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昌東縣的工程,王曉有意避嫌同,便沒有出面,由陳強帶着臨時搭建的小團隊前往昌東。
來到昌東,陳強先到辦公室與樂彬見了一面。
在會面之前,樂彬聽過王橋對這家來自於省裡的建築公司的介紹。他有點懷疑 “技術力量很強”的說法,原因很簡單,省裡建築公司如果力量真的很強,完全沒有必要來做垃圾場的幾百米入場道路。
等到見面時,陳強說了幾句話便讓樂彬覺得此人學識淵博,而且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似曾相識是由於陳強在交通廳工作了二十來年,儘管後來受到了挫折,脫離了體制,可是行爲舉止仍然帶着體制內的習慣,而這種習慣正是樂彬覺得熟悉之處。
“我本來不想來的,但是王主任的面子無論如何得給,這個工程沒有想到賺錢,是爲了幫助王主任。”陳強知道垃圾場入場道路的背景,與樂彬見面之時沒有一點表現出來真心想做這個工程的意思,只是風輕雲談地談幫忙。
樂彬也是老江湖,從陳強年齡和王橋年齡對比上,實在沒有覺得王橋有這麼大的面子。不過聽到陳強對來人的介紹,他馬上釋然了。
陳強道:“這是我的女婿,和王主任是同班同寢室同學。”
杜建國進入辦公室以後一直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此時見岳父提到自己,取過一張名片,送到了樂彬手上。
樂彬見到名片上工作單位的名稱,頓時起敬。對於基層單位來說,山南日報社是真正的無冕之王,等閒一個小記者也不要輕易得罪。從另外一面來說,利用記者的關係發點文章或者消掉一些負面新聞倒是值得一做的事情。
樂彬拿着名片道:“橋主任,你以前沒有說過有同學在山南日報社當記者,城管委是一個負面新聞最多的地方,以後還得依靠杜記者多做些正面報道。”
王橋道:“樂主任估計對我天天跑垃圾場印象很深。忘記了我大學專業就是中文,我的同學在各個報社當記者的很多。而且,這些記者都歸杜建國管。我們學校有個新聞社,杜建國是創始人和第一任社長。他的社員們大多進了新聞單位。”
杜建國畢業後進入報社,經常在省裡各大廳局跑新聞,眼界提得頗高,從內心深處還真沒有把樂彬放在眼裡,只是如今有求於人。且此人是王橋的領導,便將這個小心思深深地埋了起來。他挺着肥厚的胸膛道:“讀大學之時,王橋在學生會工作,我主要就搞新聞社,新聞社出來的學生遍及全省各個報社,如果樂主任有用得着我的時候,儘管招呼。”
得知了相互間深厚關係,樂彬對於陳強所言純粹幫忙倒是有了三分信任,交流一些看法後,樂彬道:“陳總。實在不好意思,我等會要到縣裡開會,就不陪你到現場了,由橋主任陪你上去看,他最熟悉垃圾場的情況。”
從樂彬辦公室出來以後,王橋帶着環衛所喬勇和工程科趙連傑前往垃圾場。
四人站在垃圾場邊上,向下望着山溝裡的垃圾,沖天臭味以及漫天飛舞的蒼蠅讓杜建國在內心深處很有些感嘆:“當年王橋在山南大學叱吒風雲,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誰曾想到陰差陽錯來到了昌東。成爲一個管垃圾的副主任,命運太他馬的拽了。”
陳強拿着圖紙和沒有蓋章的地堪報告後就進入工作模式,站在帶着臭風的山崖上,對照着圖紙查看實際地形。他擔任交通廳總工時主持修過無數大工程。這一段只有幾百米的入場道路實在是不值一提。他很快就看完圖紙,對王橋道:“可以做。”
王橋道:“什麼時候能進場。”
陳強道:“你這裡有電有水,隨時都可以進場。只是這個圖紙設計者應該是才從學校畢業的,非常機械。公路設計成之字形,這是對的,但是他在工藝上沒有處理好。這條公路的難點在於之字形的下面部分如何生根。設計者採用的在坡上強挖公路。費力不討好。我們可以將上面部分修通以後,再運來渣土回填,壓實後形成下面路段的基礎。另外,對坡度的要求過高了。”
內行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趙連傑頻頻點頭,道:“進場道路本來就只是爲了垃圾車使用,入場時是重車,出場時是空車,所以坡度比標準略爲提高都沒有什麼問題,可以減少很多工作量。這個設計者我見過,確實是才畢業的,照搬條款。”
討論了一會現場情況,陳強又拍了一些現場相片。他對趙連傑道:“建委修了垃圾場,應該有地形圖吧。”趙連傑道:“應該有,可以查得到。建委那幾個人有點討厭,不一定給我們,實在不給,我就讓做地勘的人再做了一個地形圖。”
中午城管委請陳強和杜建國吃了午飯,基本上敲定了大體上的入場時間。杜建國的好酒量此時顯現得淋漓盡致,喝了一瓶酒後,桌上氣氛活躍起來,他反客爲主,主動敬酒。午餐結束後,樂彬喬勇和趙連傑全部被灌翻。
三個沒有喝醉的人找了一個茶樓喝茶。
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王橋就想聽真話:“陳總,這個工程有沒有利潤?”
臉色略紅的陳強道:“公司現在這種情況,這種小工程也得做。你別小看了這種小工程,利潤往往還很高。到時我還有些手段,儘量在保證工程質量的同時,節約成本。”
王橋知道這正是陳強的長處,也不追問技術問題,道:“還需要我做什麼?”
