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及的閒漢很多,京師蘭中,多的就是莠民閒漢,間的人聲鼎沸,外頭的閒漢看着熱鬧,一個個脖子伸的老長,如同一隻只灰鵝。
張佳木看的好笑,帶着往裡頭擠,惹的衆閒漢大怒,但他們一夥人全是身強力壯,雖然是便服,但也看出神色非比尋卓,況且,腰間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帶着傢伙。京城的人雖然見多識廣,不象外省的鄉巴佬,一看到穿錦衣騎白馬操京腔的就退避三舍,但一看到眼前這幾人,就知道不是錦衣衛的人,也是東廠的番子來密訪,大家彼此會意,互相擠擠讓讓,沒一會功夫,就給張佳木等人騰出一條道來。
往院子裡進的同時,一邊就聽人議論,果然,是孫錫恩等人和人起了爭執,彼此較了真,雖然還沒有打起來,但都拔了刀劍,稍有不慎,就會真打起來。
原因也很簡單,孫錫恩的從表兄弟年錫之爲了乃父年富的案子在京城奔走,年富是大同巡撫,官聲甚好,廉潔而有操守,能力也強 就是得罪了新任大同巡撫石彪而被彈劾,年富不僅被免職,還被下了錦衣衛北所詔獄,現在好在得到張佳木的照應,沒有受苦,但案子一時半會的還沒有結果,於是年錫之一邊準備應試,一邊爲父奔走,妓院這裡,原是沒空過來的。但他的同年好友徐穆塵卻是個情種,在這妓院裡與一個叫小紅的蘇州妓女一見鍾情,竟是每天都到這裡來,眼看明天就要入場,年錫之沒有辦法,只得過來促駕,正好,小紅也備了一桌酒,準備送徐穆塵進場,年錫之來了,便湊起一桌同飲,酒未三巡,有貴客過來吵架,語多不遜,起了爭執,年錫之好在不笨,看看情形不對,託人找表兄孫錫恩過來幫忙,原以爲小小爭執,一個錦衣衛百戶過來自然無礙,孫錫恩自己也是如此想,所以只帶了三五個伴當匆忙趕來,但此時居然被人堵在裡頭,如此這般,事情就鬧大了。
一邊擠,一邊往裡頭去,好在,事情的情由已經弄的清楚,張佳木暗自忖度,似乎也沒有太大的事,只是不知道孫錫恩這狗頭惹到了哪家權貴,才把事情鬧這麼大。
京師之中,實在是藏龍臥虎,現在他當然已經是個子很高,權力極大,但一直不敢太放肆行事,就是因爲文官也好,權貴也罷,真往死裡得罪人了,將來對景兒翻出來,其禍非心裡藏了個畏懼將來慎保始終的心思,所以行事也就穩妥引良多,一邊往大廳去擠,一邊心裡暗暗打定主意。要是孫錫恩真的仗勢欺人的話,不妨拿這廝做法,好好打一頓,以免將來下頭有樣學樣,沒事也鬧出事來。
大廳之中,燈火輝煌,畢竟是追歡買笑的地方,不比普通人家,大廳中四角全是絲料插燈,客廳頂上也懸掛着畫的很精緻的燈籠,至於燭臺紅燭也是點了好幾十根,這般靡費,雖然大廳極大,還是照的雪洞一般,通明透亮。
除了燈,便是掛的檻聯字畫,這個院子多辦是接待來京會試的舉子,所以裝飾也是以迎合讀書人爲主,其實也還不算太出奇,要是專爲在京文官開的院子,那纔是精緻幽雅,一看就與尋常地方不同了。
網進大廳,黃二看到孫錫恩被人圍在當中,當下便怒,直起脖子就要叫喊。
“不要急”張佳木拉住他,低聲道:“我們且看看再說話的好。”????這院子的大廳極廣,六開間的大廳,按平方算恐怕有二三百,擠了滿滿當當一廳的人,除了院子裡的老鳩茶房烏龜打手,還有不少臉色蒼皇的姑娘,以前這會子正是熱鬧網開始的時候,來來往往的騷人嫖客打茶團,叫條子,正是喧嚷之時,但此時除了正中對峙的兩幫人,竟是鴉雀無聲。
孫錫恩一夥,除了幾個穿校尉服的,就是面色蒼白的年錫之和憤然作色的徐穆塵。兩個舉子似乎都被人打過,年錫之年衫被撕破了,徐穆塵臉上青腫,看來是被人打的不輕。倒是孫錫恩,此時一臉的臉笑,坐在一張八仙桌的一面,手中橫刀放在桌子上,他身後的幾個校尉也是坊丁中的精銳,雖然對方人多,張佳木初看過去,怕是有三十多人,但這幾個校尉都是夷然不懼,雙手持刀,雖然沒有拔刀出鞘,卻明顯在做警懼,稍有不對,便可以揮刀而上了。
眼前局面居然發展到錦衣衛校尉被圍,而且要持刀自保的地步,便是張佳木一心想息事寧人,也是有點光火。
