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木確實是在抱怨。
湯三進來,附耳一說話的姿式擺出來,他便知道是不足爲外人道的機密。不僅是如此,還應該是私事。
如果是公事,儘管湯三是親信心腹,但錦衣衛有保密章程,現在制度已經很完善。緊急報告,該有該部主管配合上司,一併來報,並且事先有說明,是哪一類的急報,好讓張佳木立刻召集某一類的班子,共同會議。
比如是特別任務,盯某位大臣的梢出了大漏子,安插在某公爵府中的暗探露了底,這一類的事,當然是召集孫錫恩等人會商,拿出辦法來補救。
如果是總部的手紙用光了,或是某秩級的官員應該調補,卻因爲官僚手續遲誤了,導致某官激切上告,這樣的事,當然是叫劉勇等人來會商處理。
軍務上的事,緹騎和內衛的訓練,對外的特科做戰等等,則是徐穆塵和任怨、武志文、劉絹等人的強項。
術業有專攻,錦衣衛麾下的團體已經包括諸多方面,甚至還有專門一夥人,負責京師的綠化、街道衛生,溝渠疏通,還有建設新的公廁、浴堂等等。
這一次大亂之後,爲了安定人心,當然,也是爲更高的建立起張佳木的新形象,錦衣衛想方設法,不惜血本,在東西南北中方向大搞環境衛生,新建起的公廁浴堂過百間,對街道的疏通管理,種樹等綠化也是下了很大功夫。
這種事,百姓看了新奇,好玩,當然,也着實是方便了他們。
權貴則是看到了張佳木馭下有方,麾下對他的命令有不打折扣的執行力,甚至是沒有命令,自己拼命主動去幹的那股子勁頭。
有這麼一個團體在身後,自然是無往而不利,而且在制度上,已經嚴謹有度,絕非是外人想象的那麼隨意處斷了。
“送我衛青列傳……”張佳木罕有的苦笑起來。
說他對公主沒有感情,也是假的。人非草木,儘管他把九成多的精力用在政務公務上,甚至現在難得抽出時間來練習劍術和弓馬功夫,偶有空閒,能練的一身大汗,就是阿米陀佛了。
兒女私情,對他來說是很恬淡的了。
不過,公主賜書,似乎也不能不理,他頗爲苦惱的搖搖頭,吩咐道:“給來人二十兩銀子,告訴他,叫他給公主帶回話去,就說……就說我一定會看,衛青實爲吾輩表率,我深知公主的用意和苦心,嗯,就叫他這麼回覆吧。”
“是,小人知道了。”
湯三雖是奴僕,其實是張佳木心腹中的心腹,對府中外來人員的審查,還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由他着手。
這樣的人當然也是讀書識字,知道衛青是怎麼回事。
這位嬌滴滴的小公主當然是好意,指望夫君能封妻廕子的同時,還能不驕不矜恬淡自適,善始善終,封侯拜大將軍的同時,對人接物叫人如沐春風,一生功業,百代身後評說,都是古今完人。
這想法倒也是善祝善禱,不過,張佳木怎麼說也和當年古人不同,公主也是有點想當然,甚至是強人所難了。
不過,張佳木的回覆倒是一點沒錯,既然小姑娘想要一個心安,那麼,給她一個心安就是了。唯一苦惱的就是,沒有進門就涉及政務,將來要是入門之後,干涉起政事安排來,這可怎麼得了
這纔是張佳木苦笑的原由所在了。
“你還敢笑?”張佳木拿眼瞪他,喝道:“還不快去”
“着,這就去。”
湯三帶着笑去了,張佳木自己也是好笑,腦海裡細想起來,公主的形象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變的模糊不清,他晃了晃腦袋……上次見面又有好久了吧?還真的快記不清楚人長的什麼模樣了。
想來真是可悲,現在是忙的不可開交,將來公主入府,駙馬不比普通人,納妾什麼的總得小心一點,免得皇家不開心不受用,這一生權勢富貴是足夠了,但女人這一方面,看來是不要想當種馬,甚至連個小地主都不如了。
想起地,卻是呆不住了,看看時間尚早,跟隨他出城的向來也是固定有一羣人,府中的老管家張福,外頭管莊的執事頭兒,也是老管家的嫡親侄兒張祿等人,到了莊上,自然還有一羣專門負責田畝的管莊頭兒。
今日卻與往常有些不同,已經從錦衣衛退下來,專門到張府來負責度支覈算的錢老夫子也站在一側,一見主家出來,便和張福、張祿等人迎上前來。
