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木自己也是笑,不過笑過還是說道:“凡事就是如此,偏往你想不到的地方來。你們聽好了,我最近地裡可忙,沒事不要煩我。”
這已經是說玩笑話的味道了,現在他的土地雖然自己不兼併,但曹石二人家族的土地全賞了他,除了把強搶百姓的發還了不少,自己總還落了不少,加上原本的,現在已經有超過十萬畝的土地,多少勳戚世家費了百年之力,未必土地有他的多,而不是以他的地位,有這麼多的地,也是很容易爲家族惹禍的一件事。
地多了,事自然也真的多。
說起來,張佳木最近真的忙的腳不點地了。出海的事就煩了他很久時間,現在徐穆塵等人剛從天津衛下海不久,還得再到南京會合一批人,再到泉州,最後所有數千人的船隊聚集起來,才能真正的揚帆出海。
先到日本,耀武揚威一通。
現在的日本是在南北朝時期,亂的可以,因爲覺得中國沒有真正的遠洋水師,威脅不到自己,而且,蒙元徵日本失敗後,日本對中國也算是輕視的夠可以的。
終大明之世,中國也再沒回到唐宋之時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被蒙元坑害的不輕。
而倭寇一起,雖然倭寇中十個有九個是中國自己人,只有個把個的真倭,但以倭人的名義在中國爲禍百年,直到嘉靖年間,出了戚繼光這個不世出的名將,奮戰十年,才把倭寇徹底掃平。
日本的浪人武士,被趕到海上的無能之輩,配上那些中國海商海民,居然能在內地橫行,燒殺搶掠,無所不爲。
倭人的野心因此大增,待豐臣秀吉掌權後,遂有十萬倭軍徵朝鮮,覬覦中國之事。
現在趁着大明還有造大船的能力,而日本內亂不已,先用這幾千人小震它一下,接下來,張佳木幻想着再造出一支當年的寶船船隊,不,是比當年更威風,十萬水師在百丈大船的運載之下,兵臨倭國,試想一下,那是多麼威風和出氣的場面
當時的中國人還沒有被倭寇禍害,而倭國被蒙元侵略兩次,所以大家反有同仇敵愾的心理。太祖又將日本列爲不徵之國,所以張佳木對日本的敵視實在是來自於數百年後的記憶,這一層,卻是向誰也不能述說了。
除了出海的事,就是功臣的安排和任用,不要小看這一層,功臣部下安排不妥當,人心浮動,那是動搖根本的大事
兼併來的土地,現在正到上勁要緊的時候,開始忙活了,到六月收割開鐮的時候,就見根本。士農工商,農是中國政權穩固的根本,這一層來說,各朝歷代都重視農這一塊,原是沒錯。但所謂的重視,就是一些虛浮不實的事,比如大明太祖規定,農民可以穿綢緞,坐轎,商人反而不允許,只能騎馬,穿麻。
但農民哪有轎可做,哪有綢緞可穿?
百年之下,盡成虛文,穿綢緞,騎馬坐轎子的,還是商人。
而農民的困苦,則無人過問。雖然大明的農稅極低,比起宋朝不知道低了多少。但也造成行政效率低下,農田水利根本無人過問,道路無人修理。
垂大明近三百年,修路造橋,興修水利的事,向來就是在扯皮。在國初時候,修河還算大工,戶、工兩部撥款,地方上由都御史或是地方官員承辦河工。
當年徐有貞翻身,就是在修黃河的大工上盡心盡力,如期合龍,算是造福生民,因此又有資格在朝中立身。
而除了國初百年,到後來文官集團**,彼此扯皮,根本無銀可撥。地方官員只求安靜,也根本不會過問這等事。
到了明末,江南一帶魚米之鄉,居然年年水患,百姐因此困苦不堪,到了清朝,一代王朝新興,最忌前朝犯過的過錯,所以終清一朝,在賑災、水利、宦官、皇子教育等諸多方面,確實是強過大明多矣。
象大明,因宋朝議和之事困辱的厲害,所以終明一朝,絕不敢有議和的事。崇禎年間,明明是兩線做戰,不堪其重負,但崇禎剛有議和的念頭,就在朝官們的共同努力下,斬負責其事的兵部尚書陳新甲,終崇禎一朝,龐然大物轟然倒下,但就是不敢再提議和之事了。
張佳木自己的土地,水利和肥力都沒有話說。但他志不在於此,最近這幾個月,他在試驗自己少年在農田之間老百姓肥地的土辦法。
用這些土法,可以得到一些意想不到之妙用,所以他特別上緊。
