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打量李猛的空檔,李猛見前面有人擋住路,也立即勒住馬繮打量她。
第一眼所見,這是一個美得融化了所有風月花顏的女子。
再仔細一看,只見她身姿纖細,纖腰不盈一握,看起來有三分病態,七分弱態。但偏偏端坐在馬上的身板挺得筆直,好看的眉目隱隱堅毅,這般神情和她的姿態融合在一起卻絲毫沒有違和感。他本來得到信號彈急躁趕來的心兀地一突。
這個女子是誰?
尤其是她身後跟着清一色的護衛,雖然僅僅有五十人,但無聲無息地立在她身後跟着她一起駐足,身下的坐騎連馬蹄踢踏一下也不響。這小小的陣容卻是讓他身在軍營多年如今一手帶起來的府兵也不能相比。
他雖然是武將,但是自小混於市井,識人也端得幾分厲害。此時立即端正了顏色,壓下心中的急躁,沉聲質問,“前方何人?攔住本官的去路?”
謝芳華聽他說話底氣十足,器宇充盈,她淡淡道,“謝芳華!”
李猛乍聞這三個字一驚,在他的想法裡,臨汾橋被重量土炸藥炸燬,且有三百殺手死士等在那裡刺殺活口,他早已經得到消息,謝雲瀾護送謝芳華回京,只從護院裡挑帶了兩百護衛。重量土炸藥加上殺手死士,早已經將那些人殺得一團亂麻。尤其謝芳華是個養在深閨久病多年初愈的病秧子。這樣的大場面,就算她病好了,怎麼受得住?
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這裡攔住他去路的!
可是偏偏來攔截他的人就是她!
怎能讓他不驚異?
他一時驚詫莫名,加之從來沒有見過謝芳華,不由得更爲仔細地看着她,將信將疑,“你真的是……謝芳華?”
謝芳華忽然笑了,“李猛,天下有幾個謝芳華?我堂堂忠勇侯府的小姐,還有人假冒不成?”
李猛面色一變,“你……你沒有……”
沒有被詐死?還是沒有被殺死?謝芳華含笑看着他,“我病怏怏地過了多年,每隔一段時間京城就有人傳我快要死了。可是這麼多年,我還是好好地活着。如今自然是越活越好了。只能說明我命硬,沒那麼容易死。”
李猛聞言臉色驀地有些發緊,心頓時繃住,謝芳華這個女子如今好模好樣地出現在這裡,再結合關於她前一段時間法佛寺失火奇蹟般地治癒了她的病據說是有神靈庇佑的傳言,使得向來不信鬼神的他此時見到她真人又聽到她這般說話不由得覺得脊背涼了涼,似乎有某種風颳過,一時間讓他這個從軍營裡爬了多年的大漢有些受不住,身下的馬也受他感染踢了踢蹄子。
謝芳華一直注意着李猛的表情,什麼叫做先聲奪人,她自然也是熟讀兵法的!這第一面的第一仗,她自然是鎮住了李猛的氣勢。
只要先攻了他的心,讓他有對某些東西有那麼一絲懼意,接下來便好打退他了。
不過李猛到底是從軍營鐵血裡爬出來的人,不過片刻,便定住了神,面色緊繃地看着他,質問道,“就算你是忠勇侯府的小姐,爲何阻住本官的路?你可知阻攔朝廷命官辦理公務,是要問罪的嗎?”
謝芳華失笑,“李統兵,我謝芳華就算進了皇宮,憑着身份,也可以不對皇后行跪禮。更何況柳妃娘娘!更何況一個區區的朝廷四品官了。”
李猛面色一寒,“皇后雖然母儀天下,但到底不能幹政。芳華小姐雖然身份尊貴,但也沒有權利阻止朝廷命官辦理公務!我勸芳華小姐還是趕緊讓開路!否則下官對你不客氣!”
“李統兵確定是去辦理公務嗎?”謝芳華沉靜地看着她,“我不讓開路,你又如何對我不客氣?我竟不知道了,天高皇帝遠,李統兵這是要造反嗎?”