在這一刻,就算張佳
他忍着氣,打量孫錫恩對面的人,那些手持棍棒,一臉戾色的打手他就懶得看了,怎麼看也是走狗一堆,沒啥好瞧。
和孫錫恩對面而坐的明顯纔是這件事的主使,二十來歲年紀,生的瘦弱不堪,一臉青黃之色,明顯是酒色過度的二世祖模樣,身上的衣衫也瞧不出是什麼官爵,蘇綢面的棉襖,頭上是一頂尖頭的烏椎帽,飾以明珠,這是京中世家小貴人的打扮,根本瞧不出什麼來。
倒是這廝身後還着着五六個蔑片相公般的人物,一個個油嘴滑舌,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陰損着孫錫恩,聽他們的話意,是叫孫錫恩自己滾蛋,少管閒事,留下兩個舉子下來,如何發落,就要看他們大爺的心情是好是壞了。????“我聽了半天了孫錫恩突然噗嗤一笑,對着那些蔑片相公笑道:“看你們一嘴噴糞的樣子,爺懶得理會。”他目視那個紈絝公子,笑道:“怎麼樣,發 個章程下來吧?要動手,別說事後難料理,就是現在,別看你帶着二三十人,準保也未必能討得了好。要打官司,報下尊府上下,自然會有人同公子料理。不管如何,別在這窮磨硬泡了,爺很忙,沒空和你們在這裡窮蘑菇
那個公子呆了半天,想了再想,才挺着胸口問道:“那,你們偷我的珠寶,怎麼辦?。
“誰偷你的珠寶了?”這回是徐穆塵跳了起來,戟指罵道:“我們三人正吃酒,你就撞進來,進來就說我們偷了東西,哪有這般道理?”
“偷了,就是偷了!”那公子並不理會徐穆塵,只是頓足大喊,這般模樣,倒也真有點受了委屈一般。
徐穆塵氣的滿臉通紅,跳着腳道:“來,叫人搜撿,我們的住處,我和年兄的身上,儘管搜去,若搜到了,憑你們處置,搜不到,你們跪下給我兄弟賠罪,如何?”
“誰知道是藏你們身上,還是轉移出去了?”那公子只是冷笑,網網還有點懦弱,現在這會倒是能牙利齒:“我看你們倒是幕一夥念秧的賊,告訴你們,本公子不吃你們這一套,不交東西出來,誰也別想走。”
“入孃的”孫錫恩終於大怒,將刀一抽,怒道:“想死是吧?大爺和你們客氣,還真的蹬頭上臉的了,都和我回北所去,準保問出個虛實來
他這麼一怒,一羣幫閒先不敢出聲,那一夥拿刀弄仗的漢子也沒甚動作,那個公子哥剛剛還是理直氣壯的樣子,這會立刻蔫了,不敢出聲,只是下意識的一回頭。
“好”。張佳木看到人羣中有一箇中年漢子微微點了點頭,那個公子便也點頭道:“是錦衣衛的大爺,我們真惹不起,好吧,咱們走就是了
說罷起身,各人一起偃旗息鼓,就要離開。
孫錫恩倒是發呆,他早就來了,被這一夥人圍在這裡,七嘴八舌,說報官不報,說話也是不清不楚,胡攪蠻纏,原本他一心想把這事弄的清楚,所以耐着性子等候,這會網一發火。對方居然就是起身就走,一點兒也不象表現出來的那般強項,這倒真的是奇了怪了。
看對方的隨從打扮,還有這紈絝公子的衣飾,好歹也是一個都督,不然就是部堂三品以上家裡的小舍人,這種公子哥錢財無所謂,要的就是面子,怎麼就這麼就走人了事,倒也真的叫人想不明白。
張佳木也不大明白,但既然對方不再鬧事,這事也就算完了,他也默默閃向一邊,打算放這夥人走人了事。
只有李瞎子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在這夥人就要出門的時候。他眼中神光暴射,一把揪住那個衣着華麗的貴公子,厲聲喝道:“他孃的,販苦惱子弄到咱們頭上來了,想死不是?”
“啊?。
那公子一呆,還沒出聲,李瞎子“啪。的一巴掌就扇在他臉上,五個指印赫然在臉,一邊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老李”。張佳木沉聲道:“你怎麼這麼莽撞?”
“大爺不知道”。李瞎子獰笑道:“這是一羣賊,哪裡是什麼公子了?”
他話網說完,一邊的黃二也是恍然大悟的樣子,於是接着又是一掌,卻是把那公子頭上的帽子打的飛起,他手掌可比李瞎子重的多,這一下打的那公子滿臉開花,鼻間立刻鮮血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