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鍾裕。
盛繁站在原地沒動,彎下腰靜靜看了會兒他暗含戾氣卻又白嫩帥氣的臉,她突然綻放出一個異常燦爛的微笑。
“小孩兒,有駕照嗎?”
鍾裕不爽小孩兒這個稱呼,冷冷哼出一口氣,“沒有。”邊說着,他邊就發動了車,車子在大太陽下轟鳴出聲,彷彿下一秒就要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出去。
盛繁卻跟個猴兒似的靈巧地鑽上了車,左手一拉,安全帶就已經穩穩系在了腰間,“那我可得坐穩了,我醫保可快過期了。”
鍾裕狐疑地瞥她一眼,“你醫保過期時間還久得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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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盛繁自知失言,都怪上輩子池姐天天在她耳邊唸叨,提醒她記得去銀行繳費,害得她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她笑眯眯地迎上鍾裕目光,“小孩子真沒有幽默感,認真的樣子好可愛。”
鍾裕被她這幅賤樣噎了一噎,故作冷漠地轉頭不再看她,可到底年紀小,耳根還是透露出一抹微紅,讓不小心看見的盛繁又是兩聲嘖嘖。
以前池姐就評價過她,說她認真起來迷人,可要賤起來真的是能賤的花樣百出——尤其是對自己不喜歡的人,簡直能活脫脫把別人給氣死。
對此盛繁表示自己很委屈,她賤也是有個標準的,人家好好和她說話吧,她也態度和善,成功案例請參照蘭西。而要是人家就愛壓她給她臉色看,她就能點個二踢腳賤到天邊,不反壓別人一頭就不快樂,成功案例可參照柯明,姜華,鍾裕,以及無名人士等等等等,此處可省略一萬字。
看到鍾裕少了點兒初次見面的疏離,一點就炸,盛繁突然覺得逗逗他還挺有趣的,她跟大尾巴狼似的摩挲了下下巴,老氣橫秋地開口問道,“小孩,哪個學校上學呢?”
而鍾裕只覺得這女人異常聒噪,自上車開始就叭叭叭個不停,而且這一副居委會大媽查戶口似的口氣是要鬧哪樣。他煩躁地吸了口氣,“關你什麼事。”
“嚯喲!”盛繁一下子來了精神,她笑眯眯地呲着幾顆小白牙,“咱倆同住一間屋檐下,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鍾裕被她這一句渾身都激起了雞皮疙瘩,脣瓣緊抿,一副受不了的樣子,“隨便你怎麼講。”
盛繁繼續鍥而不捨地追問,“有沒有女朋友了啊,有就趕緊帶回家,讓大家夥兒幫你把個關兒,小孩子在社會上可是很容易受到欺騙的喲。”盛繁身後隱形的大尾巴在瘋狂地搖動,笑眯眯彎了眼。
她是不是神經有問題?!
鍾裕氣急反笑,駕駛着車子在紅燈亮起時穩穩停下,轉頭眼神冷冷地看向她,“一口一個小孩兒,呵,要不要聽個笑話,你還沒滿十八。”
盛繁拍了拍大腿,笑得跟只狐狸樣兒的,“嘿喲,我還真忘了,謝謝提醒啊。”
鍾裕並不想接受這毫無誠意且莫名其妙的道謝,他再度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盛繁,轉過頭不再在她身上浪費精力。
盛繁卻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她手裡一拋一接自己純黑色的手機,手法嫺熟——正是最近最新上市的SKO五代,一機難求。邊拋手機,她邊教育鍾裕。
“小孩子,脾氣不要那麼足,性格不要那麼高傲,要始終關心黨和人民,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鍾同志啊,我有道理地懷疑你,你已經偏向於資本主義了。”話罷,她還老氣十足地搖了搖頭,像是很無奈地樣子。
鍾裕餘光瞟見了這一切,冷着臉扯了扯嘴角,“我要是羣衆,我就第一個封殺你。”
“嚯!”盛繁挑起眉梢看了一眼大言不慚的他,心道我上輩子可是混得如魚得水,哪兒來的愣頭青小子敢這樣咒老子。
她一巴掌就揮在了鍾裕肩膀上,“一個人的命運,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也要考慮歷史的進程,順應發展。鍾小同志,你的覺悟怕不是很高啊。”
鍾小同志厭惡地瞪了一眼她的手和自己的肩,面色不善,“你覺悟高,那我就坐等你三年拿影后了。”
盛繁朝他拱了拱手,“承英雄吉言。”
鍾裕懶得理她怪相,反口回嗆道,“你能不能拿影后難說,但你這種豁出去了不要臉的精神我是真的很讚賞。”
盛繁故作嬌羞地擋了擋臉,“這怎麼敢當。”
……
鍾裕覺得自己可能有那麼一丁點兒地暈車。
他心情煩躁,開車也沒個穩當,下一秒手就不小心碰到了雨刮器上,嘩嘩嘩地幾大聲,晴天烈日下,兩根雨刮器就跟瘋了似的亂刮,鍾裕手忙腳亂好半天才關上,耳尖滾燙。
盛繁坐在邊兒上目睹全程,瞬間就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笑了幾下又突然收聲,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表情裝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嚴肅地自言自語道,“嗯,不好笑,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鍾裕果然氣急敗壞地喊她名字,“盛繁!”