李猛心下一沉,頓時大怒道,“芳華小姐休要血口噴人,你不讓開路,下官就踏馬而過了。”話落,他不想再跟謝芳華廢話,便對身後一揮手,雙腿一夾馬腹,向前衝來。
看這模樣,是真的豁出去了,要踩踏謝芳華而過!
謝芳華眸光一縮,柳氏和柳妃爲了三皇子而殺秦鈺如今這麼大的手筆已經是壓上了所有的賭注孤注一擲。自然是連他和謝雲瀾也算上了。她看着他衝來,頓時不緊不慢地道,“李統兵這般不顧及我身份,是想要殺我?你難道不想要你兒子的命了嗎?”
李猛心裡已經發了狠,只要是到了謝芳華面前,不管她擋不擋路,今日都要殺了她。反正事情已經做了,乾脆一不作二不休。反正皇上也要除去謝氏。他本來打定主意,心下的一干情緒都被他壓下,發了狠地要置他於死地,可以剛到她近前一步之遙,徒然聽到這句話,他身子猛地一僵,手中已經握緊的刀柄卻是怎麼也抽不出來了,立即勒住了馬繮。
他身後的府兵也跟着他齊齊地停下,也算是訓練有素。
謝芳華見他果然因爲聽到兒子而被震動,對她微笑,“皇上這麼多年都沒除了謝氏,你知道爲什麼嗎?”
李猛不答反問,“你抓了我兒子?”
謝芳華也不答他的話,徑自道,“我爺爺退出朝堂,哥哥還未入朝,皇上找不到把柄外,也是因爲謝氏掌控了所有的經濟命脈,皇上一直籌備不足。哪怕如今,他也沒籌備充足。”
李猛惱怒地看着她,“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問你,你抓了我兒子?”
“我到是不用抓你兒子,而是隻需要將你有外室,有兒子的消息派人告知尊夫人。那麼你可以想象,你的兒子還有活命的機會嗎?”謝芳華淡淡道。
李猛面色一變,威武大漢的眼睛頓時瞪圓,“看來我今日不殺你都不行了!”話落,他頓時從刀削裡抽出大刀,迎頭對着謝芳華就劈了一刀。
風梨一直跟在謝芳華身後半步,見此一驚,連忙上前要迎住李猛的大刀護住謝芳華。
謝芳華卻對他輕輕揮手擋住了他上前,同時手中的馬繮繩輕輕一仰,纏住了李猛的大刀。她的動作實在是很輕很慢看起來很無力,但是偏偏李猛的大刀被她馬繮繩纏得緊,動彈不得。
李猛也沒料到砍出的一刀入打在棉花上且還被纏住,平時他被稱之爲大力王,這個名字也是因爲勇猛的綽號而來。他一驚之後,用力抽刀,可是卻怎麼也抽不出來,擡眼看謝芳華,見她端坐在馬上,纖細的身子依舊是早先的姿態,紋絲不動。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早先被壓制下的感覺再度涌上來,看着謝芳華的眸光漸漸地變了。
關於忠勇侯府小姐的傳言太多,多到讓人耳不暇接,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虛弱柔弱手無縛雞之力。
在軍中,上等的武將,也鮮少有人能接住他剛剛那全力下的必殺招的!但是偏偏被她給接住了,且還輕而易舉!
“李統兵,我們可以好好地談談!”謝芳華在他用力地撤了兩撤,卻憋得臉通紅也撤不回大刀時,輕輕地撤回了馬繮繩,鬆了手。
李猛乍然被放,一股大力猛地傾瀉,使得他連人帶馬後退了好幾步。
謝芳華輕輕拿捏着馬繮繩,姿態輕鬆地端坐在馬上看着他,清聲道,“李統領,實話告訴你,柳妃娘娘和柳氏埋在橋下的大量土火藥雖然炸燬了古橋,卻是沒傷到四皇子秦鈺。也是因爲謝氏米糧的公子云瀾安排的護衛救了他。同時,柳氏的三百殺手遭遇到了公子云瀾悉心調教的護衛。兩相殺將起來,那三百殺手死士不是對手。我來攔阻你時,已經被除去了一大半。”頓了頓,她道,“你可知道除去這一大半殺手死士,公子云瀾的護衛折傷幾何?”
