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一圈,自然還要去看看校場上訓練中的候補緹騎們
“這些全是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少年郎”,一邊走,武志文一邊介紹道:“都是將門世家子弟,全部是初通文墨,曉暢軍務,在這裡,就是更進一步的培養他們的軍人氣度和紀律,當然,武藝馬術射術,還有軍務指揮,也是學習的重點所在。”
“哦,這麼一來,豈不是未來的將官麼?”
“是有這種打算。”武志文也不欺他,笑道:“緹騎是太保預備練成三萬人以上的純騎兵隊伍,現在剛開始拉架子,也在準備戰馬,軍官自然都是當務之急。這些少年郎再過三五年出去,可不就是現成的軍官?”
明朝的軍官其實已經是世襲制度,老子是指揮使,兒子就是指揮使,老子是百戶,兒子當然也是百戶。
至於合不合格,且再兩說。
邊軍是營兵制度,但營兵的軍官也是從衛所裡調去的,軍戶想在營兵裡出人頭地,也得看祖墳上冒沒冒煙,一般來說,一個軍戶入營當兵,到老有幸活着退伍時,最多能幹到火長。
而一個百戶官入營,自然而然的就是軍官,升到遊擊將軍也不是很困難的事。
最不濟,也能幹個守備。
這當然是不公平的,但在朝官看來,這有益於軍隊的穩定,將門世家與國同休,忠誠度上當然靠的住,用這些人,當然比提拔一個小兵要強的多。
於是明朝軍制就這樣定了下來,可以看到,明朝的名將沒有一個是出自小兵家庭的,最不濟也要是個特殊人才,比如秀才出身的李成粱。而普遍的情形就是將門世代是將門,比如戚繼光家,就是世襲的衛指揮僉事。
這是當時的實際情形,張佳木雖不願意,但精力還暫且放不到這上頭來。而且,當時的將門在教育上還算不壞,子弟們允文允武,文能通讀,武能騎馬射箭,底子比普通的軍戶子弟和百姓強的太多,所以象緹騎這樣的精兵,選拔候補武官時,自然而然的,將門子弟就比普通人要多的多。
果然,李賢一聽說全是將門出身,當下便很喜歡,道:“好的很,將門世家,忠和勇都有保證,太保練兵,果然是很有他的章法。”
聽這麼說,出身平民的武志文只是一笑。要說本事,他比當時絕大多數的武將都要強的多,文能通曉經典,武能安邦定國,能從武進士出身,本身就是自身實力的體現,但如果不遇到張佳木,恐怕他這一生都要在窮困潦倒中度過了。
這些話當然不必和一個文官說,哪怕對方是閣老首輔。
所以武志文只是笑了笑,繼續陪着李賢走下去。
現在在李賢面前,先是一個十二歲少年組成的方陣。人數大約是三百人左右,按一定的間距排列整齊,面對李賢,雖然年紀幼小,但這些少年已經有明顯的軍人氣質,稚嫩的面孔上,看到唯一的神情便是堅毅。
“好兵!”
李賢雖然是文官,但並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一看這羣少年軍人的神情,便是知道,眼前的這個方陣之中,站立的所有少年,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軍人!
“只是一羣孩子,怎麼能,怎麼會?”
就算當着一羣錦衣衛的官,李賢也是難掩震驚。他曾經巡閱過邊軍,京營也是經常校閱,除了那些百戰餘生的邊軍將士,他在哪裡能看到這麼多真正的軍隊?
桀驁不馴的眼神,挺拔的身姿,傲氣的面孔,充滿疲憊但又力量感十足的身軀,“還有身上重厚的甲冑,銳利的長矛和腰間的佩刀,儘管只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兒郎,但任何一個細節,都足以顯示出,眼前這個方陣中的所有少年,儘管年紀還小,但無可指摘的細節都足以證明,這是一羣經過訓練,並且能承受任何艱險任務的虎狼之師。
“向閣老行禮!”
武志文橫列在李賢一旁,一聲吆喝,三百少年軍人一併提臂至胸,齊聲道“閣老好。”
“好,好!”李賢先是下意識的,接下來卻是極爲高興地:“威武雄壯,好兵,不,你捫將來都是好將官。”
冊閣老!”
這一套禮儀,都是張佳木自坊丁隊時就已經有條例在了,包括敬禮,問好,對答,隊例訓練,軍人儀態等等。
同時還有衣着,細節,都很注重。
因爲張佳木相信,軍隊是至陽至剛的地方,只有通過對心理和身體的雙重磨練,甚至是不必要的殘酷,在這種極端環境下錘鍊出來的軍官,纔有資格在幾年或十年後爲他統領傾天下物力打造出來的強軍!
