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全家心驚膽戰的迎接着楊彥,尤其是柳蘭子還好象發了小脾氣,可是哪有時間去呵斥責備。
“柳蘭子呢?”
楊彥銳目一掃,問道。
柳恭戰戰兢兢道:“蘭子身體不適,請大王見諒,老夫這就差人把她叫出來。”
“不必了,蘭子不是外人,我進去看看。“
楊彥還帶了葛洪過來,把葛洪留下,領着幾個女千牛衛徑直向內走。
”這……“
楊彥是男人,哪有入別人家內宅的道理,只是想到楊彥的身份,又與柳蘭子那臆測中的關係,終究還是沒人去攔,甚至很多人的目中,竟隱隱現出了激動之色。
作爲大王,親來探望是爲什麼?更何況婚書已經退了,再也不用擔心李家會跳出來了。
楊彥也不管,把外面交給葛洪,又找了名老婢帶路,來到柳蘭子的屋前,只見大門緊閉,於是伸手去推,卻是從裡面杵住了。
”柳蘭子?“
楊彥喚道。
裡面沒有動靜。
”柳將軍!“
楊彥又喚道。
這次,有聲音傳出:”大王請回吧,妾已是民身,不便見大王。“
楊彥笑道:”柳蘭子,孤給你官復原職了。“
裡面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大王罷來立去,豈是兒戲?“
一名女千牛衛勸道:”柳將軍,你應該理解大王,若非如此,那李家怎肯退婚,大王一直都掛念着你,這不,今天就特意來接你回去了。“
楊彥也道:”柳蘭子,開門吧,難道要我把憐香和蕙芷娘子請來?“
柳蘭子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有些如受了捉弄般的羞惱,但更多的還是歡喜,只是她那強烈的過份的自尊心才讓她不自禁的發起了小脾氣,不過楊彥到底是大王,嚴格來說,她是楊彥的屬下,也知道不能給人留下恃寵生驕的印象,於是猛一咬牙,拉開門仵,打開了門。
“末將參見大王!”
柳蘭子半跪施禮。
“嗯~~”
楊彥點點頭道:“葛使君正與你的家人談話,你先帶我在你家轉轉。”
柳蘭子的目中現出了感激之色,這分明是有任用自家的意思了,不過她什麼都沒說,帶着楊彥在不大的院落中游蕩起來。
葛洪和柳家人交談的氣氛較爲輕鬆,實際上楊彥請來葛洪,正是存了重用柳家的意思,但葛洪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因柳蘭子的關係額外扶持柳家,他需要當面談一談。
在交談中,他發現柳家老大柳誨言談舉止較爲得體,老二柳莫則有些浮燥,於是徵柳誨爲簿曹從事,主錢糧簿書,雖秩僅四百石,卻是非常重要的職位。
柳家自然大喜。
不片刻,楊彥便與葛洪離去,行前正式宣佈柳蘭子官復原職,傍晚前歸營。
沒過多久,大王駕臨柳家,並把柳蘭子官復原職的消息傳了開來,也傳到了隔壁的李家。
“這……這……”
李英的臉上,頓時現出了悔恨難當之色,手指顫抖着指着柳家的院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阿翁,怎會這樣啊!”
李成也急的大叫,發狂般的揪着自己的頭髮。
李妻連忙道:”快,快,快去柳家啊,和親家公商談迎娶蘭子一事!“
恍如失去了渾身力氣,李英的身形晃了兩晃,才無力道:”還什麼親家公,約書都退了,哎,爲夫恨啊,大王明明是在考驗我家,可我家竟如此短視,只怕從此要淪落爲譙城的笑料,反襯出大王的英明睿智……“
正說着,便是撲哧一下,李英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阿翁,阿翁!”
“老奴,老奴!”
