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威將軍怎麼做得來這樣的粗活?”陶伊輕笑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帕子來,遮住了口鼻,微提了裙角,走了進去。
威天昊有些尷尬,連忙跟了進去。
二人穿過了大堂,去了後院,後院遠比大堂要乾淨整潔一些,至少推開看的那間屋子裡,沒有太多灰塵,像是也有人住過一般。
威天昊心裡隱隱有了些不安,快步過去,想拉住陶伊往外退,可是陶伊卻突然一側身,躲過了他的手,這時,從頭頂飄來了一陣輕輕的笑聲。
他一楞,擡頭,只見一名白衣男子,從樑上飄然而下。
這人,正是十一!
陶伊退到了十一的身後,輕聲說道:
“對不起,威將軍請回,告訴雲墨,我陶伊感他六年恩情,但是也請他高擡貴手,放我一馬,讓我去和夫君團聚,過去之事,讓他不要再記在心裡了。”
十一手指一輕彈, 威天昊便被點了穴位,定在了原地,待到一直暗中跟在他們身後的衆侍衛涌進來,才發現這屋子裡早就只剩下一個呆若木頭的威天昊了,衆人面面相覷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現在要如何回去向陛下交待,都走到山腳下了,居然把人給弄丟了。
小村後的山林裡面,烏錐正在山路上疾奔着,一輪月升上了空中,俏生生立於枝頭,爲他們照亮了那婉延向前的路。
陶伊靠在十一的胸前,心裡陣陣激動。
是的,龍青雅是打了她,可是,她並不是真的像衆人看到的那樣,是想來殺她的!龍青雅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王兄待她如何,她自是記在心中,雖已遠嫁大吳、委身雲墨,可她畢竟也是燕周人呀,怎能看燕周走向滅亡?幾番死士闖宮,也不是來救陶伊,而是以這個名義,掩護向龍青雅傳遞消息之人!沒人可以接近陶伊,可是,他們能接近龍青雅!
雲墨和鳳後不會去懷疑龍青雅的憤怒,而且她那一鞭子也真是憤怒,打得很重,讓雲墨起不了疑心,而且王兄爲她幾乎送了命,她還敢出現在她的面前,又把雲墨迷去了心魂,她不趁機出出氣,哪裡還有機會?
打她的時候,她也陶伊耳邊說了一句話:你一定要出宮,他在外面等你。
說實話,她沒有想到龍青雅的話是真的,從心底來說,她最初始也不過以爲龍青雅又是想弄了什麼陷阱想來殺她,畢竟這之前,龍青雅從未對她有過和顏悅色的時刻,又怎麼可能會救她?所以這一趟出宮,她真的是打算去當個尼姑,爲他守了這七個月。
直到……她走進了大伯家中,看到那枚懸於大伯家的正堂中的銀哨,哨子的方向指向了小酒館。
當然,她更的沒有想到雲墨會這麼快答應讓她暫時離宮,如果雲墨不是這麼想盡快殺掉龍皓焱,又怕自己知道,他也不會同意讓自己這時候離開大吳宮的吧?畢竟只要留在那裡,總有人會告訴自己真相。
雲墨,你終不是六年前的、我的侄少爺了!你處處和我使着心計,誘我留在你的身邊。
可是,雲墨,當初把我推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一天,我會把心給了他,棄了你?
此時,山風呼嘯,拂起她一頭秀髮,手鐲上的銀鈴輕響着,像是爲她的迴歸在歡唱。陶伊的手緊緊地抓着十一的袖子,面上滿是淚光。
又能見到阿簡了,我的阿簡!
十一的輕笑聲從頭頂飄來,他騰出一隻手來,攬住她的腰,笑着說:
“佳人在懷,溫香暖玉一般,難怪世間英雄都愛美人!美人,可願隨本王快意江湖,我們只做一對快活鴛鴦去!”
“王爺又在調笑了!我們快走吧,我急得很。”陶伊側過臉來,嗔怪地說道。
這聲音,含怨帶嗔,又有無限的激動和嬌羞,十一楞了一下,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
“陶伊,本王倒是真的有些喜歡你了,你可還有姐妹?分我一個吧,讓我也過幾天這紅塵男子都想過的紅袖添香,可以夜夜歡歌的日子。”
“王爺!”陶伊麪上大紅,嬌嗔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他是越說越露骨!真不像個小叔子的行爲!若不是瞭解他這個人,倒真是要把他當淫魔來看了!
天色,越發地暗了,二人一路疾馳着,在山路上越走越深,漸漸的,眼前就是一片漆黑了,那茂密的樹林完全遮蔽了月光,眼前是一片濃黑,風又卷着枝葉亂響,偶爾還有幾聲鳥飛驚起的聲響,夾帶着夜鴞的叫聲,讓陶伊有些害怕起來,她往十一的懷裡縮了縮,小聲說道:
“王爺,我們到哪裡了?這麼黑,你看得見麼?別讓烏錐踩空了路呢!”
