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十七揉揉隱隱犯疼的太陽穴,“我只是記得這個聲音,好像在夢裡出現過。”
包括剛剛那句話!
好像是她開竅後,入夢的第一個聲音。
卻又似乎不是夢,夢裡的聲音可有這般的真切?
顏十七便陷入了迷茫之中。
關上月捅了捅她的胳膊。
顏十七回神,這纔對着闞女官福身行禮,“顏如槿見過闞先生!”
闞雪淨上前,一把將顏十七託了起來,視線定定的落在顏十七那張沒有多少血色的小臉上,“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漂亮!”
顏十七一怔,“我以爲先生不是在乎美醜之人!”
闞雪淨苦笑道:“我也是俗人!世人能有幾人不在乎美醜?我曾經的那位很重要的故人,就因爲容貌自卑了一輩子。”
“哦?”顏十七微微詫異,“是他在乎的人在乎吧!爲了某個人的喜好,而迷失自我,我認爲這並不可取。”
“先生先請坐吧!”關山月招呼道,“槿兒也趕緊坐了!沙暖,給你家主子拿個軟一點兒的抱枕靠着。先生不要見怪,槿兒的身子還沒有大好。”
闞雪淨落座,“這丫頭的身子骨的確比我想象中還要虛弱。”
顏十七拒絕了沙暖的靠枕,筆直的坐着,“先生一直在想象我的樣子嗎?”
闞雪淨笑笑,“是啊!有關你的消息總是鋪天蓋地而來,由不得我不多想啊!”
顏十七蹙眉,“先生跟趙大人很熟?”
闞雪淨收起笑容,探尋的望向顏十七的眼底,“因爲故人,所以難免打交道。”
顏十七道:“先生所說的故人,可是出自太子府?”
闞雪淨沒有回答,而是衝着身後的丫鬟對影丟了個眼色。
對影立馬上前,將手裡提的點心包放到了桌上。
“這是京城最大的點心鋪子香萬里的蓮蓉糕,你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顏十七蹙眉,“多謝先生了!這蓮蓉糕該不會也是故人喜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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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闞雪淨應聲,完全不加隱晦。
關山月尷尬的笑,“那還真是巧啊!我們家槿兒也很喜歡吃蓮蓉糕呢!”
闞雪淨轉向關山月,“高太太,我與顏小姐能單獨說幾句話嗎?”
關山月立馬起身,“當然可以!槿兒,闞女官乃是咱們女人的驕傲,若有機會,一定要多多學習啊!”
顏十七恭敬的應聲。
自己這舅母雖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之人,但對待真正有才華的人,還是打心眼裡崇拜的。
關山月走了,將一衆下人都帶了出去,包括闞雪淨帶來的對影。
屋子裡一陣沉默。
顏十七徑直打開了紙包,及至看清了裡面蓮蓉糕的形狀,不覺有些怔愣。
蓮蓉糕居然是荷花花瓣的形狀!
“不想嚐嚐嗎?”闞雪淨問。
顏十七伸手,拿了一塊送到嘴裡,“嗯!外酥內軟,口感不錯!”
闞雪淨看着顏十七吃的樣子,“趙大人沒有騙我,你的吃相竟真的跟她一樣。”
顏十七掏出帕子來擦手,“先生今日前來,是特意來尋找故人的影子的嗎?”
闞雪淨幽幽的吐了口氣,“你跟她在長相上沒有半點兒的相同之處。”
顏十七道:“我相信無論是高家還是顏家,從前都跟太子府不是很親近吧!在過去的十多年裡,很多人都認定了高家的血統中有不潔的東西,纔會在兩代中出了兩個傻子。所以,從前的顏如槿更不會入太子府的眼了,即便那時候太子還只是個王爺。”
闞雪淨看着她,“能言善辯,也不是她從前所擅長的!”
顏十七嘆氣,“有些人不是不善於辯,只是不屑於辯罷了。先生高才,家母和外祖父都曾經提及。十七很是敬佩!明人不說暗話,先生此來有何目的,就請直說吧!”