李猛聞言睜大眼睛,似乎她的話是天方夜譚,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四皇子竟然沒死?不但沒死?還沒傷到?”
“自然是沒傷到!他所乘坐的馬車雖然掉到了橋下,但因爲車廂早就包裹了厚重的鐵皮!又有武功高手的護衛相護,十幾米高的橋還的確奈何不得他。”謝芳華淡淡道,“況且,公子云瀾的兩百護衛也只折損了不到十之一二。此時,那三百殺手死士,怕是已經一個不留了。”
李猛驚駭,“你此言當真?”
謝芳華看着他,到底是武夫!她好端端地敢只帶了五十人攔截他兩千府兵,自然是有備而來。會說假話?不過他的反應也確實是合情合理。畢竟柳氏和柳妃娘娘如今下的血本大。自認爲準備得天衣無縫,怎麼也會要了四皇子秦鈺的命。卻做了這些連傷他一根汗毛也沒有的話,的確是難以置信和接收。
不過她自然用不着顧忌他的情緒,畢竟她是爲了談判而來。
“除了公子云瀾的安排外,四皇子秦鈺早已經識破了柳妃娘娘和柳氏家族要除去他的計謀。早已經派了心腹近身隱衛月落前去搜集關於柳妃謀害他的證據。”謝芳華不答他天真的問話,一字一句地道,“柳妃娘娘和柳氏先是私盜了庫部大量土炸藥來炸燬高宗祖時請天下第一橋樑師修建的古橋,趁四皇子回京路過時謀害,同時又派大批殺手死士刺殺,在私自沒有軍令調遣兵馬除去。這三宗罪加在一起,你說,柳妃娘娘和柳氏以及柳氏九族,還能有活路嗎?”
李猛本來知道此次做的事情就是誅九族的大罪,此時被謝芳華當面點出來,他身子更是顫了顫。一時無言以對。
“忠勇侯府忠君爲國,從南秦建朝,便一直輔助朝綱,如今皇權鼎盛了,忠勇侯府也該到了飛鳥盡良弓藏之時。”謝芳華語氣突然轉得蒼涼,“皇權如今愈來有容不下謝氏的勢頭,謝氏子息數以十萬衆之多,自然不能就此束手待斃。今日我來此,也是來和李統領談談。也許謝氏和柳妃娘娘能結成聯盟也說不定。”
李猛本來驚駭,如今聞言不由得驚異,頓時看着她,“芳華小姐的意思是……和柳妃娘娘結盟?”頓了頓,他不太相信,質問道,“既然如此,你今日爲何攔我?而不趁機殺了四皇子?你也知道柳妃娘娘爲何要除去四皇子。畢竟他如今回京,皇上對他寄予了厚望。未來的皇位傳嫡不傳長,可是大有可能。”
“就算我今日不來攔你!你也殺不了四皇子秦鈺。”謝芳華趁機地道,“他手裡若是沒攥着東西,豈能敢輕裝啓程回京?若是我猜測得不錯的話,他早已經料準你會帶府兵過來,以辦公務之職趁機除去他。”頓了頓,她提醒道,“不過你別忘了,這附近可不止你這一支府兵!二十里外,還有啓封城的府兵。那裡的統兵可是皇后母族之人。”
李猛額頭突突地跳了兩下,但他也不笨,反駁道,“芳華小姐還沒回答我的話,既然你都料定了四皇子識破柳氏和柳妃娘娘的安排,謝氏和皇室如箭在弦上,四皇子得皇上器重,如今讓他平安回到京城的話,勢必更瘦追捧。既然他能奪了漠北三十萬兵權,又豈能不幫助皇上除掉謝氏?你有此機會,爲何不趁機殺他?除去後患?”
