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延心裡暗道,既跟了十一王爺,又何苦來牽掛我們陛下,又想着月魂那不識趣地傢伙,居然也在爲這小妖精牽腸掛肚,便想着這陶伊果然是水性揚花之輩,認真一想來,心裡又不喜歡她了,語氣也壞了起來:
“不勞王妃費心,卑職還要向王爺請安。”
說着,便也不再理會陶伊,往前面那排屋子走去,伸手便去敲面前那扇門。
“將軍……”陶伊連忙上前來,榮延不耐煩地收回手,冷冷地問道:
“王妃還有何吩咐?”
“這是我的房間,王爺住的是那邊的屋子!”陶伊見他一臉嫌惡的模樣,心裡輕嘆了一聲,擡手指了指東邊的廂房。
“謝了。”
榮延轉了身,大步往那邊走去,走了幾步才覺得不對,不是說這二人你儂我情,情意繾綣嗎?怎麼是一人住了一個屋子。
正想着,東邊那屋子吱呀一聲開了,十一負手走了出來。
“見過王爺。”榮延忙抱了拳行禮,快速地說道:“卑職奉陛下之命,請王爺前去相助。”
十一在屋裡已經聽了個明白,想來那老四又弄出了什麼奇門遁甲的古怪陣法,讓榮延這個天下機關之大主都解不開,所以纔來求助自己的吧。
龍皓焱向來這樣,公私一直很分明,從不把感情帶進這等國運大事中去。
陶伊默默地垂着眼簾,不敢出聲,心裡面,她是極其希望十一去的,他留在阿簡身邊纔是是取好的,免得爲了自己傷了兄弟感情不說,還誤了他們的大事。
“你去收拾,我們即刻啓程。” 十一平靜地說道。
“是。”
陶伊立刻快步走了過來,給他收好了衣物行李,又把他那件狐狸毛兒的披風拿來,遞到他的手裡,十一卻垂着手不動,陶伊看了一眼依然對自己滿臉嫌色的榮延,便低着着,給十一把披風繫好。
十一看了看自己的東西,低聲說道:“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在這裡,我怎麼放心。”
陶伊搖了搖頭 ,輕聲說:“你們男人的大事,我便不去了,免得拖累你們。”
“王妃說得對,前線打仗,危險不說,還辛苦,王妃還是不要去了。” 榮延快速接過話來,他可不希望這女人一起去,這女人,把他這顆心是擾得七上八下,現在還被她踩在腳下,重重地跺了幾腳,他是一刻也不願意面對她的。
“去收拾,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十一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說道。
陶伊還想拒絕,十一卻已經大步往外走去了。
見無法再推脫,陶伊心中又實是牽掛龍皓焱,便收好了東西,隨着二人上了路。
十一自是帶着陶伊共乘一騎,都是萬里挑一的良駒,日夜兼程,從青州府到齊魯費郡,只花了五日便到了。
到達的那日,恰巧是除夕夜。
兩邊的軍隊都僵持着,兩邊暫且休了戰,軍營裡燃着熊熊的火光,有軍士正在大聲唱着家鄉的曲子,酒香在夜空中飄揚。
他的大帳就設於軍營稍後的正中位置,帳中燃着燭,帳簾並未放下,椅子上鋪着一整張的虎皮,他就坐於案後看書。
見十一和陶伊前來,月魂立刻轉身進了大帳,向龍皓焱稟報道:“啓奏陛下,王爺和……阿泠姑娘到了。”
龍皓焱放下了書,擡眸看向帳外,陶伊和他的目光相遇,心就砰砰狂跳了起來,她連忙別開了目光,看向了另一側。
“進來吧。” 龍皓焱往後靠了靠,並未起身。
十一脣一揚,便快步走了進去,揚聲說道:“想來王兄是氣消了。”
“你傷好了?過來坐吧。”龍皓焱並不接他的話,只淡淡地說道:“方纔老四送了信來,要邀我去喝酒,你也一起去吧。”
“哦?我兄弟三人倒也真是許久未曾一起坐在一起過了,去醉一場也好。”
十一脣角弧度彎得更漂亮了,聲音輕快,似是和龍皓焱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不快。
龍皓焱的目光又落到了陶伊的身上,阿泠的臉,確實漂亮得不像話!今兒她穿了件淡紫色的小棉襖,深紫色的長裙,披了件雪白狐狸圍脖的披風,和十一那件款式差不多,二人站在這帳中,一個清瘦灑脫,一個俏麗無雙,無端的,他就又煩躁了起來。
他已經着人送信給國師了,可是國師也不願意透露隻字片語,只是天意使然,讓他一切隨緣,不可強求!
