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深山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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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能活動的右臂教他壓着,口中乾澀,她想起身去尋些水來卻動彈不得,眼睛卻漸漸適應了四周黑暗的環境。其實剛剛掉下山崖時,兩個人皆是頭腦清醒且能夠稍稍走動的,不像現在各自被各自的傷勢所困,無法挪動半寸。
她昏迷前被楚景淮扶進這山洞中來,如今天色已晚,山洞中黑黢、辨不得物,更不知曉外面是何種境況,那些黑衣人有無派人下來尋找二人以確定他們的生死她尚不清楚,遂不敢輕舉妄動,縱然她的體溫如今也變得像楚景淮一般,若不生火,不知道她還能保持清醒多久。
楚景淮的箭傷似乎極重,墜崖後他替自己拔了箭,扯下衣袍一角隨隨爲自己包紮了,但這會不管她怎麼喊他都醒不過來。
他在崖上那番表現已教她失望,但到底,他曾爲她計較過她的後路,她不想他就這麼死去。右手稍稍挪開,摸進自己衣服裡,將辛鈺先前贈她的錦囊取出來,三枚錦囊幾乎一模一樣,除了一枚上面做了標記,白姝卿想這大概是第一個錦囊。
單手費力地一點點打開,就見裡頭盛了一個瓷瓶,她輕輕晃了晃,聽到聲響,忙打開來看,從裡面倒出一枚灰黑色的藥丸攤在掌心。這總不會是什麼□□,大概是什麼救命的藥罷。
楚景淮就快死了,崖下僅剩他們二人,他若就這麼死了她也活不久。略作思索,白姝卿將藥丸塞進他口中,他正昏迷沒有意識,不懂得下嚥,白姝卿一咬牙,嘴脣貼上他的,舌尖慢慢抵開他的齒,用力地將藥丸推下。他雖在沉睡,防備意識卻極強,待她從他的口腔中退出,舌尖被他篤着眉頭狠狠咬破,嘴裡鹹腥瀰漫。
不願再看他一眼,白姝卿苦笑着一抹嘴角,閉上了眼。
夜慢慢完全黑了,白姝卿又冷又餓,身上的力氣也在一點點被抽走,正當她絕望地等待死亡來臨時,靠在她身上的人忽然有了生氣。他似乎極爲難受,嘴裡時不時發出低聲的悶哼,也是,任誰中一箭都會難受,要放在之前白姝卿還會爲他擔心,但現在她尚且自顧不暇,不願去查看他的傷勢。
楚景淮卻醒了過來。
“喲,沒死?”白姝卿臉色蒼白,嘴上卻不留情,視線下移落在他與她身體相貼的地方,“動得了麼?能動的話勞煩王爺起個身,妾身還不想死。”
楚景淮眯眸看着她,似在反應她話裡的意思,半晌他挪了挪身體,慢慢記起墜崖之前的事,腦中卻一時混亂,只挑了重點來問,“汐顏她……沒有同我們一起墜崖?”
白姝卿聽完便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面對他,勉強擠出一點笑意,“是,黑衣人眼力極好,知道哪個是王爺心中所愛,王爺就要死了也不願讓秦小姐下來陪葬。”
他身負重傷,醒來第一時間不是查看自己的傷勢,而是關心秦汐顏的下落,她尚不敢發誓對誰能做到如此,可見他對秦汐顏的感情有多深,只是她到了現在才徹底明白。不過,尚不算晚。
楚景淮因爲她這句話極快地蹙了蹙眉,眉間褶皺又很快斂去,問她,“你有沒有受傷?”
“託王爺的福,妾身一時半會該是死不了的。”
楚景淮卻想查看她身上傷勢,正欲起身生火,胸口傳來劇痛,提醒他所受箭傷,白姝卿見他行動吃力便起身準備幫忙,鑽心的疼痛從腿上傳來,他先前雖替她接好了腿上骨折處,如今行動起來卻依舊艱難。
“你好好待着,我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走出幾步身子卻一晃,險些摔倒在地。
白姝卿慢慢移到他身邊,伸手扶了扶他,“王爺還是莫要動了,王爺若有個好歹,妾身就算有命活着回寧安,也無法向皇上交待。”
楚景淮聽完她的話一怔,白姝卿已慢慢向前移去。她在洞口外撿了木頭,楚景淮生了火,他胸前箭傷流出的血沾在衣衫上,如今已經幹了,血跡濃成暗啞,他卻似絲毫看不到自己的傷,拉着白姝卿坐在火堆旁,握起了她的左臂。
痛!
