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鴻禮問道:“姚鎮,能拿出數據嗎?如果能拿出來,今天就一併研究了,免得再開會。 ”
姚向輝道:“財務科張科長弄了一個數字出來,我剛看完,你還沒有看。”
“沒事,正好在這裡研究。”宋鴻禮大手一揮,對郭達道:“你把小張叫過來。”
不一會,留着大波浪、皮膚特別好的財務科長張敏來到會場。她也不坐,站在會場邊上,翻着報表,給領導們報告:“過春節的缺口預計爲250萬。
宋鴻禮不悅地道:“小張,你算的什麼數,我們城關鎮當真是二百五。”
張敏在宋鴻禮的壓迫下沒有怯場,道:“我們城關鎮不是二百五,扣我們錢的人才是二百五。”
會場上所有人都開始笑。
宋鴻禮是冷臉說笑話的高手,大家笑,他臉上沒有任何笑意,道:“小張說的有道理,明明是我們城關鎮的錢,扣着不發,這不是二百五行爲是什麼。小張可以離開了。”他端起大酒缸喝了一口,道:“我們不當二百五,我、姚鎮、王書記是三架馬車,負責弄二百六十萬,大家沒有意見吧。”
除了三人以外,其他所有參加聯席會議的領導都是一幅事不關己的態度,隨聲附和,還有的暗笑。
宋鴻禮見沒有人反對,道:“我是書記,自認一百二十萬,老姚認多少?”
姚向輝想了想,道:“剩下一百一十萬,我認五十萬。王書記雖然是新來的,但是在府辦當過領導,關係網寬,弄六十萬。”
王橋沒有料到姚向輝會這樣說,發言道:“這樣不妥,姚鎮六十萬,我五十萬。”
姚向輝勉強地道:“好吧,我認六十萬。”
黨政聯席會也開得不長。十一點就散了會,王橋想着自己頭上的五十萬,就給朱柄勇打電話,詢問如何處理。
朱柄勇道:“昨天你們財務科長張敏就來找了我們老大,要求無論如何也要多撥一百二十萬,我估計就是給宋書記找的。”
王橋有些奇怪地道:“爲什麼說是給宋書記找的,不是給姚鎮找的。”
朱柄勇道:“我們是兄弟才說這些真話。誰不知道城關鎮是宋書記說話算數,姚向輝基本不發言。宋書記和我們老大是鐵哥們。宋書記說話,在財政局好使。局裡已經準備多撥一百萬二十萬,所以老弟的事我們幫不了,還得另外想辦法。”
王橋給朱柄勇打電話只是爲探路,並非要通過朱柄勇的渠道拿到錢。他弄清楚宋鴻禮的來錢渠道後,不禁對姚向輝有三分同情。鎮長是行政負責人,在經濟上沒有任何發言權,那就真沒有權了。
通過這幾天觀察,王橋明確地知道自己必須要把屁股放到宋鴻禮那一邊。否則在城關鎮的日子不好過。所幸宋鴻禮爲人儘管霸道,對自己還很看重,辦事能力還是很強的,工作也很勤勉。
打了第二個電話後,王橋叫上老趙就直奔供電局。當宋鴻禮書記分派任務之後,王橋就動起了腦筯,凡是靠縣財政那口鍋的單位臨近春節都缺錢。與其去搶食。還不如另闢渠道。因此,在向朱柄勇瞭解情況後,他就直接找向了小李局長。
王橋住在電力局家屬院,是電力局籃球隊的主力隊員,與電力局不少同志都熟悉。但是,他從來沒有以正式的官方身份踏進電力局。今天他不是以籃球隊員的身份。而是城關鎮黨委副書記的身份。
小李局長辦公室內溫暖如春,讓人進去就有脫掉外衣的衝動。小李局長穿着西服,戴着眼鏡,與平時在籃球場上戴眼睛的形象不盡相同,顯得很是精明強幹。他見王橋進屋,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道:“稀客啊。王書記。”
王橋笑道:“我住在電力局家屬院,五天倒有三天要和小李局長見面,算什麼稀客。”
小李局長道:“那不一樣,今天你可是代表城關鎮而來。”
王橋道:“今天是半公半私,即是公事又是私事。”
喝着茶,王橋講了自己的來意。通過前一階段時間的接觸,他對小李局長頗有好感,也知道小李局長在電力局是個有實權的人,因此才冒昧地提出這個要求。他內心也有打算,如果小李局長願意出手幫助,自己也會找機會投桃報李的。
所謂友誼的形成正是通過一件一件具體事情來凝結而成的,那些只會說好聽話的人往往不能得到真正友誼。具體問題是友誼的試金石,也是友誼的凝結劑。
小李局長沒有料到王橋找自己是爲了這事,最初聽到這件事情時,他還是想找理由推脫。他看到王橋英氣勃勃的面容,隨即改變了主意,道:“王書記的事肯定要支持。但是局裡肯定不會出這筆錢,有點不合規矩。”
王橋道:“有沒有變通的辦法?”
