鄰居們走動,現在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就一直在老宅休養身體。
這地方時音沒來過,但眼見着車開進了山莊內部,周圍都是精美的綠化帶和豪華別墅,她還是隱隱有猜測,大概是快到了。
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皺巴巴的常服,時音有些忐忑。
因爲沒想到今天會遇到這麼多事,她早上急匆匆地套了件襯衫就出門了,這會經過一天的蹂躪,領口的地方早就起了褶子,看着實在不太雅觀。
黑色的轎車逐漸駛入祁家大院,鐵藝大門大開着,往裡是井然有序的花園,兩側種着茂盛的法式梧桐,道路盡頭的宅子燈火通明,在深藍色的夜幕下看起來有種深沉的威壓感。
一想到等會要見到祁家的衆人,時音心裡就沒來由的緊張。
既然作爲掌權人的祁嘉禾不喜歡她,那大概率祁家的人對她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她突然意識到,這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她本沒必要參加,可又不得不出席。
汽車無聲地駛近宅門,一個右轉,緩緩開進了地庫。
燈影交錯之間,時音看見這個地下車庫的面積大得有些嚇人,兩側清一色停着些豪車,品牌不盡相同,價格卻統一高得令人咋舌。
看來這裡不僅僅只是爲了祁家人準備的,還有些客人的車也會停在這裡。
阿木找到車位停進去,解了安全帶把放在副駕上的東西提了起來,隨後下了車。
藉着燈光時音看見,那是用方形的玻璃外罩保護起來的一整套青銅酒樽,大約是送給祁老的賀禮。
老人家多是喜歡這種古董玩意的。
時音把懷裡的箱子放在身邊的座位上,剛準備下車,就見從天而降一隻白色的紙袋,結結實實砸在了她的腿上。
那袋子有些大,分量也挺足,直接把她砸懵了。
她側眸去看身邊的祁嘉禾,卻見他俊眉微蹙,沉着嗓子道:“把衣服換上,穿成這樣丟的是我的人。”
這才注意到那隻白色的紙袋裡裝的是一件嶄新的衣服,沒有品牌,布料質感卻是上乘的,大約出自某位名家工匠之手。
扔下這句話祁嘉禾就要下車,時音後知後覺叫住他:“就在這兒換?”
在車上換?有沒有搞錯?
祁嘉禾只是回眸看了她一眼,壓根懶得回答她這個問題,便兀自下了車,還關了車門。
透過車窗,時音看到他並沒有走遠,只是繞過車頭,和阿木並肩站在不遠處的地方,點燃了一支菸,瞟都沒往這邊瞟一下。
時音是有自知之明的,當然不覺得他會偷看自己,但在這種環境下換衣服還真是人生頭一遭。
好在轎車裡裝了窗簾,她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把四扇窗戶的窗簾都拉了起來,直到確認車裡的光線夠暗了之後,這才躡手躡腳地縮在座椅後面換上了衣服。
袋子裡不止裝了一套淡粉色的半袖紗裙,衣服下面還有一隻鞋盒,打開一看,是一雙緞面的白色高跟鞋,正正好好是她的尺碼。
剛看到的時候時音心裡還犯着嘀咕,想着祁嘉禾怎麼會知道自己穿多大碼的鞋子,沒過幾秒又想通了:她的鞋子天天放在玄關,一低頭就能瞧見,鞋碼清清楚楚印在上面,除非祁嘉禾瞎了,不然不可能看不見。
一邊咋舌着他的心細如塵,時音換好了衣服,推開車門下了車。
光潔的車身上倒映出她的模樣,時音微微彎下腰來,對着車窗理了理頭髮,這才踩着高跟鞋朝祁嘉禾的方向走過去。
她不是經常穿高跟鞋,但好在這雙鞋的跟也不算特別高,至少在她能夠駕馭的範圍內,走起路來不至於費勁。
或許是聽見了腳步聲,原本正在和阿木說話的祁嘉禾回眸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梭巡了片刻,很快波瀾不驚地移開了視線,徑直朝着地庫電梯口走去,一點要等她的意思都沒有。
阿木回頭看了時音一眼,向她露出一個友善的笑意,很快便回頭跟上祁嘉禾。
時音一愣,剎那間居然忘了該怎麼迴應。
想想,這還是她今天一整天以來看到的最友好的表情。
因爲剛穿上高跟鞋還不太適應,時音走得並不快,等她走到電梯門前的時候,卻見祁嘉禾正站在電梯裡望着自己,臉色十分不好看。
阿木站在他身邊,伸出一隻手一直按着開門鍵,電梯這纔沒合上。
時音覺得自己真是裡外不是人了,怎麼做都討不到祁嘉禾的好。早知道這會處處都得看他臉色,還不如直接鬧失蹤,在警局裡被關上十天半個月呢。
她加快了腳步抿着脣走進電梯,臉色白得有些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