闞雪淨道:“好!我此來,之前確實想着從你身上尋找點兒什麼,但是趙大人說,沒有必要。他請我來,只爲照看你!”
顏十七翹了脣角,“先生也會醫術?”
闞雪淨搖搖頭,“我要照看的,並非你的身體!”
顏十七一瞬不瞬的看過來,蹙眉道:“就因爲我所會的,是你的徒弟太子妃所擅長的?”
闞雪淨嘆了口氣,“世人都道,我闞雪淨平生就收了兩個徒弟。其實不然。”
顏十七道:“還有一個杜錦瑟是嗎?”
闞雪淨詫異,“你知道杜錦瑟?從何而知?”
顏十七苦笑,“趙翀不是一直在我的身上尋找杜錦瑟的影子嗎?”
闞雪淨呆住。
顏十七眼神黯然,“奇怪我是如何知道的?”
闞雪淨道:“他說,你有最欣欣向榮的生命力!他還說,你有單純無邪的一面。”
顏十七道:“一個人對待另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好。最初,他對我好的時候,我以爲他是衝着我哥哥來的。甚至還一度以爲他是喜歡男人的,對我哥哥是別有所圖。”
闞雪淨從一種呆愣中回神,就又陷入了另一種呆愣中。
顏十七翹起脣角,掩不住的自我譏嘲,“直到跟他接觸日久,聽他頻繁的提到杜錦瑟,看他的視線在我的身上逗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對我的確是很好!不過,這種好似乎還是在假手於人。我這樣子說,先生可明白?”
闞雪淨合上嘴巴,“你不想我靠近你?”
“是!”顏十七點點頭,“我把趙翀的人都遣了回去,就是不想要不屬於我的東西。先生若是因爲杜錦瑟纔來靠近我,請恕我不領情。先生請回吧!”
闞雪淨嘆氣,“你這固執勁兒------”
顏十七笑笑,“別再說我像杜錦瑟了,我就是我,我現在只是顏十七!”
闞雪淨道:“我還是難以置信,我用了十多年辛辛苦苦栽培出來的成果,怎麼到了你這裡,就能憑着過目不忘就登時會了呢?”
顏十七道:“世間有很多事,本就是匪夷所思。如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既是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凡事順其自然吧!”
闞雪淨端起茶杯喝茶,竟是沒有半點兒想告辭的意思。“本來,趙大人和帝師託我來照看你,我嘴上雖沒有拒絕,心裡卻是抗拒的。見了你之後,卻又突然覺得,或許跟你朝夕相處,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顏十七一怔,“先生真乃豁達之人也!”
她都擺明了拒絕了,對方反而不退則進了。
闞雪淨道:“你除了會雙筆寫字,會彈奏《暮陽殘雪》外,可還會別的技藝?”
顏十七搖搖頭,“不知道!”
闞雪淨大皺眉頭。
顏十七道:“投機取巧,算不算?”
闞雪淨失笑。
顏十七撇嘴,“先生笑什麼?”
闞雪淨道:“趙大人說你是見縫就鑽的人!”
顏十七小臉一寒,“一個二品大員,在背後隨便編排人,他也好意思。”
闞雪淨起身,笑着道:“你身子骨不好,就先歇着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啊?”顏十七有些反應不過來,“不勞煩先生了!”
她都明着拒絕了,她怎麼還要來?
闞雪淨道:“我覺得不是很麻煩!”
顏十七嘆氣,“十七需要靜養!”
闞雪淨道:“我這人不是很聒噪!告辭!”
顏十七起身,將人禮貌的送到了門口。
聽着院子中漸去漸遠的腳步聲,心裡卻莫名的煩躁。
闞雪淨的固執,徹底的顛覆了她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
作爲智後的第二個徒弟,太子妃和瑞王妃的師父,本來以爲是既高傲又冷僻的,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平易近人。
說白了,還有些纏人。
顏十七看了看桌上的蓮蓉糕,轉身回了內室,繼續坐在窗前聽落雪的聲音。
關山月掀起門簾走了進來,搬了凳子,坐到了她對面,“怎麼了,這是?談的不開心?”
