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書記作爲一個本土幫的最高領導,又何嘗不知道京城派來這位空降派的省長是幹什麼用的呢?原本上層就對地方勢力過於強硬一貫持厭惡的態度,更加對派下來作爲牽制力量的空降派領導抱有一種十分滑稽的同情,總認爲強龍不壓地頭蛇是千古至理,外來者自然都是備受欺凌的弱者形象,所以但凡是兩方起了衝突彙報上去,無疑,吃虧的一定是本土幫。(免費小說)
其實,上面的人僅僅考慮到了空降來的幹部到了地方,兩眼一抹黑,赤手空拳的連個幫手都沒有,自然就弱了三分氣勢,當然是沒有與本土幫抗衡的條件了。殊不知這些空降派的幹部哪一個不是自持懷揣尚方寶劍,更加因爲有了情況跟上層溝通便利,佔盡了天時呢?所以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下車就鼻孔朝天,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而他們初來乍到的時期,對地方政務自然是生疏的,可是又因爲在京城長期唯我獨尊養成的武斷驅使下,他們是不會認爲自己對工作的理解是有錯誤的,所以一旦跟本土搭檔有了衝突,更是強硬的固執己見,並很快就把搭檔的質疑當成是本土對空降的一種挑釁,從而更加忽略了事情本身的對與錯,而直接上升到對持的角度了。
無疑,雖然事情都有個例,但大多數的糾紛都是因此而起。按理說本土領導也罷,空降領導也罷,大家乾的都是工作,拿的都是工資,付出的都是勞動,又不是祖父事業可以世襲的,無非是爲官一任造福一方,任滿了捲鋪蓋走人,爲百姓做了善事流芳百世,做了惡事遺臭萬年也就罷了。
這些領導也都並非是大奸大惡之人,更不是依仗權利以權謀私的人,他們要的僅僅是一個絕對的權威,一種令行禁止、一呼百諾的絕對決策權罷了,他們都是從千軍萬馬中異軍突起的勝利者,原本就已經具備了超乎常人的領導能力跟高瞻遠矚的處事法則,那麼在強強聯手之下,如果是毫無芥蒂的互相協助,那麼對工作肯定是無堅不摧的超級武器,但一旦這輛坦克車的頭尾不能協同,你說東我說西,也就出現了極度不能調和的矛盾了。
人性,原本就是以自我爲中心的。
大家都是爲了工作,爲什麼我的意見就錯了呢?你憑什麼質疑我呀?還不是因爲你是地頭蛇手裡握有廣袤的人脈,我還就不信了,只要我對,上面能聽你的?(空降領導的心態)
憑什麼你一個初來乍到的人,都不瞭解當地情況就否定我的意見呀,還不是覺得你是上面派來的天子近臣就能耀武揚威了,我就不信了,對與錯都是你一手遮天了?(當地幹部的心態)
所以說誰說兩個好人,仰或是兩個君子之間起了爭端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雙方有一方是小人的話,那麼小人如油,人家很知道趨吉避凶的道理,就算是融不進你君子的清水中去,人家飄在表面上迷惑你總行了吧?逮着機會狠狠地燃燒一下子,把你的水蒸發了恐怕你還得感謝人家吧?可是君子之水遇到了君子之水,又不能相互溶解的話,那麼就只能是滄浪之水對黃河之濤了,雙方都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捲起滔天巨浪,不能制服對方就毀了自己,總不能輸了氣勢。
但是,李文彬書記卻絕對是本土領導中的異數,從本土幫領導中脫穎而出進了高層的老領導成了首長,臨走的時候就把他這個接班人培養的相當到位了,當時雖然沒有直接把他放到一把手的位置上,卻也已經給他劃定了在前進一步就是封疆大吏的良好發現方向,更加在去了高層之後繼續鼎力推介,讓他毫無懸念的成爲了h省的省委書記。【看小說上】
老領導在本土的時候,那絕對是一個說一不二的決策者,當時的h省政界,用“一言堂”這個文化大革命時期萌生的、帶有點反面政治色彩的字眼來形容老領導的統治貌似過了點,但絕對是相差不遠的。當時的省長也是一個空降來的外地幹部,但人家就在屢次衡量過老領導的工作能量之後很識相的做出了協助並服從這麼一個態度,自然是安安穩穩的在老領導走後當了省委書記。