在這種理念下,隊例訓練,一舉一動,都是極盡完美,在展現在李賢面前的,就是已經經過半年以上的苦練的軍隊,他們說是少年,但其實在某些方面已經比身經百戰的邊軍將士還要更強的多!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的人?”李賢信步而行,在第三列的排頭看到一個矮個少年,個雖不高,但昂首挺胸,目不斜視,雙目亦是堅毅有神,光看儀態端的不凡,而除了儀表不凡外,站姿也是完美無可挑剔。
但李賢注意的不是這些,他注意到這個少年背後用不明顯的細繩在衣甲內綁了一塊板子,板子兩邊有尖銳的釘子,釘子的尖頭已經沾上了血跡。
聯想到當時軍隊體罰軍人的習慣,李賢下意識的認爲這是被體罰的一種表現。既然如此,他決定賣個人情,問清原由後就赦兔了這個少年。
“也算他有福吧,能見到我。”
李賢一問,少年軍官便昂首答道:“回閣老話,小人姓戚名士敬,世襲山東登州衛指揮僉事運糧把總官戚泉子!”
李賢眼眉一挑,倒是小小吃了一驚,這個不起眼的矮個兒少年原來還是一個衛指揮僉事的兒子!
“你是長子不是?”
“回閣老,是。”
“是長子,怎麼肯放你到緹騎中來吃這個苦頭?”
說起這個,戚士敬微微一笑,朗聲答道:“回閣老,我就是在家,也是一般要吃這個苦頭的。自小人記事之日起,晨而起身讀書,然後騎馬,練箭,再下來練力氣,器械,至晚方息。在這裡也是一般行事,所以,也習慣了。
“好,好,有志氣的孩子。”李賢大加讚揚,笑道:“不愧是將門世家的子弟,有出息,不要辱沒了你祖宗!”
“是,小人祖宗戚祥,從太祖高皇帝三十年,由小旗官積功至京師中所百戶官,徵雲南戰嗯…太祖皇帝憐憫小人先祖,賜世襲指揮僉事一職,所以小人家中,向來武備不斷,隨時預備給國家效力。這一次緹騎招人,言明瞭將來要去邊關征討不服,家嚴聽說如此,又聽說這裡管元甚嚴,除了弓馬騎射,還教導戰陣之法,騎戰之法,所以便將小人送至此處,指望小人一刀一槍,自己搏個功名富貴出來!”
“哦,哦,可敬之至!”
這般說法,不僅李賢面露滿意之色,便是在一邊聽着的緹騎軍官,也是一個個面露嘉許,顯是對戚士敬大爲欣賞。
事實上這個戚士敬也確實是很優秀,不論是刀槍夕戟,還是行軍戰陣的細節,戚士敬都顯露出一個將門之子優異的素質,不得不說,在一些注重教育的將門世家裡,對子弟的教育還是很成功的,最少,在起步方面,他們要比平民百姓和普通軍戶的子弟強上百倍。
此時戚士敬站的地方就是一排的排頭,按張佳木預備再改革的新軍制,這個位置就是一排之長,一排三十人,由一個排長和排長的兩個副手,加上一個旗鼓手、一個傳令所組成。
排之下,便是十人一火的三個火長,每個火長有一個副手,再下來,就是五人一伍的伍長,以次類推。
這種軍制,張佳木已徑有打算推行全國,不僅是營兵,以後的衛所兵,改革之後的全國所有軍隊,都將採取一種軍制,從武官制度到普通的營制,將全部改革。
“此事太保做主可也。”
在聽完緹騎軍官們的介紹之後,李賢不置可否,笑道:“訁練、行伍,這都是都督府的職責,太保一手主之可也。”
現在張佳木是掌左右兩府事,掌前府的忻城伯也被撤換,前後兩府,不出意外將也會換上他信的過的幫手。
這樣,原本一分爲五的大都督府,其實是被他一人掌握,所以李賢很識趣,對這種純粹的軍伍之事,並不打算髮表任何的意見。
“那麼,我來問你”,李要誇獎了戚士敬幾句,然後便板着臉道:“你犯了什麼營規,居然被綁上這種戒具,我看,這個比戴枷更疼吧?”
“呃…”
聽着李賢這麼問,戚士敬倒是愕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答是好了。
“回閣老”,這一次武志文出來代答:“這是這個戚某人自己綁上的,他有點鴕背,軍姿站的不好,爲了端正站姿,自己綁上的這個,一躬腰,釘子就會刺入身體,所以時間久了,漸漸就不敢躬身彎腰的走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