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明興低頭不語,像是默認。
“可你知道若驗出的藥確是養胃補身之物,你栽害元靖又是罪加一等!”賀蘭遙有意拖長了聲調道,“如此,你還要驗藥嗎?”
“兒臣……只想還晶晶一個明白……”龔明興硬着頭皮顫聲道。
賀蘭遙不再答話,起身從龔明興手中抽走藥包轉身即離開了房間,龔明興高喊了一句,“兒臣叩謝王爺,恭送王爺!”隨後他便一身冷汗地癱軟在地,望着重新被關上的屋門,呆癡失神。
從賀蘭遙口中聽聞知夏身亡的消息,更讓龔明興相信,他的最後一搏沒有做錯,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否則他一定會落得同知夏一樣的下場。
靈若假奉王妃之命,前來訊問龔明興時,給了他半包藥粉,“若運用得當,這纔是保你一命的良方。”靈若如是道,“再說了,世子殿下幾次三番陷你於劫數,你就真的甘願揹負劣名,無聲無息地死在露合樓嗎?”
“你……爲何要幫我?”龔明興固然是軟弱卻非傻子,靈若的出現讓他猶豫不決。
“受人所託……”靈若道,“有人念在往日夫妻的情分,不想見你如此不堪,最重要的是……”
“不想受我所累,是吧?”龔明興足夠了解賀蘭晶晶,想當然地接下了藥包,“放心,替我轉告她,若我還能逃過此劫,她可以請王爺休了我這個郡馬。”
靈若笑笑,“最重要的是保得性命,何愁不來日方長?”
靈若嘴上說着,眼裡卻放佛已看到了龔明興的死期,平梁王府若尚還有一絲是非公理,那才叫奇怪呢。
賀蘭遙離開露合樓,沒有立即迴轉會客堂,而是直接去了良醫所,戍衛統領曹蘊達與卜興泰等人在等着他,待賀蘭遙入屋坐定,卜興泰命人關上屋門,隨後上前稟道,“所有瓷罐中的藥皆查實過了,王爺,依臣醫之前,全部都是賀大人自行研磨的毒藥,或致命或致病,其中一味,恰是飛燕癲。”
賀蘭遙擡眸盯着桌上那些瓷罐,聽到飛燕癲一詞,卻並未表現出多少驚愕之情,過了半晌他問,“韋溫明呢?”
“末將已派人將他軟禁在醫室內了。”曹蘊達答道。
卜興泰看了曹蘊達一眼,回頭又稟道,“王爺,臣醫覺得此事與韋良醫雖不無關係,但他未必參與其中,或者他很可能毫不知情。”
“怎講?”
“這是剛剛清點過的藥冊,”卜興泰拿了冊子遞呈給平梁王,“一些藥材的數量核不上,顯見是有人未經記冊擅自取用了良醫所的藥材,而臣醫想了想,韋良醫每次取用,都會一絲不苟地記錄在冊,所以賀總管所用應該不是經韋良醫之手。”
“且韋良醫儘管同賀總管相交甚密,但他一直對毒藥的配製並不感興趣,乃一門心思專注在問診醫病上,故臣醫想他應該不會知道賀總管所爲。”卜興泰見賀蘭遙沉默不語,只得自顧自地替韋溫明說着好話。
“無論怎樣……”賀蘭遙不耐煩地擺手道,“都要審問過才知曉究竟,曹統領就由你來負責韋良醫吧,若他確實不知情,看押數日後,本王會勒令他辭官回鄉。”
“王爺……”卜興泰還欲再勸,賀蘭遙已斷然起身。
“就這麼辦了,另外……”賀蘭遙拿出藥包,“你替本王驗驗,這到底是什麼?”
卜興泰接過藥包,打開來先是嗅了嗅,然後仔細地辨別了一下,“王爺,臣醫不用驗,這是合歡散無疑。”
賀蘭遙暗歎,“可是出自你良醫所所配?”
“應該不是!”卜興泰苦笑道,“這種方子外面很容易搞到,用不着求助良醫。”
“那依你之見……”賀蘭遙猶豫了數秒才道,“夫人所中合歡散,究竟是由肌膚入身還是服用的?”
“不好細辨。”卜興泰答道,“然臣醫也有所懷疑,如夫人長期或經常使用混有合歡散的玉容膏,難免會引起經血失調等遺症,可夫人生前,臣醫亦曾替夫人診過脈,並未發現有這方面的不妥啊。”
賀蘭遙微微頷首,沉吟片刻又低聲道,“此事就當本王不曾問過,望你守口如瓶,切勿傳揚出去!”
“是!臣醫謹遵王爺吩咐!”卜興泰儘管一頭霧水,然身爲
良醫典,他已習慣了守口如瓶,且不追問任何不該知道的事兒。
賀蘭遙覺得很有些疲累,來到薛碧影的院子,他駐足在庭院中,忽而什麼都不再想追查,靈若走出來,跪身恭迎,賀蘭遙方從兀自出神裡清醒,轉身進了屋後,他則看也沒看恭立在門邊迎他的薛王妃,便徑直落座於屋中一隅。
薛碧影隱隱感到不妙,強自鎮定着喊人給王爺奉茶,茶水端上,靈若識趣地退了出去,然屋中的賀蘭遙依舊半垂眼簾,一言不發。
“王爺,機紀軒失火,臣妾都聽說了,不知王爺,可已找到縱火之人?”薛碧影耐不住氣氛的沉悶,不得不隨口起了個話頭,但她有意繞開了露合樓知夏自縊之事。
“王妃認爲可能會是誰縱的火?”賀蘭遙臉容平靜,一句反問裡幾乎聽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要臣妾說,平梁王府一直都是太太平平的,直到那個丫頭出現……”既然賀蘭遙主動前來找她,薛碧影決定不妨將話攤開了明講,“無論王爺追查出什麼結果,臣妾始終認爲,周家所謂的大小姐,纔是罪魁禍首!”
“你有憑據嗎?”賀蘭遙仍是不動聲色,面無表情道。
“臣妾的猜想若有憑有據,王爺此刻大概就不會坐在臣妾的屋中了吧。”薛碧影頓了頓,咬牙道,“臣妾求王爺,那丫頭嘴裡的每一個字兒都聽信不得,當機立斷除掉那丫頭,還王府從前的平靜日子不好嗎?”
賀蘭遙笑了,“這就是你想的?本王只問你誰可能縱火,你便急不可耐地要除掉首要的眼中釘肉中刺嗎?”
“臣妾說的是心裡話,所有的事情全都是那丫頭搗的鬼,王爺想必也是心知肚明!”薛碧影其實大略也猜到,賀蘭遙之所以悶悶不樂地來到她屋裡,多半都與元靖有關係,爲了元靖,她只能不顧一切地轉移賀蘭遙的心思與視線。
賀蘭遙幽幽長嘆,“真的是她搗鬼,還是因爲她所要查訪之事,是你們的心頭患?”
薛碧影吃了一驚,賀蘭遙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這“你們”二字中,到底是指她與元靖、元榮還是別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