“大爺出來了,”錢老夫子已經用了在府裡的私稱,一邊迎上來,一邊便笑道:“這陣子把賬給盤出來了,大爺這一冬種了三百來棚的辣椒,還有一千多個王瓜大棚,生芹、西紅柿什麼的也種了不少,到現在採的差不離了,去掉人工和各種雜費……”說到這,錢老夫子高興的滿臉放光,鼻子上都滴下汗來,可見着實是賺的不少。
除了這些,張佳木還有葡萄酒等大賺特賺的壟斷產業,獲利更是可以用暴利來形容,琉璃出產,還有那些新奇玩意,都獲利頗豐。
錦衣衛加入其中的郵傳業,就是張佳木開創的,目前已經行諸七個省份,凡物品、信件等物都比價遞送,再過一陣子,解決了馬車問題,就能開展長途運人的業務了。
就是這樣,獲利也是極大了。
古人交通不便,出百里就有生死決別之感,更不必提千里之遙。經常看話本小說的知道,出外行商,應考,或是探親訪友,一出數月是短時間的,出去數年,那可是常有的事。
曾國藩父母於京中返湖南家鄉,四十天才到家,曾國藩在書信中誇說這是神速,沒有別的事光趕路就這麼久,要是稍微耽擱一下,幾個月時間都嫌不夠。
長年在外,又沒有電話視訊,通個消息就只能靠書信。
但又沒有專門的代遞書信的組織,只能托熟人帶信,或是在會館裡尋得同鄉,許以小許,託帶書信。
若是物品,就只能是家人親戚,或是信的過的朋友,不然,也不敢託人帶取。
大明有鋪設在全國的驛站系統,每個驛站都分爲若干部門,大的驛站有數十人,小站亦有十數人,但驛站只負責軍事、情報、迎來送往官員,別的事物,一律不加理會。
就是這種規定,到了後來也成具文,驛站在軍事和情報上的作用有限了,更多的是把資源用來迎來送往的官員接待。
超標是肯定的,後來官員不僅自己來,連家屬也是由驛站招待。公款吃喝,浪費無度。
海瑞出名,就是在敢抗拒當時的巡撫大人的公子來遊玩,並且絕不用公款招待。經此一事,才使得他大爲出名,以風骨硬挺聞名天下。
整個大明官場就海瑞一個異類,可想當時的驛站公費有多浪費,而到明末,崇禎爲了省下這筆黑洞樣的費用就把驛站給裁撤了。
結果就是把驛夫李自成搞失業了……然後李自成便只能自主創業,成爲職業造反者挖老朱家的祖墳去了。
當時的驛站是絕不能裁撤的,一項事業,到了末尾的時候,任何改變都可以是傷筋動骨,都可能是致命的。
只能徐徐圖之,慢慢恢復改良。
而在現在,張佳木認爲,改革驛站系統,則是迫在眉睫的大事之一。這種驛站系統,連漢時的亭都不如,早就該裁撤和改革了。
他的郵傳系統就是民辦驛站的試點,當然,也是順帶着自己發點財。
總不能把所有來錢的東西都歸錦衣衛,他已經貼補的夠多啦。現在東北的人蔘東珠毛皮,還有泉州的海洋貿易已經開展,幾處金礦和銀礦開挖的如火如荼,錦衣衛自己的銀子是足夠使了,他也到了給自己和子孫後代做點打算的時候了。
一樣兩樣的收入,只是普通的富翁水平,但是各種各樣的收入加在一起,就當真是可觀的很了。要不然,張佳木也不必把錢老夫子這個老賬花子從錦衣衛請來,專門給自己當賬房師爺了。
“大約是,嗯,大約是收入了四十多萬的銀子。”錢老夫子一輩子也沒想到自己也會用大約這種模棱兩可的話來報賬,但這位大爺手底下的產業實在是太龐大,太驚人了。
一年多的發展,光是葡萄酒莊就有好幾十個,利潤驚人,而且已經不止販賣葡萄酒,各省的好酒一樣販賣,形成了一個完全的產業鏈。
各種大棚出產,郵傳系統,鮑家灣的各種工廠,粗算一算,給張佳木效力賺錢的怕也有好幾千人,這樣的財富,完全集中在一個人手中,怕是國朝建立起來的第一人了。
而這一切財富的積累,不過是兩年時間,光是這一點,就已經極爲驚人了。
要說全部的財富,張佳木還沒有過五十萬,比起蘇鬆一帶的大財主還有不如。國朝承平已久,儘管是對商人持歧視的態度,但現在身家過百萬,甚至數百萬的鉅富大賈已經出現,而且,爲數不少。
看到錢老夫子一臉緊張的樣子,張佳木哈哈一笑,向他道:“這點銀子就嚇壞了?看吧,再過五年,我非得和萬三秀比一比富不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