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員武將聞聲而起,剛想說些什麼,餘佳長刀斜砍,在場衆人只見刀光一閃,但見人頭飛躍而起,那武將瞠目結舌,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一照面之下,就已經被人斬了首級。
“反了,反了。”石彪知道不對,一腳把自己桌前酒菜踢的滿天都是,然後抽刀揮舞,喝道:";有人造反,隨我一起上”
如此情形,當然不必多說,所有在場武將俱是叫罵起來。
雖然眼前沒有趁手的武器,不過身爲武將,最少都把佩刀或是佩劍戴在腰間,此時各人喝的臉紅脖子粗,不少人一聲叫罵,便都是抽出腰刀或佩劍來,然後一腳把酒桌踢翻,衝殺過來。
“果然夠兇悍。”餘佳長笑一聲,令道:";上吧,除了石彪,餘者不必留手。”
錦衣衛有約在三百人之數,早就已經排成了一個半圓的陣形,數十弩手和五個火銃手就在陣勢最前方,對方一衝過來,只聽的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火銃先擊發火,當先的幾個武官立時就被打的胸口凹陷,口鼻之中鮮血狂噴,立時就倒了下去。
石彪當真是身經百戰,但這種威力巨大的火銃也是頭一次見到,當即便是一凜,心道:";對方有備而來,看來今日難逃性命了。”
果然倒也不出他的所料,在有備而來的錦衣衛面前,一排排的武官被射倒,就算是他們是石彪心腹,是身經百戰的大將,但如此重擊之下,自然也是心膽俱寒,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們猶豫,錦衣衛們卻信心百倍,當下俱是揮刀而進,而第一排是持長槍大戟等長兵器又身披重甲的重步兵,百餘人持矛挺戟而進,當真是當者辟易,有閃避不及,而又試圖抵抗者,三五長戟連接戳刺砍削在身,幾下過去,就是把人連皮帶骨的削成一團辨認不清的血團肉塊。
“大帥,逃吧,逃吧”
一個牙將身經百戰,此時看出勢不可爲,於是大叫大嚷,叫石彪向外逃走。
“走個屁”石彪獰笑一聲,一劍捅在那人心腹之間,那牙將卻是沒有想到主帥會向自己捅過來,一時間臉上俱是驚詫之色,卻是不懂,爲什麼總兵官要捅自己一劍。
“動搖軍心者,斬”
石彪揮劍嚎叫,有若瘋狂:";大同守軍在城中就有三萬步騎,俱是我的心腹,這裡有警,一定會有兵馬來救,不要怕,把桌子舉起來當成盾牌來用,堅守待援”
他的話,確有道理,在場武將俱是他的心腹死黨,知道便是此時投降也討不得什麼好,最少功名富貴必定付諸流水,一生辛苦,說起來是身外之物,但又有誰能輕而易舉的置之腦後?
當下便都是按石彪吩咐,將踢翻的桌子舉將起來,然後集結圓陣,把石彪圍在中央,打定主意,要等城中兵馬聽到消息來援。
“爾等不要聽石彪蠱惑了,”餘佳面色沉靜,向着那些武將喝道:";現在棄械投降,還有生機,若是頑抗到底,一會兒必死無疑,想清楚了,不要一條道走到黑”
此語一出,大同武將們卻只是不理,他們既然是石彪心腹,很多事已經回不得頭,況且大同確實是石彪經營多年的地盤,城中數萬兵馬都是石彪心腹,此時此刻沒準就在來援的路上,既然事情未到絕望之時,又何必慫包軟蛋一般,不戰而降?
他們是大同武將,大同兵馬有甲天下之說,身爲統兵的將領,武藝身手自然更是沒有話說,他們動作嫺熟老練,意志堅決,組成圓陣之後,儘管錦衣衛在兵器裝具上佔足上風,但對方拼死抵抗,一時半會的,卻也是奈何不得他們。
餘佳心中甚是焦燥,大同這裡情形極爲複雜,萬一真有不開眼的武將帶着部下來總兵府這裡援助,自己生死還是小事,誤了大人的大事,那可真是百死莫贖了
“僉事大人,”有一個在外的小旗飛奔來報,“外頭有大隊兵馬趕過來了。”
“什麼”
餘佳心中發涼:";看來今日性命休矣,唉,我真無用,這一點事大人交託給我,卻是沒有辦好。”
他正抱怨自己,卻又有人來報道:";指揮大人,來的是前大同總兵官郭登,請大人示下,要不要放他進來。”
“他帶的多少人?”