可是那一任書記也許是因爲做協助做得太久了,對於全盤的工作居然缺乏統籌的能量,自然就反過來倚重了被老領導安排爲省長的李文彬了,所以,李文彬對h省的絕對決策並不是從當上書記纔開始的,從真正意義上,是從省長就開始了的。
雖然省委書記的依賴給了李文彬很好的工作環境跟發展空間,可是他卻並沒有繼承恩師那種殺伐決斷唯我獨尊的強者風範,反而是省委書記越是尊重他,他越是內斂謙遜毫不張揚。甚至,好多明明是他做好的工作都能夠把功勞拱手讓給省委書記。更加在重大問題例如全省幹部調整的時候,並不像某些想借洗牌機會培植自己力量的領導一樣恨不能把手伸到人家碗裡去,可以說在他擔任省長的一屆裡,從來沒有出面要求安排任何一個幹部,就這樣用他絕對的人格魅力獲得了搭檔的認可跟尊敬,毫無懸念的,在送走省委書記之後,在上上下下一片稱揚中繼任了。
李文彬的時代正式來臨,可是很奇怪的是,h省的官場卻也並沒有因爲沒有一個幹部是他親自安置的就讓他有指揮不動般的無力感,反而正因爲李書記之前的不安置,現在的幹部纔沒有了站錯隊那種惶恐,一個個自動的圍攏在他的身邊,成爲他堅實的力量,正所謂“爭是不爭,不爭是爭”,李文彬書記把這句話的意義發揮到了極致的巔峰。
李文彬記之後,上面先是從別的省平調來了一個省長,這個時候李書記纔算是露出了真顏色,在推行他對h省的五年計劃遇到省長反對的時候,他就很篤定的召開了常委擴大會議讓大家舉手表決,結果,在他明面上沒有一個“親信”的情況下獲得了除省長外的全票支持,從而創下了官場神話,進而一硬再硬,把屬於李文斌的時代演繹的精彩萬分。
也不得不說,李文彬書記的決策能力是無與倫比的,h省的各項工作都有了一個很明顯的提高,但那個省長卻不甘心僅僅給他做點綴,委屈的童養媳婦一般天天哭天抹淚的叫屈,弄得老首長在京城都覺得這樣下去影響不好,索性出手運作了一下,這才導致那人一屆沒有幹滿就到別處去了,上面卻換來了這個白滿山。
可能是下來之前,白滿山就吸收了前任的前車之鑑,明白一到任就露出真顏色跟李文彬對着幹絕對是很愚蠢的,若論在上層的基礎的話,他自忖並不比前任實力雄厚,那麼前任都搞不過李文彬,他如果來了就立場鮮明的兩軍對壘的話,勢必會重蹈覆轍。
白滿山採取了以柔克剛,最起碼是他自己這麼認爲的。
但是對於李文彬這個對事不對人的領導,任何的策略都是多餘的,他並非不能容忍同僚,而是不願意讓工作出任何的偏差。而且他最最討厭的就是爲了所謂的個人權威導致工作方向出現偏差,要知道他們這個層面上的任何一個決策,都能導致落實到地方基層的時候,出現山呼海嘯般的大動作,所以,他作爲一個家長,怎麼能夠容忍兩個媳婦爭風吃醋就導致一個家庭的經營方向有誤呢?
可惜,白省長並沒有跟他相同的看法以及容忍度,白省長把李文彬書記的強硬完全當成了一種對他這個外來者的排斥跟擠兌,更加用勾踐臥薪嚐膽般的勵志精神單方面的磨礪着自己的心智,更加在明面上的絕對協作狀態下,開始暗中培植自己的親信,韜光養晦了整整三年!
終於,在從上面要來林茂天這隻翅膀之後,白滿山這隻三年不飛的鳥想要一鳴驚人了!
李文彬書記對於這一切,都抱着聽之任之的態度,而且就他本心來講,最討厭幹部們盲目的“認主子”“站隊伍”,在他看來,大家都是公務員,乾的都是工作,雖然職務有高低,但工作是平等的,你只管憑着你的本心幹事情,何必花費那麼多精力在上面找一個所謂的主子來孝敬呢?你們這麼做,足以說明根本就沒有獨立撐起一片天空的能力,對這種“身無鋼骨不立”的投機者,他是向來毫不客氣的,可是就是他的這種倨傲,就導致這一部分沒了主子呵護就無法挺起腰桿的人都圍攏到了正張開雙臂歡迎的白省長那邊去了,所以,就在林茂天來h省前夕,李文彬的確已經失去了很多部下了,但,這些人他在乎嗎?