顏十七搖搖頭,笑道:“沒有!就是有些擔心孃親!不知道她現在人到了哪裡了,這化了雪,路上怕是更加的不好走了。”
關山月道:“姑姐肯定掛念你,這一路上應該不會停歇,差不多就這兩天到了。槿兒,剛剛闞女官說了,她很喜歡你呢!”
顏十七笑笑,不置可否。
關山月繼續追問道:“她可曾答應了收你爲徒?”
顏十七道:“舅母有沒有想過,一個只收了兩個徒弟的人,一個是瑞王妃,一個是太子妃。若是再收我爲第三個,那我會不會成爲衆矢之的呢?”
關山月一怔,滿臉的期待瞬間崩解,“那還是算了!有時候,身上光環多了,難免累人。”
顏十七笑,趁機轉移話題道:“那日在南城門發生的事情,舅母有沒有使人去打聽一下?那個偷兒,以及背後推我的人,可曾問出了幕後主使?”
關山月面色凝重,“京兆府那邊,我已經派人使了銀子,只是被退回來了。我才覺得,這到了進城,朝中若是無人,關家的銀子不好使了呢!”
顏十七拍怕她的手,“舅母不用沮喪!此事畢竟牽扯到沅王,太子又是親自過問的,怕是沒有那麼簡單。或許,該讓外祖父去過問一下。”
關山月一臉的畏怯狀,“這事,你自己去說啊!我可不敢指使老爺子。”
顏十七呵呵笑,“外祖父有那麼可怕嗎?”
關山月道:“高顓和高頌可都怕他的緊呢!我看就是鬆兒見了他也是畏首畏尾的。偏你不怕他!”
顏十七抿脣,“外祖父昨日進宮,皇上就真的沒打算讓外祖父起勢嗎?”
關山月道:“我看這架勢,也就是純粹的敘舊聊天了。連個賞賜都沒來!”
顏十七搖着頭,“不對!若說皇上對外祖父不看重了,可外祖父今日進宮給我請太醫,卻是無比的順暢,這又是怎麼回事?”
關山月轉動眼珠,“你該不會以爲皇上跟你外祖父之間,有着某種默契吧?”
顏十七就給了她一個我就是這麼想的眼神,“舅母也察覺了,是不是?”
關山月翻了個白眼,“我可沒那麼多想法!老爺子不管起勢與否,我都希望這個家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是虛的。”
顏十七笑,“舅母乃是知足常樂之人。”
關山月道:“這四方酒樓那邊,一早就應該把你被顏家人折騰病重的消息送出去了。怎麼,顏家的人至今還沒有動靜呢?”
顏十七道:“顏老夫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沒準兒正醞釀着什麼呢!”
關山月道:“那鬆兒也該回來看看啊!”
顏十七道:“舅母先稍安勿躁!顏府那邊,不可能沒有動靜的。等着就是!我現在最大的遺憾,就是這小身體不爭氣,不然,那日該去四方酒樓討頓免費的午餐吃吃。”
關山月哈哈大笑,“自家的產業,什麼時候也不會對你收費的。等你身子好了,天天泡在那裡都沒問題。”
顏十七嘆氣,“可是,不會再有免費午餐的盛況了吧?舅母爲了打顏家的耳光子,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關山月擡手戳她的腦門,“丫頭,記着!凡事有失必有得!那日的午餐雖然免費了,可也爲四方酒樓打響了招牌。據說,從那之後,一直到現在,四方酒樓天天都是滿座的。所以,你焉知我是賠了,而不是賺了?”
顏十七笑眯了眼睛,“難怪趙翀極力的誇讚舅母是女財神,果然不假啊!這算盤可是打的啪啪響啊!”
關山月瞪大眼睛,“趙大人的名諱你也敢直呼?”