“約摸有三百多騎兵,護衛的是幼軍的騎兵,對了,還有幼軍前任副將,延綏副總兵官陳逵都督。”
“他也來了?”餘佳精神一振,笑道:";那好,沒事了。大人說叫我不必擔心,由他來安排善後,想來就是如此安排了。”
餘佳對張佳木的時間安排自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這裡何時動手,自然也是出於上意,但動手之後,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裡,後手便緊跟而至。
這樣一來,自然是無往而不利,根本不必擔心什麼了。
既然有後援來,這裡倒不必犧牲下屬的性命強攻了。如果換了別人,可能要拿下屬的性命來博面子,但餘佳心疼部下性命,從適才攻進來到如今,雖然步步佔得先機,那是因爲料定而後動,所以事事制人而人被制。
但就算如此,部下也有三十餘人陣亡,而傷者也有五六十人。
倉促之間,不能細點,不過這一次的死傷也很慘重了。
雖然斬殺的大同邊軍和將軍,甚至適才有個參將就死在餘佳刀下,但一想到自己屬下受創甚重,餘佳便覺心疼。
好在,他雖然心疼,卻也頗能忍痛,不然的話,就不大適全做一部首領,鎮統一方了。
他在這裡貓兒戲鼠一般,把石彪等人團團圍住,圍的雖緊雖密,卻又用的是圍而不攻之勢,只是在外圍不停的接觸,並且用火銃手和弩手消耗對方陣營的體力和耐性。
一刻功夫之後,自外不停的涌入甲士,餘佳回首遠遠看去,見是身形高大,一臉霸氣的郭登在前,而中等個頭,面色沉靜淡泊的陳逵在後,兩人身邊,全是甲胃森嚴的禁軍衛士,而郭登手中,還持有金黃色的三尺來長的令箭。
“是金牌令箭”
餘佳部下中有一人曾經是京城禁軍,羨慕錦衣衛的待遇混了進來,禁軍經常守值宮城,見多識廣,此人雖在戰團之中,一眼還是把郭登手中所捧的物事給叫了出來。
石彪在圓陣之中,遠遠也是看到了陳逵和郭登二人。
陳逵他並不熟,甚至一下子叫不出名字來,但郭登是誰,他可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石彪武藝高強,而且殘忍好殺,生性勇武殘酷,是一等一的虎將。
但在郭登麾下時,他便是一個良將,雖有叔父撐腰,卻始終受制於郭登不能動彈。此時遠遠一看到郭登大步流星的過來,且手中有金牌令箭,他心中大震,知道京城事已經決出勝負,而如今此人過來,就是有人謀定後動,根本絕了他的希望。
適才在城東似乎有人在調動騎兵,轟隆隆的馬蹄聲令得抵抗中的大同邊軍諸將都是精神大振,後來突然又聽不到動靜,想來就是郭登親自去把軍隊鎮住,而後才又率衆趕來此地。
城中雖然全是石彪的心腹,但主腦不在,連各級將領也不在,沒有主心骨,只有士兵和下層武官,誰敢向前任總兵官現任的左府都督國朝侯爵動手?
何況郭登還有巨大的聲望,還有手中的金牌令箭
一個武將將手中的腰刀往地上一扔,精工打造的腰刀掠過地面,猶自斜斜的插進土中,刀柄顫微微的晃動着。
“大事去矣”那武將夷然自若,挺身上前,一柄鐵矛直戳入他胸前,刺出一個拳頭大的血洞來。
“是的,大事去矣,不必再做無益之舉了。”
又一人扔去了手中的武器,不過並沒有上前送死,而是抱着頭坐到了地上。
這個動作得到了多數人的響應,很快,場中兵器丟了一地,十之八九的人都抱着坐着或是跪下,垂頭喪氣,一副等候處置的模樣。
“你們真是出息了,對抗錦衣衛,就是對抗朝廷,對抗天威”郭登已經趕到,一腳把一個武將踢翻在地,他身形高大,腳力過人,這一腳過去,竟是把人踢的一嘴血鮮,牙齒也不知道掉了幾顆,那武將滿地打滾,卻是連一聲呻吟也沒有敢發出來
“不賴,還有點象老子帶出來的兵”郭登在京城中悶的久了,天順元年初的時候,奉詔返京,雖然已經表態擁立太上皇復位,但因爲他的拒絕才使得太上皇狼狽不已,連自己的關門也進不來,也先差點把朱祈鎮給宰了,可謂險之又險。
有此一役,郭登返京之初也是縮頭烏龜一隻,不敢說不敢動,連侯爵也差點沒保住,每天只能在家閒居,任事不理。
此時到得大同,他在京城裝出來的溫文之氣蕩然無存,一臉戾氣,雙眼四顧掃視,似乎就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