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木一聲令下,人全部押走,包括傷的不輕的石頭兒。
既然做了,當然就做絕。
這些人他處置不了,直接下令,押給千戶楊英大人那邊,由他老人家去接手了。
月初他送月例銀子的時候,楊英根本沒給他好臉。王琦就是他的人,現在被張佳木生生給擠走了,楊英怎麼看他都不順眼,好在月例銀子一分也沒少他的,就算這樣,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想想楊大人接了這麼一個燙手的炭團,臉上是何表情,張佳木就忍不住要笑。
當然了,人肯定是他得罪的。武清侯要算賬也找不到楊英頭上,來日大難,現在就得想辦法!
石亨這個人,張佳木消息靈通,對他還是很瞭解的。
睚眥必報,絕不饒人。又是手握實權提督十團營的武將,他要麼不發難,一旦動手,非得把張佳木一把捏死不可。
惹上這個對手,張佳木皺眉不已,而知道底細的任怨幾個,也都是驚的半天說不出來話。
半響過後,武志文才道:“論說,大人這事幹的真是太大膽了,要趁早設法,不然的話,石彪發起蠻性來,真的是王法也不管的。”
這會兒抓人的事已經泄露出去,衚衕口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剛剛那羣拍花子賊被押出去時就是人人喊打,石頭兒的臉上頭上還捱了臭雞蛋和爛白菜葉子,甚是狼狽。
但大家知道這羣人是武清侯府石彪所派之後,原本還吵吵嚷嚷的人羣都安靜了下來,大夥兒看着張佳木的眼神,都是充滿了擔心。
石彪是什麼人,全京城百姓沒有人不知道的。小張百戶把他得罪了,坊裡的這太平日子怕是要完。
雖然小張百戶也夠折騰的,收市容費,收環衛費,雜七雜八,這陣子雜費是直線上漲。原本一個月交五錢銀子的,七弄八整的就成了一兩。
但這銀子交上去,還真沒有什麼人不滿意。
一整套的服務設施都建了起來,拆了房子的還能安置新居。當然,也要給一筆不菲的費用,但住的房子也是好多了不是?
京城裡頭,只要能安下家來的,沒有真窮的掉底的,想想辦法,總能弄幾兩銀子出來。以前大夥兒是住的一樣,心裡也沒啥講究的,都是窮慣了的人,能將就的話就不會鬧騰,但有了好房子,還有修的乾淨整潔的澡堂子什麼的,道路也乾淨了,新居里頭也鋪了磚,想一想,多花了這麼點錢,還是很值的!
錦衣衛收銀子還收出感激來,收出了人心,張佳木這個百戶,大約也是頭一份了。
人羣之中,有兩個士紳也在圍觀,兩個人都戴着方巾,穿着青佈道袍,這是當時士紳流行的打扮,倒並不是真正的道士。
兩人之中,一個皓首蒼髯,臉上皺紋深刻,頗具老態。另一個正是中年,國字臉,臥蠶眉,分成三縷的大鬍子打理的柔順整潔,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精明幹練,威嚴大氣。
年老的人先開口,他道:“節庵,京師之中,居然有人如此蔑視法紀,我要動本參!”
“九老,事情尚未弄清楚,我看,還是等一等再說?”
“人犯俱都被逮,哪裡還有不清楚?”
中年人搖頭道:“九老,此事關係重大,請慎之再慎。”
老者知道他簡在帝心,向來深受倚重,而他都顯的很爲難的事,當然就是困難重重,屢加勸阻,當然就是因爲有難以言明的困難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堅持,但他豎起掌來,眼神也銳利起來,道:“節庵,不管如何,要保住這個年輕後生!錦衣衛裡,虎狼橫行,一個年輕後生,敢以自身富貴衛護百姓的平安,所以,你要保他!”
“當然!”中年人也慨然道:“九老請放心,此子官聲極好,今天我們又親見此事,不論他得罪誰了,我總護得他平安就是。”
他的話,簡明有力自信從容,不是久居上位手握重權的人,說話絕不會如此。
果然,那個老者一笑點頭,揮了揮手,表示這個話題不再談下去。自然,也就是說對這個中年人有着沒有保留的信任。
他換了個話題,笑道:“節庵,你看,這個後生的主意真好,劃出這塊地來,建幾個亭子,所費也不多,但這些百姓與妻子一起來玩玩,還有些零食茶攤,吃吃喝喝,所費有限,但是,倒也開心。”
現在這會天早黑透了,但還是有不少提着燈籠的百姓來來回回的,一個廣場就能惹動這麼多人,這在當時的人是難以想象的。
“唉,”中年人突然嘆了口氣,道:“我等備位廟堂,還不如一個錦衣衛官校想的深遠明白,豈不慚愧?九老,你看他,倒真是個實心辦事的,修理街道,建浴室茅房,這些事都是些小事,但有幾個人看得到又肯下功夫去做的?”
九老點頭道:“是的,我意亦是如此,剛剛的後生百戶,是個肯實心辦事的人。”
兩人就在原地散步行走,看着張佳木的種種舉措,越看越覺得妙不可言。這些玩意,原本就是最中上官的意,張佳木做的也很踏實,當然了,他收人家銀子,甚至用無賴強迫人搬遷的事,眼前這兩位大老倌當然不可能看到,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兩人正讚歎間,中年人眼神較好,遠遠看到一行人提着燈籠簇擁着一個大官兒騎馬過來,他道:“怎麼遇到此人,我們同他氣味不對,九老,我們走吧?”
“喔,老夫聽說他就住在正南坊中,這一次又委他查辦彈劾一案,所以他會到此地來。”
“原來如此,我們不必同他招呼吧,我同他的事,想你也清楚?”
當年的公案,老者也是清楚的很。當下九老也點頭道:“對的,不如速去,速去。”
兩人相視一笑,知道彼此心意,當下都是掉轉過身,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去也。
雖然溜的快,但騎在馬上的那個官兒倒是眼尖的很,一眼已經在人羣中將這兩人認了出來,他一臉奇怪,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鬍子,沉吟道:“耿九老怎麼和於鬍子混在一起?”
他想不明白,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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