李成和母親急忙撲了過去。
……
劉胤字義孫,由劉曜元配卜氏所出,是正宗的嫡子,在劉曜還是秦王之時,就爲漢主劉聰所喜,劉聰曾建議劉曜立劉胤爲世子。
也確實,劉胤二十五六的年紀,身高八尺三寸,風骨俊茂,爽朗卓然,長髮及腰,善射力大,且有大將之才,從哪方面看,都是一代人傑。
這刻,劉胤正揹負雙手,望着宛洛一帶的山川地形圖。
宛城周長數十里,堪稱一座巨城,以區區數萬兵力把守顯然吃力,因此劉胤觀察着周邊的地形,如有機會通過野戰擊潰明軍,他絕不會選擇守城。
許久,劉胤向帶兵來援的呼延謨問道:“呼延將軍,你說楊彥之會否由戈陽進攻襄陽,未必一定要走宛城。
弋陽即現代河南信陽,位於宛城西南四百餘里,由譙城南下,經弋陽再折向西行,同樣可以進軍襄陽,在劉曜的政權中,與石勒類似,都有不少晉人爲之效力,而楊彥又注重經商,因此來自於北方的商隊中,混入了大量奸細,隨時打探着楊彥和軍隊的動向。
如要救援洛陽,應該走定陶,而楊彥領軍向譙城行進,再聯繫在明軍在淮南駐有大量軍卒,就很容易判斷出楊彥的目標是攻佔襄陽,並不是救援洛陽,及至楊彥距離譙城越來越近,這份判斷也越來越清晰。
甚至楊彥還未到譙城,呼延謨就受劉嶽命,率步騎兩萬赴宛城支援劉胤。
要知道,古代行軍受道路條件限制,往往是固定的,輕易沒法變更路線,尤其是楊彥隨軍帶着大量輜重火炮,如果臨時變更行軍路線走不熟悉道路的話,會極大的延長行軍時間,除非以小股部隊輕裝簡行,否則大部隊行軍,極少能瞞過敵方的探子。
呼延謨五十來歲,是趙國名將,被任爲鎮東將軍,與中山王劉嶽之間的關係,與石虎和十八騎較爲相似,這時沉吟道:“老夫曾與中山王討論過,都認爲幾無可能,畢竟弋陽崗川相間,崎嶇難行,楊彥之攜大量輜重,走弋陽至襄陽,恐怕一個月都未必能到,屆時陛下的援軍早該來了,可將其團團圍困于山區,楊彥之必敗無疑,因此楊彥之絕無可能冒險走弋陽。”
劉胤問道:“宛城亦是多山,莫非楊彥之就不擔心在宛城被圍?”
呼延謨道:“宛城只是周邊多山,由譙城過來,並不難行,以明軍的行軍速度,十日可至,可於大王援軍到來之前搶先一步抵達宛城。”
劉胤似有所悟道:“依將軍之意,應固守待援?”
呼延謨是老將,老謀深算,作爲客軍,怎麼可能代替劉胤決策呢?萬一出了半點差池,劉胤完全可以把責任全推給他,因此並不吱聲,只是捋須望向了地圖一處。
劉胤順着呼延謨的目光望去,突然心中猛的一動,該處正是博望坡。
博望坡地勢險要,素有襄漢隘道之稱,歷來爲兵家必爭之地,劉備曾於此處火燒夏候惇。
“嗯~~”
劉胤點點頭道:“明軍,也就是當初的東海軍破濮陽時,僅一日工夫便破城而入,外間傳言乃天雷劈毀了城門,此雖爲無稽之談,卻也足以說明,明軍掌握有了不得的攻城利器,若讓其兵臨宛城,怕是濮陽舊事重演,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孤也絕不會讓此事發生,因此於博望坡伏擊明軍乃上上之選。
即便楊彥之不中計,也可拖住他,待得陛下來援,將其圍困在博望坡亦可令其走投無路。”
……
次日,楊彥領五千山越,兩萬五千騎,步卒與弓弩手四萬,合計七萬軍離開了譙城,淮南降卒被他帶走大半,留給葛洪的是近三萬卒,八百里的路途,走了十天,到四月底的時候,抵達了博望坡的入口。
博望坡位於宛城東北七十餘里,坡底約有兩裡的寬度,開闢出一條數丈寬的土路,兩邊樹木林立,鬱鬱蔥蔥,再往遠處望去,環繞着連綿的漫崗。
四月底本是萬物茁壯生長的時節,可是此時,樹林裡竟然沒有一聲鳥鳴,極其反常。
楊彥揮停住全軍,沉吟道:“我若是劉胤,必於博望坡設伏,而不會死守宛城。”
於藥從旁邊道:“大王所言甚是,博望坡山雖不高,卻地形複雜,劉胤若以數萬兵力設伏,怕是很難破之,不妨先駐紮下來,以斥候探路,層層推進,方爲穩妥之策。“
楊彥擺擺手道:”孤也想求穩啊,但由澠池過來,僅七百餘里,倘若拖的太久,一旦劉曜援軍趕至,我軍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
“這……”
於藥老臉一紅,望向了前方的樹林。
“若是縱火燒林?”
韓晃這話剛出,就閉上了嘴。
夏初風向多變,林木的含水量大,燒出來以煙爲主,很難想象,這百里山林燃燒會釋放出多大的煙,往哪兒飄,誰都控制不了,這是典型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術。
這時,尤芒拱手道:“大王,我等山越,以山林爲家,末將願爲前鋒,爲大王掃除障礙。“
”嗯~~“
楊彥點點頭道:”有尤將軍出手,孤自是放心,不過在此之前,還須觀察一下,走,咱們尋個高地看看。”
不遠處,就是一座數十丈高的土丘,千牛衛遣出數十人,先攀上去察看了一番,確定沒有危險,才向軍中打出了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