“若是能殺他,我自然會殺了他。”謝芳華既然是來談判的,想要對面的人信服,卻也不隱瞞他,實話實說道,“李統領知道我是有未婚夫的吧?”
李猛聞言頓時想起來了,馬上道,“自然知曉!你和英親王府錚二公子訂立婚約之事可是傳得天下皆知。”
“秦錚和秦鈺身上共同中了一種咒毒,名曰同心。我若是殺了秦鈺,那麼秦錚的命也許也就搭進去了!我和秦錚有婚約,自然不能未嫁就守寡。”謝芳華沉靜地道,“李統領如今可是明白我不殺他的理由了?”
李猛這下啞然了,有驚異,有疑惑,有不太相信,又覺得這事兒實在荒謬。但看着謝芳華神色,她實在不像是說假。他皺眉,“芳華小姐,你莫要唬我!當我這個武夫什麼也不懂嗎?我雖然書讀得少,但也能分辨得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哪裡有兩個男人中同心毒的?真是聞所未聞。”
“你聞所未聞,不見得就沒有!世間之事,從來就說不準!”謝芳華回頭看一眼,後方古橋處已經再沒有聲音傳來,想必她攔住李猛這麼久,那些人已經被雲瀾哥哥的護衛給盡數除去了,她無所謂地道,“信不信由你!若是你今日不聽我的阻攔,帶着府兵衝過去,那麼,我就保不了柳氏,也保不了你了。尤其是你外室和兒子,你當你隱藏得好,卻不曉得該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嗎?那麼皇上誅殺柳氏九族的時候,帶上一個你,也不會放過你的兒子。”
李猛聞言心頓時抽緊,看向前方一里處,那裡面橋毀了,但是卻看不到毀塌的橋下何時情形。不確定謝芳華說的這些是真是假。但是誅九族也會牽連他兒子這件事情,他卻是再明白不過。世界上的確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心裡雖然不想否認他惜命,也覺得柳氏這一次爲了三皇子和柳妃傾注了柳氏一族實在冒險,但柳氏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一路被柳氏提拔到臨汾城統兵的位置,實在是不能袖手旁觀。如今謝芳華這般分析利弊之後,他自然被她的話觸動了!
他沉默半響,才道,“芳華小姐,我若是信你說的這些話,你真能保住柳氏?保住柳妃娘娘?保住三皇子?保住下官和我唯一的兒子?”
“自然!”謝芳華毫不猶豫地道。
“你可有什麼憑證?我若是信你,今日也許就失去最後一次機會了!”李猛心裡做着掙扎,可是前方古橋坍塌處此時無聲無息,再加之他收到了死士首領的求救信號,如今心裡卻是信了大半謝芳華的話。論自古擒賊先擒王的規矩來說,他剛剛也算是被謝芳華拿捏住了,可是她卻輕而易舉地放了他,說明她的確是想保柳氏。
“這是我玉佩,你拿去!”謝芳華揚手將自己的玉佩扔給了李猛。
李猛立即伸手接住,放在手中細看,忠勇侯府小姐的玉佩普天之下也就一塊。他頓時消除了疑慮。將玉佩緊緊地攥在手中,對謝芳華拱了拱手,“芳華小姐,有此信物爲證,下官就信你了!可是如今,你說下官該如何做?”
“你留下幾個人,說是聽到古橋被炸燬聲才急急趕來查看消息!其餘這些府兵,立即遣回去!”謝芳華話落,便聽到東南方向有成隊的馬蹄聲隱隱而來,她道,“你仔細聽聽,是否有兵馬來了?我所料不錯的話,定然是四皇子派人去請的啓封城的府兵。”
李猛凝神靜聽,一聽之下,確實是有兵馬而來,而且聽啼聲,不止兩千,怕是有萬數之多。他對謝芳華頓時肅然起敬,“下官聽芳華小姐的!”話落,對身後一擺手,命令道,“留下十人給本官做護衛,其餘人由趙強子帶隊回去!”
那被提名的趙強子立即領命,一揮手,兩千人馬整齊地調轉馬頭,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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