顏十七癟癟嘴,“名字本就是讓人叫的嘛!再者說了,這裡又沒有外人。”
院子裡響起了急速的奔跑聲。
外間的門更是嘭的被推開。
顏十七的眼皮跳了一下,面色凝重的和關山月對視了一眼。
露華已經掀簾衝了進來,喘着粗氣,道:“主子,不好了,表少爺出事了!”
倆人噌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我哥哥怎麼了?”顏十七搶先,急急的問。
露華道:“表少爺在來高府的路上,乘坐的馬車的馬驚了。”
“那鬆兒可有受傷?”關山月急急的問。
露華道:“人已經趕去醫館了。而且,好像衝撞了官員的家眷。”
顏十七擡腳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關山月一把拉住了她,“你去做什麼?忘了你的身體正病着了?我去看看!”
顏十七咬脣,“這肯定是顏家人的手筆!”
關山月道:“先不管了!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然後再去算賬。居然敢對鬆兒下手,這筆賬可得好好算。”
最後一句,說的咬牙切齒。
顏十七深吸了口氣,“舅母快去吧!”
關山月不放心的叮囑道:“槿兒,你可別衝動啊!一切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顏十七點頭,“舅母放心!槿兒心中有數呢!只要人沒事,一切都好說。”
拳頭緊握,努力壓抑着心裡的憤恨。
顏家的人,果然好手段!
對顏如松下手,這應該是對她的警告!
以這種殘忍的手段告訴她,只要她不乖,他們可以拿她沒辦法,但絕對有辦法對付顏如鬆。
她顏十七可以無慾無求,讓人恨得牙癢癢卻無從下手。
但是顏如鬆卻全身都是弱點,首要的一點兒,他的仕途還要不要了?
若只是衝撞了普通的百姓,大不了可勁的砸銀子就是,關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了。
可是偏偏衝撞的是官員的家眷,此事怕是就不好善了了。
沙暖送茶進來,“四少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且寬心。”
顏十七看了她一眼,“你先把喬嬤嬤給我叫來。然後去主院,跟我外祖母說,我聽說哥哥出事後,昏迷不醒了。”
“啊?”沙暖呆愣,反應不過來。
姑娘從昨晚就開始折騰,這還要變本加厲的折騰下去嗎?
顏十七嘆氣,“啊什麼啊,快去!”
沙暖一溜煙的跑走。
沒多會兒,高府上空就傳來了高老太太哭天搶地的聲音。
顏十七躺在榻上裝暈,都差點兒破功。
高老太太這魔音,絕對有把人逼瘋的功效。
沒多會兒,高老爺子便匆匆趕來了。
看到高老太太伏在顏十七的榻上痛哭,還一口一個“對不住夕娘”的懺悔,高老爺子的面色便登時能滴出墨來了。
“怎麼回事?”高老爺子渾身冷然道,“你先別哭!有事說事!”
高老太太被他這麼一吼,哭聲戛然而止,卻還是抽抽噎噎的。
喬嬤嬤抹着眼淚道:“四少來看姑娘的路上,馬車驚了,出大事了。說是人被擡到醫館了,生死不明啊!太太已經趕過去了。誰想到姑娘聽到了風聲,擔心的就直接暈過去了。老爺子,這可如何是好啊?”
“那也不能在槿兒榻前哭啊!”高老爺子額前的青筋都根根凸了起來,“你這樣子哭法,槿兒的病不給你哭重了纔怪。”
高老太太委屈道:“我也不想啊!可槿兒都這樣了,這要是醒不過來了,夕娘回來了,還不得心疼死。她本來就對咱們有怨言了,若是因爲咱們沒照顧好槿兒,還不恨死咱了啊!還有鬆兒啊------”
高老太爺撫額,“哭哭哭!就知道哭!既然知道槿兒病了,就得趕緊請大夫啊!”
高老太太被高老太爺吼的,又嚶嚶哭了起來。
喬嬤嬤忙道:“舅爺已經去請大夫了!就是怕醫館裡的大夫的醫術,沒有太醫的好。要是救不了姑娘,怎麼辦?”