除了此事,再有,就是迎娶公主的事,這一層,反而張佳木自己是操心最少的。除非必要進宮的時候,他得自己去,不然的話,府裡有老孃在,有大票的部下在,就他自己來說,反而是操心最少的事了。
他這麼說,下頭自然會意,劉勇現在是左府都督,加光祿大夫,柱國,還加了太子少保,老頭子倒沒有封爵的想法,自忖一生榮辱已經到頭了,底下,就是傳諸子孫了。
一念於此,對張佳木的感激是已經到了骨子裡頭。
以前,他還會有一點點自外自保的心思,現在已經是把自己一生的富貴榮辱都捆在了張佳木身上,聽着張佳木的話,他知道必是城外也有要緊的事,所以不能耽擱,當下自己便先出頭,笑着道:“婚禮的事,由府上人和宮裡的人共同操持,大人不過掌總兒,有些做不了主的事,纔會勞煩到,平時有咱們幫手,儘可放心的。所以大人該出城就出城,不相干的。”
“唔,這樣最好不過。我是當真忙,劉頭兒有這心,我生受了。”張佳木輕輕點頭,嘉許道。
李瞎子和餘佳這才知道,自己一門心思來看的大婚典禮,在張佳木這裡倒真的沒有怎麼上心。這位主兒現在看着春風得意,簡直就是大明第一權臣。而且,眼看着就要迎娶佳人,聽說重慶公主漂亮不說,還允文允武,讀書很好,武藝也不錯,和這位大人還曾經相識,曾經是滿城傳頌的佳話。
皇家的人,都是挑漂亮的娶,生下來的又是錦衣玉食,想不好看也難。公主漂亮確實是事實,而文才武功兼備,對當時的教育水平和身體素養來說,這麼評價也不爲過。
這麼一門親事,又是多年夙願,張佳木卻是沒事人一樣,自己盡顧着掂記土地出產,任命團營新職,最重要的還是改革涮新京營的弊病,把三十萬京營當真重新建立起來。
永樂年間,京營號稱五十萬,實在真正能拉出去出戰的有三十萬,能披堅執銳,勇往直前的勇士,最少也有二十萬左右。
就是靠着這二十萬左右的虎賁之士,還有十餘萬的輔助後勤兵馬,大明太宗成祖皇帝五伐沙漠,討平安南,建立了赫赫武功。
土木之變,打掉的不僅是勳戚和武官的勢力,還有中央的軍事實力。沒有二十萬精銳在京,很多事情就只能因循苟且,比如蒙古入侵河套,邊牆外的女真人年年生事,卻沒有辦法大張撻伐
重建京營,是張佳木效忠皇帝的自忠之道,也是爲大明長治久安所必行之事。
在真實的大明,連張居正也沒有辦法做到,戚繼光的重訓十萬京營兵的計劃被否,練五萬邊軍和京營精銳充實軍營以新帶舊的辦法,仍被否定。
最後只能在薊鎮練兵,所得有效,資源配給有限,儘管他自己鎮邊十年,北虜無敢犯之日,但戚帥身死不久就有薩爾滸一戰,大明王師威風掃地,從此與建州女真的野戰超過百場,卻無一場勝利,這是何等的恥辱
張佳木有這種態度,在座的人無不凜然。
看來,大人並沒有被曹石之變的勝利衝昏頭腦,更沒有志得意滿的驕態,迎娶公主,對大人的意志也沒有任何的影響。
眼前這位少年,雖年二十,但心志之堅,已經堅如鐵石,尋常人,再難企及了。
有念於此,李瞎子和餘佳才知道自己的任命雖然是輕鬆,但也有考察之意。
一點小事,交給他們來做,漫不經心,渾不在意,自然就是恃寵而嬌,因立下大功而生驕縱之態。
以張佳木馭下寬嚴相加,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的態度,兩人以往之功,一定會厚賞。但兩人將來的新職,最多就是回原任,如果不願意而生出怨望之心,恐怕連舊職也不能擔任了。
至此,兩人都是凜然,雖未出聲,但彼此對視一眼,已經知道,對方明白了張佳木的用意。這麼晾上一晾,就是任免功臣新職之法。
觀器量,看能力,看操守。
這般馭下,已經叫人覺得毛骨悚然,一切事物,都在眼前這位大人的算中了。
各人正默然間,卻有一個青衣侍者悄然入內,這人大家都是認得,知道是張佳木身邊的近侍頭領,似乎就叫湯三,下頭的下人稱爲三爺,大號是什麼,一般人卻不知道。
此人進來,想必是有私密要事稟報,當下各人便都是辭出,遠遠的,李瞎子回頭一看,卻見張佳木皺眉搖頭,嘴裡似乎還在抱怨着,遠遠聽着,似乎是“胡鬧”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