盧博文這個幹部,是李文斌最爲欣賞的那種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的呆子級人物,這種人除了對錯就是正反,認主子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都不會進入到他的腦子裡去的,這個人正是李文彬在做副書記的時候又一次下去調研發現的,就在他一步步的提攜下,才把盧博文逐步提拔了上來。但是,在每一步的提拔中,李文彬均沒有直接出面,甚至在盧博文面前也從來沒有提起過對他的幫助。可是,官場上的人誰傻?栽花不栽刺的道理誰不明白,只要是李文彬打了招呼的照顧,統統都會通過經辦人的嘴傳給了盧博文,而盧博文又怎麼會是真的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呢?只是他揣摩透了李文彬的喜好,從來不蠍蠍螫螫去投誠,更加把他那種知識分子的清高孤介做了個十足十,最終讓李文彬也給予了他更大的支持跟尊重。
這一次白滿山跟林茂天對盧博文的“拉攏”,究其本意,估計也是抱着噁心噁心李文彬的念頭來的。他們倆纔是真真正正心意如一的同一個利益羣體,又怎麼會不明白李文彬跟盧博文的關係並不是簡單地幾次宴請或者是會談,滿足人家幾次工作要求就能拉過來的呢?可是他們倆就是要做出這種姿態,如果真把盧博文拉過來自然是好,就算是拉不過來,讓李文彬對盧博文產生了芥蒂之心也算是勝利,再退一步,就算是李盧二人不出現隔閡,最起碼外界人會對他白省長產生一個重用下屬不分敵我的大度具備一種好的印象,簡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但是,就是這樣的試探性挑釁,也早就觸動了李文彬那深藏在謙遜大度的外表下面的絕對權威,他很明白在下屬眼裡自己的威望一旦遇到挑釁,而他又沒有及時的維護的話,很可能就會引發更多的人認爲他已經大勢西去而投靠到白滿山那邊去。當然,一開始的縱容也是他的驕傲跟不屑,他就是想看看通過白滿山的挑釁,會有多少不明智的混蛋們靠過去,如果真有這種人的話,那也是毫不可惜的一次剔除,還算是白滿山幫了他了呢。但就算他不在乎,白滿山的挑釁依舊如同一粒種子,種在了他的心裡,等着敵對的種子生根發芽之後,恐怕他就會有所行動了。
而白滿山一方卻誤以爲李文彬的不理睬是一種妥協的話,可就真是太不明智了。就比如對鄭焰紅的再一次關注,更加上喬遠征的一番推理,李文彬反倒開始徹底的扭轉了對鄭焰紅是個麻煩幹部的看法,真的把她當成了連着盧博文又直接連着他李文彬的那些樹葉。既然連着他,那麼好吧,你們想要動她,我還偏偏就護着她了,總不能讓我的枝幹因爲我的原因遭到斬殺。
這就是李文彬在打發走喬遠征之後做出的決斷,而這個決斷也勢必更加進一步的把鄭焰紅推到白滿山跟他之間爭鬥浪潮的風口浪尖,但是這個善於弄潮的女人如果處置得當的話,那可是有多大風險就有多大收益的,就看着一點她能否深刻的領悟到了。
喬遠征自然是不會送李書記回招待所之後就回家,他出門就打了趙慎三的電話,當然是爲了李書記交代的三項意見。
在喬遠征看來,這三條無論哪一條他出面來落實都是不合適的。這個時期,他跟盧博文會面給對方一粒李書記製作的定心丸,或者是讓白省長一方明白如果徹查農機項目勢必會牽連到林家兄弟,仰或是進一步的加重對黃天陽公司的合作項目,統統都容易落下口實。他做了這麼久的二號首長,如果不是謹慎小心到了萬分,也不能長盛不衰這麼些年了。
而這三個問題交給趙慎三,可就算是不用管了。喬遠征無數次的見證了趙慎三這個貌似平凡的年輕人創造了無數化險爲夷的神話,特別是上次盧博文進常委的事情出現反覆的時候,他僅僅是提醒了趙慎三一下,那個年輕人居然就能夠出面協助盧博文扭轉了乾坤,無論趙慎三使用的是什麼法子,結果就是結果,成功了就是成功。
趙慎三接到喬遠征電話的時候,其實也在省城。
當然是鄭焰紅已經從南平市回去了,趙慎三看到她,並沒有表露出對她行蹤的不滿,更加也沒有顯示出知道她爲了維護他在林茂人面前發火的感激,僅僅是十分溫柔的抱着她吻了吻,說想帶她回兩個人的小家去。而鄭焰紅雖然在林茂人面前徹底坦白了跟趙慎三的關係,但內心上依舊爲瞞着趙慎三去了南平市有些愧疚,也就柔的答應了趙慎三的要求,跟着他又馬不停蹄的開車回了省城的家。
原本以兩個人的實力,在雲都重新買一套房子安置一個家也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也不知道怎麼的,兩個人在雲都卻都感覺有種莫名的滄桑感。丹桂園已成傷心地,就算是劉佩佩早就歸還了,兩人自然也不想再去喚醒痛苦的記憶了。去賓館更加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爲現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他們身上,萬一再被別有用心的人做了文章,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對於結婚,雖然兩人都已經達成了共識毫無懸念了,但卻也都覺得現在就辦手續有些時機不成熟,而省城的家也就給了兩個人強烈的安全感,所以寧願奔波一點,倒情願回去讓身心都做一次徹底的放鬆。
這個時間,鄭焰紅也剛跟趙慎三一起做了飯吃了,女人在客廳沙發上歪着看電視,而趙慎三就去幫她放水準備洗澡,喬遠征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趙慎三就在衛生間伴隨着“嘩啦啦”的水聲接聽了這個電話,他跟喬遠征說了好一陣子,等他出來的時候就關了水管,還神態嚴肅的走近鄭焰紅說道:“紅紅,喬處長打電話來說了些情況,咱們還是先別休息,回爸爸那裡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