高老太太一下子警醒過來,“對對!得趕緊請太醫來!老爺子,你就再進次宮吧!”
“怎麼進?”高老爺子在屋裡急速的踱步,“你當皇宮是你家開的啊?想進就進!那太醫院的太醫是那麼好請的嗎?”
高老太太瑟縮了一下,嘟囔道:“可是顏府的人就說他們能隨時請得動。”
“你說什麼?”高老爺子突然止步。
高老太太道:“不是我說的!那天顏家來人,她們自己說的。說什麼她們宮裡有人,能隨時請到最好的太醫給槿兒治病。”
喬嬤嬤幫腔道:“正是如此!老爺子,昨日顏家來人,想要接走姑娘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聽起來,請個太醫來,對他們來說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顏老爺子轉身往外走,出了裡間門口,卻又折了回來,對高老太太道:“你在這人守着!不許再哭了!醫館的大夫來了,就先給槿兒治着。”
“你去哪裡?”高老太太急急的問。
“先去看鬆兒,再去顏府!”高老爺子的話尾已經到了門外。
榻上的顏十七悄悄的吐了口氣。
她要的就是高老爺子去大鬧顏府。
自己昨晚發病,高老太太不知道內情,高老爺子卻是清楚的,若非顏家的人登門搶人找事,她怎麼會又是去主院拜見,又是被嚇病重了呢?
現在,顏如鬆卻在來高府的路上,馬車受驚了。這筆賬歸根結底,還是顏府的人守護不力。
既然他們顏府張狂的能對太醫隨傳隨到,那就去找吧!
高老爺子這些年對於顏府的所爲,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是時候把閉着的那隻眼也睜開了。
顏十七努力想象着高老爺子去找顏老爺子,兩個老頭據說曾經是好友,多年後再見,還能有敘舊的心情嗎?
若是一言不合,打起來了,那場面肯定很刺激吧!
好吧,他們都是文人,不適合動手。
那文人罵戰的陣仗,是不是也很令人期待呢?
高老太太的哭聲是止了,卻轉爲了嘮叨。
顏十七便在這種碎碎念中睡了過去,睡的還很沉穩。
直到吃疼的醒來。
“疼啊!”顏十七帶着怨氣的喊。
“醒了!”高老太太驚喜的聲音。
顏十七懶得睜眼睛,有些無語了。
高老太太從哪裡學會的掐人中將人喚醒?
她的反應不是該一直稀裡糊塗的嗎?
關山月驚喜的聲音傳來,“多謝大人了!幸虧大人是懂醫術的,不然等到家翁將太醫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耽擱了病情。”
大人?會醫術?
顏十七倏然睜開了眼睛。
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眼睛一時間看不清人影。
“客氣了!人沒事就好!”聲音低沉喑啞。
顏十七循聲看去,就看到了一個墨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內室門口。
“我送趙大人!”顏如鬆的聲音。
一個激靈,顏十七從榻上坐了起來,“那是------”
關山月的手就扶在了她的肩上,“醒了就好!好端端的,怎麼就又暈過去了呢?你舅舅得了信,便去請大夫來。好巧不巧的,在道上遇到了趙大人。趙大人瞭解了情況,說他是懂醫術的。正好我和鬆兒往回趕,遇上了。便一起來了。萬萬沒想到,趙大人跟寧太醫師出同門呢!”
顏十七甩了甩頭,“剛纔那個是趙大人?”
關山月道:“是啊!走前不就說了嘛,鬆兒應該沒什麼大事。你這丫頭,真是思慮太重了。”
顏十七撫額,“他怎麼就來了呢?”
關山月循着她的視線看向內室門口,“事權從急,自然也就顧不得男女大防了。再者說了,人家趙大人剛剛給你把脈的時候,也是隔了帕子的。”
顏十七撇嘴,“那他掐我人中,可有隔帕子?”
“啊?”關山月哭笑不得。
這是記仇了嗎?還是真的在乎起男女大防來了?