白姝卿疼得要命,卻死死咬着牙不令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楚景淮擡眸看向她,細眉緊緊蹙着,額上沁出了薄汗,嘴脣似乎教她咬破了,嘴角有血跡,眼中有淚因此分外晶亮。
不知道她到底爲何總愛逞強,嘴上卻不自覺放柔了聲音,“痛便叫出來,莫咬着牙。”
白姝卿方一點頭,放鬆了牙齒,楚景淮手上用力,空中一聲脆響,白姝卿忍不住叫了出聲。立刻抽回手,白姝卿離他遠了些,盯着跳躍的火苗出神。
“這山洞只是暫時藏身的地方,明天一早我們得離開這裡,三哥的人不知何時就會追下山來,”他頓了頓,“這山洞中夜裡冷,你我又受了傷,早些歇着罷。”
白姝卿應了聲,很快用山洞中的乾草在地上鋪好休息的地方,徑直躺了上去。她只鋪了自個一個人的,楚景淮也不介意,將身上大麾解下,鋪在地上,自個躺上去之後又將大麾剩餘部分蓋在二人身上。
白姝卿這會也不矯情,他既躺在她身邊,她便緊緊靠了上去。果然,楚景淮身上慢慢熱起來,她也跟着舒服。
楚景淮是在用內力禦寒,本以爲自己會體力不支,卻沒想一運功身體裡一股真氣亂竄,卻很快平靜下來,他渾身舒暢不少。
“你餵我吃了什麼?”他側頭問。
白姝卿閉着眼,“妾身也不清楚,王爺這不是醒過來了麼,總歸不是毒死人的東西。”
楚景淮聽完她的話盯着頭頂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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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之間聽到洞口有響動,楚景淮警覺地睜開眼,側耳去聽,洞口的動靜便一點點鑽進耳朵裡。
“雪天山路難行,咱們不妨到這山洞中躲上一躲,待明日雪停再回寨不遲。”是男人的聲音,從聲音來辨,此人內力深厚、不容小覷。
楚景淮手上不自覺施力,白姝卿被驚醒,出聲前被他掩緊了嘴巴。不知對方底細,但也知道以他們如今境況,他們只要進得洞來,若是敵非友,他們必難以招架。
白姝卿也聽到外面人交談的聲音,識相地沒有掙扎或說話,楚景淮見她會意,便鬆了手。二人屏息去聽洞外動靜。
“也好,”又有一男子出聲答道,“洛風,你命兄弟們隨我進洞裡。”
被稱作洛風的男子恭聲說是,而後揚聲傳達了先前講話男子的命令。
一行人便這麼闖了進來。
他們手中皆握着火把,因此很快便發現了此時正相擁躺在角落的二人。
“你們是什麼人?!”洛風立刻持劍上前喝道。
十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子齊齊站在二人面前,楚景淮卻還笑得出來,“在下林淮。內子頑劣,定要讓在下相陪,在這雪天登山看雪,路上不幸遇到歹人,傷了內子,在下亦被歹人所傷,一時半刻無法歸家,夜裡遂歇在這山洞之中。”
白姝卿一聲不吭地躲在楚景淮懷中,擺出被驚嚇到的樣子。
洛風對身後的男子耳語了幾句,那男子一笑道,“在下段延。閣下與尊夫人是性情中人,在下歎服。只是在下從小便長在這一帶,可並未聽說有誰在這山上遇到過什麼歹人,閣下與尊夫人上山一回便遇到這種事倒是巧合。”
白姝卿心中一驚,這段延並不簡單!
楚景淮卻平靜道,“所幸在下與內子在此遇到段大哥,否則還不知能否活着走出這深山。”
段延看他衣着談吐,皆不似一般平民百姓,楚景淮這番話他自然不信,只是他身後十幾位兄弟功夫皆是不錯的,即便他不簡單,也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遂不動聲色道,“相逢即是有緣,段某與兄弟們今夜便在此叨擾了,但願段某這些兄弟們不要驚擾了尊夫人才好。”
“段大哥言重了。”手上卻握緊了白姝卿的肩,將她更近地摟緊自己懷裡。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十幾個人在山洞裡隨意歇了。
孰料第二日,段延卻變了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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