陳強道:“暫時不需要。你在這裡當分管領導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外行領導來亂插手。我給你說實話,到時修到下半段公路時,我可以利用垃圾和渣土進行混合,壓實後效果很好。”
王橋有些驚訝:“用垃圾做路基?”
陳強道:“我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瞭解內情的人都以爲垃圾會很軟,其實垃圾裡有各種材料,相互牽連着,和渣土混合後強度並不低。你這裡本身就是垃圾場,不存在材料污染周邊環境的問題,這是最省錢的做法。我估計比原設計至少節約五六十萬,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利潤。工程質量你就放心,絕對不會差,涉及手續以及肯定要出現的設計更改的事交給你。”
王橋道:“最好不要突破財政局的工程預算。”
陳強道:“絕對不會。我會剛好達到工程預算。”
聽陳強如此講,王橋心裡有底了。
喝茶到五點,李寧詠從單位趕了過來,與陳強和杜建國見了面。李寧詠一眼就認出了傳說中的胖墩,道:“你是杜建國?”
杜建國笑道:“你怎麼這麼肯定?”
李寧詠道:“我經常聽到王橋談起大學的三兄弟。你這個體形明顯符合胖墩這個綽號。”她與杜建國聊了幾句,又很有禮貌地道:“陳叔,你好,我是李寧詠,王橋的女朋友。”
陳強已經知道了李寧詠的背景,客氣地道:“小李,你好。”說了這句話,他覺得與李寧詠無話可說。其實他以前是見過李寧詠的父親邱大海的,至少喝過三次酒。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會說起以前的往事。
李寧詠倒是落落大方。道:“王橋請您過來幫忙,完全是私誼公用。我去採訪過那個垃圾場,臭得很,又沒有多少工程量。陳叔如果不是看到王橋面子上,肯定不會來。今天晚上我要敬陳叔一杯酒,這個垃圾場把王橋弄慘了,您來來施工,幫了大忙。”
道橋公司成立以後,陳強發現最大的問題還是能否拿到工程的問題,而是資金和隊伍的問題。後一個問題甚至更加嚴重。目前狀況下,一些稍大的工程根本不敢去爭,除非轉非包出去。而轉手包出去並不符合他和王曉成立公司的理念。兩人各自有痛苦經歷,對於快錢有天然警惕。陳強當前最需要一些小一點的工程。積累資金同時鍛鍊隊伍。
這一個小工程就非常適合公司的情況。
對王橋來說,找到一個可靠的施工隊伍,對於陳強來說,有一個賺錢和練兵的機會,對於城管委來說,徹底解決臭味和蒼蠅。這是對諸方都有好處的事情。
經過李寧詠口中說出來的話,很能入陳強的耳朵,讓他覺得舒服,他得出一個結論:“這真是一個玲瓏的女孩,深得其父真傳。”
李寧詠熱心地道:“胖墩,晚上你想吃什麼?”
杜建國道:“以前老是聽蠻哥講酸菜黑魚,那我們去吃正宗的酸菜黑魚。”
李寧詠馬上翻出了霸道魚莊的電話號碼,訂了一個包間。
杜建國對於俏麗又大方的李寧詠頗有好感,道:“我現在知道蠻哥爲什麼不在大學談戀愛,原來是爲了等小李,緣分天註定。”
李寧詠笑得非常甜蜜,道:“王橋的綽號叫蠻哥,這個綽號很好,以後我也叫蠻哥。”又道:“蠻哥長得還算不醜,當年爲什麼不談戀愛,胖墩不準打埋伏。”
杜建國笑道:“我哪裡是打埋伏,是講的事實,蠻哥確實沒有談戀愛,害得我們有一段時間還以爲他的性心理和性取向有問題,現在看來他還是正常的。”
李寧詠又道:“還有一個綽號青皮的同學,我還沒有見過,什麼時候叫青皮到昌東來玩。”
杜建國道:“青皮又失戀了。他的女朋友下定決心要出國,青皮就成了阻礙。青皮是很有才華的人,唯一麻煩的就是談戀愛總是不順。我們三人之中,我是最胖的,卻是最先談戀愛的。”
李寧詠對王橋的過去很有興趣,就逮着杜建國說東說西,兩人聊得甚歡。
王橋則向陳強請教工程方向的各種問題,從技術問題程序問題以及可能遇到的潛規則。參加工作以來,他越發覺得在學校學到的知識遠遠不夠用,有太多知識需要學習和補充,特別是對於主政一方的領導,更需要成爲萬金油式的人物,需要對各行各業的基本瞭解,否則很容易被下屬牽着鼻子走。
聊到五點半,四人前往霸道魚莊。剛到門前,李寧詠見到組織部辦公室谷麗和另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谷麗與李寧詠互相打過招呼後,谷麗將年輕女孩子介紹給李寧詠:“這是牛明皓,是牛部的女兒,你們應該見過。”
李寧詠笑道:“我以前和小皓見過面的,那時她還在讀初中,後來就沒有接觸過了。”
牛明皓道:“我還以爲寧詠姐忘了我。”她對站在李寧詠身後的大個子很感興趣,不停地打量,得知此人是王橋時,脫口而道:“王橋是我幺爸的仇敵,我幺爸每次提起你就牙癢。我幺爸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經常闖禍,現在有了點錢,脾氣和能量都見漲,能讓我幺爸恨得牙癢又沒有辦法,王橋是個人物。”
昌東縣委領導之間也有小圈子,其子女們也受到小圈子影響,往往形成小圈子下面的小圈子,李寧詠雖然生長在靜州,也認識頗多官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