“到!”
“你是不是有病?”
盛繁笑嘻嘻,“當然啊,我這病不是纔好不久嗎?”
鍾裕突然安靜,不再接話,眼含深意地看她兩眼,漠然地把頭重新轉了回去,正視前方認真開車。盛繁見他這樣,也沒了繼續逗弄的心思,癟了癟嘴,安心看起窗外的風景。
車內空間狹小又密閉,二人一時尷尬。
盛繁探出細白的手指按下車載音響的按鈕,“放首歌吧。”
鍾裕淡淡瞥她一眼,沒有拒絕。
於是,下一秒,整個車廂內突然就充斥滿了極其響亮的鬼哭狼嚎,一個嘶啞的男聲大聲用力吼着,彷彿衝擊波般席捲了整個車身,聲音不知道誰開的最大音效,震得盛繁幾乎失聰,覺得好似渾身都涌動着渾厚的巨響。
鍾裕也沒好到哪兒去,他面色發黑地迅速降下了車窗,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攥拳擱在扶手上,表情隱忍。
一輛車正巧開過他車旁,一個長得黑黢黢的男人探出腦袋來罵他,“操啊有毛病啊你!聾子嗎,開那麼大聲。”罵完一泡口水吐出,盛繁眼睜睜看着那輛車子嗖嗖地瞬間駛離,留給他們一屁股的尾氣。
盛繁極力憋笑裝得正經,迅速找到調節聲音的地方把音量重新降了回來。
換了個頻道後,輕柔的女聲開始在車內迴盪。
盛繁帶了點歉意笑着望他,“對不住啊,這回我真不是故意的。”
鍾裕怒氣沖天地瞪了她一眼,堅決拒絕再和她搭腔。
盛繁摸了摸鼻子,安靜了一會兒,結果還是覺得剛纔的事情有幾分好笑,一時有幾分憋不住,鍾裕面色愈發地黑。
終於看到熟悉的大門,鍾裕隱隱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臉部輪廓也溫和了幾分。
就在這時,後半路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盛繁突然正色,主動開口喊了他一聲,“鍾裕。”
語氣平靜而嚴肅。
鍾裕下意識應了一聲,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氣氛有幾分不對,他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做什麼?”
‘砰’的一聲,是盛繁解掉了安全帶。
“你對我隱隱的敵意,我能問問,是爲什麼嗎?”
鍾裕雙眼突然爆發一陣精光,死死鎖定盛繁。
“從我病癒之後,你對我就一直異常冷淡,態度怪異……能告訴我是爲什麼嗎?”
盛繁到底是個心理年齡三十歲的女人,生活閱歷不談,見過的場面也遠勝常人,此時一旦爆發出氣場,鍾裕即使再成熟,這會兒也有幾分承受不住。
他沒想到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兒會突然被她放到檯面上來講,這會兒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別過頭去不看盛繁,聲音漠然裡又夾雜了幾絲壓抑不住的憤慨,“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盛繁淡然搖頭,“知道我還問你幹嘛?”
這話是真的。
鍾裕對她的敵意太過莫名其妙,牴觸得過分用力,這一點着實是讓盛繁不太摸得着頭腦,好歹兩人還是一家人不是?盛繁難不成以前做了什麼惹着過他?
竇大影后壓根兒沒往自己的身上去想過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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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裕深深吸了口氣,面色逐漸轉淡,眼神卻帶了幾分狠勁兒,他看向盛繁,“那你知不知道……”
盛繁豎起了耳朵。
“原來的盛繁……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