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如此,自然是因爲怕皇太孫地位不穩。甚至,就是他的兩個皇叔,漢王和趙王。
但實際一想,漢王和趙王已經不足爲慮了。
漢王在成祖在世時就敗亡了,至於趙王,明明是反跡未1u,當時宣德皇帝還是皇太子,正在南京,聽說仁宗逝世,沒有幾天就從南京秘密回了北京。
據說趙王安排人手在途中伏擊皇太子,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張佳木執掌錦衣衛,對國朝當年的秘辛也瞭解很多了。所謂趙王伏擊皇太子阻撓即位根本就是編出來的流言,仁宗崩逝很快,即位不及一年就大行,死因撲朔迷離,根本就是一件宮闈秘事。
要知道,皇太子在南京,相隔數千裡,就算太子暗中接到消息,星夜就道,但趙王如何知道宮闈生變?並且迅調配人馬,去估擊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用什麼身份,帶多少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走哪條道的皇太子?
所以這只是個陰謀,一個陷害趙王,用來做親征藉口的陰謀罷了。
皇太子,也就是宣德皇帝一回京,沒有多久就爆出趙王心懷不軌的流言,然後京師議徵,但宣德皇帝沒有經過廷議,直接帶禁軍親征,幾天功夫,就把趙王給生擒了。
要是趙王一心叛亂,甚至敢伏擊皇太子,又怎麼會一點防備也沒有,一直到官兵殺到城下,還是一點消息和戒備也沒有,就這樣束手就擒?
所以根本就是宣德皇帝爲了剷除異已,斷然先行下手,直接把這個叔王給陰了。
趙王被俘之後先是被關了很久,後來宣德皇帝一時興起,跑去看這個叔王。結果趙王一腳絆倒了皇帝,若不是心中憤恨之極,又怎麼會做這種愚蠢之極而且有害無益的舉動?
結果趙王被丟在銅鐘裡,外面燃燒柴草,結果銅鐘被燒的通紅,趙王也被一焚成灰,所謂謀反,伏擊皇太子的公案,也就隨着那一把火之後煙消雲散了。
這件事,因爲和張佳木的亡父有關,所以他藉着特權再三再四的調查,所以才知道前因後果,細節所知不多,但大約還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最少,他知道父親身爲幼軍,也就是宣德帝的親信心腹,恐怕幫着皇太孫,皇太子,然後到皇帝做了不少隱秘的事。
不僅隱秘,而且是秘不能宣,根本不能說出來給外人知道。不然的話,就算成祖在世時不能說,仁宗在世時也不能說,宣德帝自己即位後,總能給張佳木的亡父述功升職了吧?
結果沒有。
也就是說,張佳木的亡父做了那麼多,皇家中不少人都知道其人,但這件功勞和這段往事被皇家刻意隱瞞了下來,根本就不能爲人所知。
知道內情的,也就是皇家中人,還有彭城伯夫人這樣的外戚中的長者親人,也只有這些人才夠資格知道真正的內情吧。
張佳木現在好奇的就是,父親這個幼軍成員,究竟在當年,在永樂年間,在宣德年間,都做了些什麼事,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至少,他知道父親恐怕介入很深,立功也不小。
現在他住的那座大宅,也就是當今皇帝賜給的宅院,豪華闊大,根本不宜人臣所居。其實現在他查清楚了,這原本是座王府,是成祖年間修築,大約是要給某個皇子或是王孫居住,很奇怪,並沒有修在王府井一帶,因爲當時在那裡修築了幾十座王府,用來給成祖衆多的皇子和王孫居住,等他們長大之國就藩後再收回賜給別的王孫。但張佳木所居的這座王府並沒有賜出去,蓋好之後,根本就沒有人來居住,空置閒廢了幾十年後,倒是當今皇帝又拿了出來賜給了張佳木。
這其中,有什麼聯繫?光是這件事,就頗費人的思量了。
“大人,大人?”
