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將此事一晾就是三天。
三天後,朝中卻又有大事發生。
原來是某個被下了大獄的鹽運使交代,鹽運之事他們貪墨也是情非得已,江南官場,層層的官員,那都是要上供的。
這份供詞一出,滿堂譁然。
皇上更是當堂摔了茶杯。
朝議後,皇上便宣了二品以上的官員去偏殿議事。
舊事重提,一個小小的元宵宴,都可以讓人心那般的活絡,江南官場豈能幹淨了?
天子一怒,沒有浮屍千里,卻是跪倒一片。
皇上的視線便落在了鎮海侯身上,冷冷的道:“鎮海侯,你可知罪?”
鎮海侯一愣,兩公兩侯,六位尚書,俱都在列,皇上卻獨獨點了他的名字,讓他如何不惶恐?
其實,從久病的吏部尚書樑華秀突然出現在了早朝上,他就有所察覺,早前那件事,怕是要出定論了。
鎮海侯畢竟是經歷了大風大浪之人,片刻的慌亂之後,便很快的鎮靜了下來。
立馬跪倒在地,“臣知罪!是臣沒有管教好內子,才做出瞭如此瘋狂之舉。婦人就是頭髮長,見識多。臣自己責其閉門思過。所收黃白之物,定會如數上繳國庫。”
在他看來,元宵宴之事,他並沒有參與,一切都是鎮海侯夫人的所爲。所以,這責任推脫出來,也着實簡單的很。
皇上歪坐在龍椅上,“好!好得很!那你打算上繳多少啊?”
鎮海侯斟酌着皇上的態度,道:“自然是全部!”
皇上嗤笑一聲,“全部?是多少?鎮海侯府可有登記在冊?”
鎮海侯道:“無知婦人,蠢事做盡。哪有兩位國公夫人做事情面面俱到?”
皇上冷哼一聲,登即砸了一個冊子下來,“你沒有,朕有啊!鎮海侯拿着這個冊子,回去跟你家那個蠢婦對仔細了。哪月哪日哪時,什麼人出入你鎮海侯府,送了多少黃白之物,這冊子上可是記的清清楚楚。”
鎮海侯任是臉皮再厚,這會兒也已經大驚失色了。
用眼睛的餘光看向太子。
太子卻站在隊列的最前面,巋然不動。
六皇子出列道:“父皇!人情往來,大抵如此。適逢過年期間,走親訪友,哪有空着手的?”
皇上的視線便冷冷的落在了他身上,“你想說什麼?法不責衆嗎?”
六皇子道:“這就是人與人之間交往的普遍規則!”
“好一個普遍規則啊!”皇上仰天長嘆,“你們也都是這樣子認爲的嗎?”
沅王出列,“兒臣有異議!”
太子和六皇子的視線就一起夾刀帶箭的朝着沅王射來。出於直覺,也是認爲沅王這個時候開口,絕對是落井下石的。
皇上道:“講!”
沅王道:“往小了說,是人情。那要往大了說呢?見微知著!什麼樣的人情需要五萬兩銀子來維持?”
六皇子道:“京城閨秀何止百家?元宵宴之前,又是弄的那般的火熱,有誰不想去增長見識?提着禮品去拜訪各位評判,爲的不過是把自己的女兒推給十位夫人,這樣的事情,不是人之常情嗎?”
皇上道:“太子,你覺得呢?”
太子道:“年乃是傳統節日。正月天裡,上門拜訪,的確沒有空手的道理。六皇弟所言也在情理之中,京城閨秀,不說上千家,五百家總是有的。每家拿出一百兩銀子的禮串門,其實也不多。”
“太子這賬倒是算的精細呢!”皇上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太子道:“兒臣只是就事論事!”
“好一個就事論事!”皇上突然就笑了,卻笑的有些陰冷,“太子要不要看看那冊子上的名單有沒有一百家啊?”
太子垂首,“兒臣惶恐!”
皇上冷哼,“你惶恐,鎮海侯惶不惶恐啊?”
鎮海侯還跪在地上,只覺得冷氣從膝蓋裡往上竄,“臣惶恐!”
皇上道:“你當然該惶恐!元宵宴三十名閨秀,竟有二十名是按照你這禮單的厚重入選的呢!這個,你怎麼解釋啊?”
鎮海侯心裡咯噔一下。
很多東西,只看表面,怎麼都好說。
一旦追究到深層次上,怕就難以交代了。
元宵宴所收之黃白之物,若只是停留到手腳不乾淨貪財上,總歸是小事。
但偏偏,皇上卻愣是看到了裡面的蘊含,這就叫人愈發的沒底了。
還沒有開春,鎮海侯卻覺得額頭上冒汗了。
“臣------臣不知!”鎮海侯哆嗦着嘴脣道。
至此,他終於轉過彎來,皇上這次發難,怕是有備而來。
這個時候,他很想回頭看趙翀一眼。
這件事,跟這個新任的吏部侍郎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惜,此時此刻,他是回不了頭的了!
“你不知?”皇上的聲音拔高了三分,“樑華秀,原傑,李培波,你們三個可知道啊?”
被點名的正是現任吏部尚書,工部尚書和戶部尚書。
樑華秀已經七十多歲,看着垂垂老矣。但說到久病上不了朝,卻也看着沒到那個程度。
原傑和李培波看着稍微年輕一些,卻也是六十歲上下了。
三人齊齊跪倒在地。
樑華秀高聲道:“臣知罪!”
他這一呼,其他兩人也都跟着喊上了。
皇上冷笑,“那倒是說說,你們何罪之有啊?”
樑華秀道:“臣沒有約束好內宅,才導致了這樣的醜事爆出。臣統領吏部,沒有給百官做好表率,實屬不該。臣有罪!臣該死!”
一推十萬裡,竟是都學了鎮海侯,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