她怎麼記的,當初在驛站的時候,經歷了那麼驚險的襲擊後,這丫頭見了人,是直接撲到人家懷裡的。
兩個人難道不熟?
高老太太道:“好了!掐都掐了,總不能掐回來吧?人醒來就好了。我去問問那趙大人槿兒的情況。”
說着,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
顏十七撫額,往上起,“要不,我也去問問!”
關山月一個用力,顏十七就又倒回了榻上。“行了!你就好好給我養着吧!”
顏十七衝着關山月擠眉弄眼,“舅母,我是裝暈的了。”
關山月看向一旁的喬嬤嬤。
喬嬤嬤無奈的點了點頭。
關山月丟了個嚴厲的眼神過來,小聲道:“那就裝到底!”
顏十七吐了吐小舌頭,“好吧!”
她心中有氣憤,倒不是因爲趙翀那廝掐了她的人中,而是氣惱自己沒有早點兒睜開眼睛,看看他卸掉大鬍子的樣子,是不是真對得起“探花”這一稱呼。
人就在外間,偏偏不能相見,真是心癢癢啊!
關山月起身,“你說,趙大人這醫術怎麼樣?”
顏十七聳聳肩,“不曉得!”
關山月道:“那他會不會拆穿你?”
顏十七癟嘴,“那就看他的良心了!”
“我出去看看!”關山月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裡瞬間寂靜無聲。
顏十七支起耳朵想聽聽外間裡的情況,卻聽到了送客的聲音。
這就要走了?
顏十七沒來由的覺得心裡發酸,正猶豫着要不要起身,開了窗子的縫隙往外偷看。
內室門口突然鑽進了兩個小腦袋。
“兩位少爺來了!”喬嬤嬤笑着招呼。
顏十七便趕忙收回心神,衝着喬嬤嬤丟了個眼色。喬嬤嬤便退了下去。
顏十七看着那倆道:“你們兩個,不好好在屋裡溫書,跑出來做什麼?”
高頌道:“聽說姐姐快死了,我們哪還能看進去書啊!”
顏十七翻白眼,“詛咒我,是不是?”
高顓道:“姐姐別做這個表情,你一翻眼,高頌就緊張。他總覺得他這次把你連累狠了。”
顏十七微微笑,“很內疚是不是?”
高頌用力的點頭,“要是能替了姐姐就好了!”
“那樣,你就可以不用讀書了,對吧?”顏十七打趣道。
高顓溫吞的笑,“姐姐都快成了他肚子裡的蟲了。”
“去去去!”高頌沒有好臉色,“不幫忙,就別添亂。”
顏十七笑道:“其實,要想補償我,也未嘗不可能。”
“嗯?”高頌皺着的小臉瞬間舒展,兩眼開始放光。
顏十七道:“出去轉兩圈,打聽一下京城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回來說給我聽。”
“就這樣?”高頌圓張了嘴巴。
顏十七道:“這還簡單?”
高顓去拉扯高頌,“趕緊的!姐姐這是悶狠了。走吧!咱多去打聽一些。”
關山月從外面進來,“你們倆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們這就走!”高頌陪着笑臉,推搡着高顓離去。
“走了?”顏十七往門口張望。
關山月道:“那兩個小魔王走了就走了吧,嘰嘰喳喳的,耳朵不得清靜。怎麼?你還捨不得了?”
顏十七一噎,她問的是外面那個人,好不好?
“趙大人對我的病情,如何說?”
關山月笑眯了眼睛,“他只是一再的強調靜養!囑咐說,萬不可再受什麼刺激。你說,他的醫術究竟行不行啊?”
這樣的解說病情,不說很嚴重,也不說無礙,模棱兩可,也太油滑了點兒。
在不知內情的人聽來,會以爲顏十七病的不輕。
至少高老太太當着趙翀的面,就已經抹起了眼淚。
害得她,好說歹說,才把人給說走了。
要說起她這婆母,也真是夠個人愁的。
你說她不經事吧,關鍵時候倒也沒掉鏈子。
至少別人都不在身邊的時候,她也知道使人去請大夫來。
你若說她經事吧,卻又遇事哭哭啼啼個沒完。
只能由衷的感嘆一聲,她那公公這一輩子找了這麼個媳婦,真是夠不容易的了。
顏十七撫額,“我不是很瞭解!”