呸,什麼是天意?什麼是隨緣,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定要盡力去爭取。
而且在潛意識裡,他絕不信這二人會背叛自己。他的目光又往下滑去,這二人自進來時起,手就握在一起,沒有鬆開過!這是做給他看的麼?
他心裡冷笑了一聲,好吧,看誰能僵到最後去。不過在此時,他卻不能拿着這事作計較,兩邊的戰事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他更不會把自己的感情之事,帶到大營之中,讓下屬們去看到,亂了軍心。
不露聲色地站了起來,伸手拿下了披風,自己繫好了,沉聲說道:
“月魂你隨我去,再帶幾人帶上酒菜便可。榮延和寒江按計行事,不得有半分差池,否則你們就再不要來見朕了。”
榮延和龍寒江連忙上前來接了旨,恭敬地送幾人出了大營,一行人往費郡附近的小山而去。
山上有一小寺,傳說裡面的送子娘娘很是靈驗,所以平日裡香火倒也旺盛,只是現在打仗,附近的百姓都逃了個精光,廟裡更無和尚了,龍皓焱已經着月魂上山去察探過了地形,四面都是險
此時已經是二更天了,山頂風大,吹得幾人的髮絲都凌亂了起來。
龍皓焱和十一走在前面,一直在小聲交談着這次戰事的情況。
陶伊跟在二人後面,月魂卻在她身後一步的位置,一直默默地打量着她。身後,便是幾名捧着茶酒食盒的侍衛。
“將軍。”陶伊放慢了腳步,輕聲喚道。
“娘娘有何吩咐。”月魂壓低了聲音問道。
“那、小王子可都好?”陶伊小聲問道。
“很好,有奶孃照應着。”月魂看了看前面,回答道。
“這就好。”
“可是,這是爲什麼?你真的喜歡上王爺了?”月魂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終是問了出來。
陶伊輕聲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別問了,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月魂吐了一口氣,好半天才說:“反正,你也不要太委屈了自己。”
“謝謝。”陶伊感激地說着。
一路上,再無話。
到了山頂,龍元澈已經等在那裡了。
寺前有一小亭,亭外有青松,因廟中供着菩薩,酒肉都不便帶進去,所以這宴便設在了小亭之中,龍元澈見這一行人過來,便慢慢起了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龍皓焱和十一便大步走了過去,三兄弟見了面,也無寒喧,只各自入了座,默默地打量着對方。
本是兄弟,卻兵戈相見,用那見血封喉的劍刺向對方,招招致命!生爲皇族,擁有常人不可及的極力和富貴,可是,卻失去了這常人應該擁有的親情,到底是幸或是不幸呢?
陶伊看着眉目間有幾分相似的兄弟,常人說貌合神離,這三人卻是連貌也不合了,怕是正在想着,下一秒怎麼就把對方致於死地吧。
紅塵的殘忍也莫過於此了!
她輕嘆了一聲,正想退到一邊去時,十一卻側過臉看向她,向她伸出了手。陶伊便走了過去,挨着他坐了下來。
龍皓焱倒不言語,只讓侍衛把酒菜擺上來。
龍元澈的目光掃過了龍皓焱和十一,落到了阿泠的臉上,脣微一挑,笑聲便有了幾分諷刺:
“十一弟也食了人間煙火了,這是哪裡尋來的尤物,倒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陶伊微蹙了眉,這話確是難聽。
“有酒,無歌不成!有歌,無美人也不行!”龍元澈眉一挑,便拍了拍手,那廟中便姍姍然走出一羣女子來。
一彎清月掛於松枝梢頭。
風大,吹得舞女身上的薄紗幾欲脫落,露出那雪白的腰肢,纖細的小腿來,起舞間,身姿又輕盈如柳,在這山頂之上,倒像是隨時會隨這清風飄向那彎月兒。而那最中間一人,卻不是別人,而是嬌樂!
一襲淡紅色的衣裙,梳着陶伊平日間最愛的髮式,連頭飾都是陶伊最愛的銀飾,在這羣豔麗無雙的女子之間,倒顯了幾分淡雅的味道來。
龍皓焱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似是不經意般地瞟了一眼陶伊。那邊,龍元澈已經低笑了起來,端起了酒杯,對龍皓焱說道:
“王兄,你我爭了這麼久,不如就這樣停了手吧,你依然治理着燕周,十一弟便領了大吳,臣弟便在齊魯,我們兄弟自是向你稱臣,都是一家人,何苦非得爭個高低?”
“可以。”龍皓焱脣一揚,便端起了酒杯,看向了那些俏麗的舞女,低聲說道。
龍元澈的眸子裡滑過了一抹訝異,便又笑起來:“那,臣弟就先謝過王兄,明日,你我就各自退兵,可好?”
“可以。”龍皓焱依然低聲說着,目光追隨着嬌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