小李局長沉吟着道:“一般情況我們不會這樣操作,但是,老弟不在一般情況之列。電力局下面有些企業,專門爲電力局提供相應設施設備。我去找一找我分管的企業,讓他們借錢出來。這些企業都在城關鎮地盤上,還需要城關鎮幫助支持。”
王橋笑道:“地企聯合很重要,吉書記每次開會都講,我們城關鎮也需要電力局這種大塊頭來支持。”
很簡單地敲定了自己的任務,王橋很有些高興,道:“中午有空沒有,我們喝杯小酒。”小李局長道:“今天中午就算了,我要去參加一個接待。我們兩人喝酒機會多得很。我們的籃球比賽,王書記一定要參加,沒有你,實力要大打折扣。”王橋道:“那是當然,這是我最喜歡做的運動。”
從電力局出來,仰頭看着冬日裡罕見的太陽從雲層中射出來,心情不禁愉悅起來。
小車開過客車站時,王橋看見面色沉重的邱洪走出客車站,急忙讓老趙停車。
從省城回來以後,老趙對王橋越發恭敬起來,聽到王橋叫停車。趕緊靠邊,停車。
“邱洪。”王橋沒有下車,按下車窗,向外招手。
邱洪手裡提着包,道:“王書記,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約定,在外人面前還是稱呼各自職務。沒有外人時則不能叫職務,直呼其名。今天是在大街上。邱洪就按約定稱呼職務。
王橋道:“我去辦事,你出差?上車,馬上十二點了,找個地方吃飯,邊吃邊聊。”
邱洪走下客車之時就準備給王橋打電話,沒有料到剛走出客車站就遇到了王橋,暗覺有緣。
三人來到城關鎮旁邊的臘肉館,找了一個安靜地方,切了臘排骨。炒了土鱔魚,又要了二兩小酒。三人天南海北聊天,享受着地道美食。
老趙最先放筷子,道:“兩位領導慢慢吃。”王橋道:“你不吃了?”老趙誇張地拍着肚皮,道:“飽了。王書記,我先去眯一會,有事叫我。”
老趙走了。邱洪就放下筷子,斂起笑容,道:“我參加了市委宣傳部的考試。市委宣傳部理論科要招人,我想試一試運氣。”
王橋道:“考得怎麼樣?”
邱洪道:“我今天看了成績。這次考試沒有給我們選調生丟臉,考了第一名。”
王橋拿起酒瓶給邱洪倒滿酒,道:“苦盡甘來。以後等到了市委宣傳部,你會回想這一段日子的。”
“還有面試這一關沒有過。我到靜州找同學聊了聊,聽說了一些不好的說法。考試是看硬功,面試就是軟的,三人面試,只招一人,誰上都可以。”邱洪知道這是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也就顧不得含蓄,道:“我剛纔下車時就準備到城關鎮來找蠻哥,看蠻哥能不能找熟人打個招呼。我在靜州沒有熟人,一點力都使不上。”
上一次與陸軍、朱柄勇一起吃飯時,邱洪聽到陸軍稱呼王橋爲蠻子,也跟着用了這個稱呼,只是將蠻子改成了蠻哥,這跟舊鄉諸人的稱呼倒是一致的。
王橋腦子急速轉動,想着能幫得上忙的人。
靜州面試一般是由用人單位和組織人事部門共同組成面試組,如果有人提前做“工作”,面試結果確實很難預料。
想了一會,王橋想到了兩個人選,一是雷成,另一個是楊璉。雷成在省委宣傳部辦公室工作,與靜州市委宣傳部聯繫比較多。楊璉曾要在宣傳系統工作,與市委宣傳部比較熟悉。斟酌一番,王橋撥通了雷成電話。
“師兄,不好意思,中午打擾你休息。”
“我們是師兄弟,別這麼見外。有什麼事情嗎?”
“師兄,說話方便嗎?”
“方便。”
王橋簡述了邱洪的事情,特意強調其爲選調生,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雷成道:“我認識靜州市委宣傳部的領導,可以與他溝通,但是能有多大效果就說不清楚了。”
王橋道:“師兄出馬,一個頂倆。”
雷成道:“你別捧我,捧得越更摔下來越疼。你的事情,我儘量辦,儘量辦好。我昨天看了省紀委關於靜州案的通報,亂了這麼一場大風,師弟在那個敏感位置還能立得住,確實證明我們山大出來的學生幹部是最優秀的。”
聊了幾句,掛斷電話。王橋道:“剛纔我跟雷師兄聯繫了,他在省委宣傳部辦公室工作,混得不錯。他願意幫,只是擔心還有更強的關係介入,所以不敢打包票。”
邱洪找王橋幫忙是病急亂投病,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沒有料到峰迴路轉,王橋居然與省委宣傳部有關係,看兩人對話的情況,關係還很深。
“蠻哥,不管能否成功,我都記得住今天的這個電話。”
“別太悲觀,憑你的能力,東邊不亮西邊都要亮,我們幹個杯,祝順利。”
邱洪仰頭就將一杯酒傾倒進嘴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