“嗯,什麼?”張佳木猛然驚醒,看看座下人時,都是用一種驚異的眼光看向自己。他微微一徵,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入神了,因此歉然一笑,答道:“剛想了一件事,倒是出了神了。”
他看到是曹翼在叫自己,再看看房中的油燈已經燃了一半,知道自己想事想的太出神,恐怕時間已經過去很久,想來,下頭的人頭一回見他如此,也是驚詫莫名吧。
“唉,有事說吧。”
張佳木也是有點心煩。剛剛是想把衆人叫進來,藉着這一次幼軍營裡鬧事的機會,就便兒把軍法理一理,再借着這一次的機會,挑幾個人才,各施其才。
現在也沒有心思理會了,只是趁着曹翼還在考慮的時候,張佳木向着陳逵道:“今晚的事,也不要追究了。我看,那個何遂中很不壞,以後就往軍法官上栽培他吧。”
“是,末將也是這樣想的。”陳逵很高興,他這個副將和程森不同,程森主戰術戰略的講授,也管裝備軍餉什麼的,平時的訓練和人員管理都是陳逵。
這自然也是張佳木的安排,因爲此類的事情最容易掌握全軍,不是名義上的,而是真正的掌握軍中實權。
張佳木雖然是提督,而且軍中將領多是他的親信,但錦衣衛那邊畢竟事多,他沒有辦法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幼軍那裡。陳逵這樣的將領必須要總領全局,絕不能把實權落在外人手中。既然如此,他對下面的這些幼軍將士自然是極爲了解,而且愛才之心人皆有之,大約人處的時間長了都會有感情吧,陳逵剛剛一直也是懸着心。
“至於金千石,”張佳木沉吟道:“他膽色很好,而且心細。我看……嗯,等一陣再說吧。”
各人聽他說到最後,卻是雷聲大雨點小,不覺有點愕然。
其實金千石確實是膽大心細,剛剛面爭之時,他不停的調停着何遂中等人的說辭,儘量把事情往喧譁上引,可能,他也是聽出了張佳木的意思,所以纔會有那樣的表現吧。
原本張佳木要提拔這個少年到中軍,將來再任用在錦衣衛裡,不過想想拔苗助長反而不美,所以話到嘴裡,卻是又退了回去。
各人不明所以,張佳木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只是淡淡道:“小曹,說說你的事吧。”
曹翼爲人忠誠勤懇,而且勇武過人,只是心思沒有莊小六動的快,嘴更沒有莊小六油滑,是個很木訥的人,若是不然,張佳木也不會把他留在身邊了。
他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道:“大人,御史姓李,是曹吉祥公公的義子,在都察院裡這廝的名聲也不大好,畢竟,拜太監當乾爹,這個御史的風骨就是有限的很了。”
“哦,原來如此。”
去城裡問曹鐸意見的人一直沒有回來,張佳木心裡也大約知道曹鐸的態度是怎樣了。自然,公然反對去找御史的麻煩是說不過去,不過說支持的話也是絕無可能,所以曹鐸乾脆避而不答,根本不加理會。而報信人爲了等回信,也只能呆在那邊一直不回來了。
沒有回答,就是一種無聲的回答。
張佳木冷笑一聲,卻也是有點難以措手之感。最近朝局穩定,他也是把精力全部用在了農莊和外圍組織的建設之上,要是這會兒和曹太監公然翻臉,恐怕很多事情就不得不防一手,精力就很難全用在外頭了。
但事有利有弊,既然和曹吉祥終難和平共處下去,不妨試試他的底線,看看這一陣子一直不溫不火,好象消失了一樣的司禮太監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不是也很好?
“大人?”
“既然他是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不在城中供職,跑到城外來幹什麼?”
“可能是出城看看莊田吧。”曹翼答道:“聽說全家老小都在城外的莊子上,擺着全副儀仗,不知道怎麼回事,小王就撞上去了。說來,打二十板子是沒有錯,這個御史把他又丟到河裡去,實在是過份了一些。”
這個御史既然是依附在曹吉祥名下,甚至拜了這個太監當乾爹,那麼顯然也不可能是什麼清官,出城看看就在收穫的莊園,也是人之常情。
“他在莊上的名聲怎麼樣?”
曹翼皺眉道:“也不大好。這廝喜歡擺排場,雖然只是個從六品的官兒,但排場大極了。每次出來都是全副的執事,人家跪的遲了,就一定要挨板子,不擺香案也要打,伺候的不周到了也要他。他的莊客,不知道受了多少氣,真是有冤也沒處伸去。”
“這也沒有什麼,不少田主都是這樣。”
“對了,他的兩個兒子就是混蛋了,聽說逼jn了不少佃戶的老婆,因爲不是玩的黃花閨女,還會給點銀子什麼的,所以人家受了氣也只能忍了,前年吊死了一個女子,也被遮掩下來了。”
“是麼?”張佳木眼中精芒四射,站起身來,冷笑道:“教子如此不嚴,這樣看來,李御史就是失敗的很了。”
“是的,大人。”曹翼畢恭畢敬的說完,躬身而退,等他出來之後,也不禁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在燈火下一看,全是大滴的汗珠。
“怎麼樣?”
有個弟弟在幼軍中的直衛問道:“大人會怎麼處理?”
“看吧。”曹翼冷笑道:“有人要倒大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