關山月從袖子裡掏出了兩個小瓷瓶,“他說這藥對你的病有好處,還是他自制的,那咱究竟敢不敢吃啊?”
顏十七擡手,一把搶了過去,“是不是吃這個,就不用喝苦藥了?”
關山月道:“他好像是這麼說的!但我認爲,一切還是等老爺子請來了太醫再說吧!”
顏十七嘻嘻笑,“舅母真的以爲外祖父還能請來太醫嗎?”
關山月道:“那你使了這一計,又是爲的什麼?”
顏十七道:“我就是想讓外祖父去下顏家的臉面罷了!”
視線落在了那兩個十公分高的小瓷瓶上,做成了葫蘆狀,上面的圖案居然是含苞待放的荷花。
忍不住的感嘆,“這瓶子倒是精緻呢!”
關山月眯了眼睛,“嗯!這是景花瓷,珍品,的確是不便宜。這個趙大人的用物,還真是講究呢!你這是準備服用了?”
顏十七撫摸着小瓶子,“他堂堂一個朝廷二品大員,總不會拿假藥來坑我吧!呵呵!姑且試試又何妨?”
她天天喝苦藥喝的,真是夠夠的了。
趙翀此舉,算不算及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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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不等她睜開眼,就從她面前消失,又是幾個意思?
她可以認爲,他也是在躲避她嗎?
莫非是做賊心虛?
“嗯!”關山月若有所思,“沒準兒不是他自制的,而是寧太醫送給他的呢!若是那個樣兒,應該是可以吃的。”
顏十七道:“舅母忙去吧!不用天天撲在我這兒。我那點兒伎倆,你還不瞭解嗎?”
關山月道:“你保證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顏十七點頭如搗蒜,“爲了能早點兒見識一下京城的繁華,我巴不得早點兒養好身體呢!”
關山月鬆了口氣,“那我去準備點兒禮品給楊家送去!”
“楊家?”顏十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爲何要送禮?”
關山月嘆氣,“你哥哥今日衝撞的就是工部侍郎楊大人家的家眷。好歹是傷的不重,但禮數上咱有虧欠啊!”
“工部侍郎楊家?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啊?”顏十七揉着眉心。
關山月突然囧了,“早前時候,老太太不是去慈悲寺上香了嘛!碰到的那個楊老夫人恰好就是工部侍郎楊大人的母親。兩家還差點兒被老夫人弄成了親家呢!”
“噗——”顏十七直接笑噴了。
關山月捏她的腮,“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虧你還笑的出來。”
顏十七立馬閉嘴,憋的身子抖啊抖。
關山月無奈,“那你還不如笑出來呢!”
顏十七抿脣,張嘴依然掩不住的笑意,“我只是覺得無巧不成書罷了!外祖母上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做了好事了吧?”
關山月道:“嗯!還真是!若非上次老太太跟人家攀了交情,今日這事,還真沒這麼快解決掉呢!把人家大姑娘的額頭上撞破了,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留疤。”
“啊?”顏十七一驚,“傷了臉了?”
女子最看重的便是容貌,尤其是大家小姐,面相上若是有一點兒的瑕疵,在親事上都會很艱難。
關山月眉頭大皺,“可不是嘛!好好的一張如花似玉的臉,給摔的鼻青臉腫的。我這看了都心疼,別說姑娘的家人了。那姑娘倒是好性,一直說着不要緊。弄得我們就更內疚了。對了!你上次磕了額頭,用的什麼藥?現在都看不到疤了。”
顏十七舉了舉手中的瓷瓶,“也是趙大人給的藥!讓哥哥去跟趙大人要一瓶,給人家楊小姐送去,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