“怕什麼,便是掉下了山崖,有本王陪着你,你還不算大賺?”十一輕笑着,手把她攬得更緊了些,讓她緊貼在他的胸膛上面。
他的心跳,一聲,一聲,在這 夜空裡清晰,分明。
陶伊轉過頭去看他,卻一下就楞住了,在這濃得看不到五指的黑中,十一的一雙眸子明亮極了,又有着迷人的紫色,簡直就像兩塊晶瑩的寶石。
“原來,在極黑時,你就看得見!”陶伊脫口而出。
“陶伊,又讓人發現了本王的秘密了,本王想,要不要殺了你滅口。”
十一俯下身來,在她耳畔輕聲說道,那溫熱的鼻息讓陶伊的臉騰地就紅了,這十一,一點也不避諱男女之嫌,自己可是他的嫂嫂呢!可是,他的頭卻越挨越近,漸漸地就完全貼在了她的臉上,腦袋也擱在了她的瘦弱的肩膀上面。
“王爺!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陶伊推開他壓在肩上的腦袋,小聲責備道。
可是, 這一推,她才發現有些不妥!十一的身體很軟,很重,似乎是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了她的身上!連他的呼吸都沉重得有些不太對勁。
“烏錐,停下來,快點!”陶伊連忙拍了一下烏錐的腦袋,烏錐立刻停了下來。
陶伊困難地側過身來,輕輕推着十一的身子:
“王爺,你是不是睡着了?不能睡啊!這黑不隆咚的!”
就是這輕輕一推,十一居然從她身上一歪,就從馬上跌了下去,陶伊這才明白過來,他不是睡着了,他是暈過去了!
“王爺!”陶伊急了,也不管自己正在烏錐的身上,就往下跳了下去,這一跳,沒跳到別處,又正好踩在了十一的背上,自己也跌到了地上。
烏錐輕嗚了一聲,跪臥了下去。
陶伊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摸到了十一的身體,把他抱進了懷裡,輕輕拍打着他的臉,焦慮地問道:
“王爺,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是不是受傷了?”
可是,懷中人依然安靜地躺着,根本中聽不到她的聲音。陶伊把他往腿上挪了挪,仰頭看了看天,這裡太黑了,她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天,若雲墨的人追過來,不是要前功盡棄嗎?她摸到自己的腿上,輕撫着那片凸起,小聲說:
“灰灰,你快出來,我害怕。”
一陣淡腥,灰灰便化了出來,那雙幽幽藍藍的眸子看了一眼陶伊和十一,便輕輕地臥在了她的身邊,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卷,蓋在了十一的胸前,又把腦袋依在了陶伊的身邊,這邊,烏錐也臥了過來,讓陶伊靠在了它的身上。
晚風薄涼。
山林黑寂。
不時有飛鳥掠起,帶起一片枝葉顫動。
二人,二獸,在這寂靜的山林裡,緊緊地依偎着,陶伊的一顆心完全懸在空中,落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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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陽光,穿透了清晨薄稀的空氣、枝枝蔓蔓的叢林,灑在十一有着優美弧線的臉上,他的皮膚白皙,在這陽光下,宛若透明,一雙眼睛輕閉着,遮住那雙五彩的眸,他就這樣安靜地躺着,一整夜,連姿勢都沒有換過。
陶伊的雙腿已經完全麻了,可是她不敢動,她不知道十一到底怎麼了,害怕這一動,就會讓他難受。
一隻白色的小鳥啾鳴着,輕盈盈地飛落,停在他的胸前,小嘴在他的胸前輕啄了幾下,陶伊連忙伸手去趕時,枕着她的腿的十一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嗯……”
陶伊見他醒了,連忙問道:“王爺,可是受傷了?現在好些了嗎?”
十一翻了個身,腦袋卻沒有離開她的腿,手在灰灰的尾巴上輕拍了幾下,低聲說:
“這畜牲倒還是聽你的話,奇了。”
灰灰的眼睛睜了睜,看了他一眼,便化成了一股紅煙,縮回了陶伊的腳踝之上。
陶伊見他聲音平靜,不像是有傷在身的人,連連推着他的肩膀問道:
“王爺,你倒是說話啊,你怎麼了?”
十一慢悠悠地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輕笑起來:
“這些天爲了等你,難得睡一個安穩覺,不過伊伊的懷裡倒真是舒服,也難怪我那王兄夜夜不肯離開。”
“十一,你休得再胡說!”
陶伊急了,他是越說越離譜了,還喊起了伊伊……這也忒肉麻了些吧!就連阿簡也從不這樣叫呢!她扶着烏錐就想站起來,可是腿一麻,人就直直地往前栽去,十一身形一閃,已經接住了她,正好把她攬進懷裡。
“伊伊可要小心,免得摔壞了,這天下,想找本王算帳的人可就多了。”
十一低頭,輕笑,手指就想去撫她的臉,陶伊急急地就想躲開,這時,一聲低沉的怒喝聲從二人身後傳了過來:
“龍沐羽,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