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忠帶着百餘校尉,一路攢步急行,等到達日精門時。守門的太監宦官見勢不妙,已經抱頭鼠竄。
他也不以爲意,底下更會有來抓捕宦官的人,他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走了。
留下一隊人把守宮門,陳懷忠帶着校尉從日精門魚貫而入,沒會一會兒就到坤寧宮後。
“放低腳步,不準驚擾皇后娘娘。”
“是!”
衆人對錢皇后也是非常敬重,當下便都是躡手躡腳,輕輕從坤寧宮旁邊過去。
這般做態,卻是教皇后看了滿眼。
皇后身邊的宮人太監,也都是看的清楚。衆人原本都是嚇的六神無主,這些校尉,如狼似虎,適才在宮中已經到處殺人,絲毫沒有顧忌。
這會子又是全副武萊殺入後宮,誰知道是來做什麼?
所以適才都是圍在皇后身邊護衛,此時見校尉守禮,老老實實的打坤寧宮邊上過去了,皇后身邊的坤寧宮掌事太監雙眼含淚,低泣着道:“娘娘請放寬心罷,看來他們是不會來這裡了。”
“唉!”皇后面色沉痛,雖是盲了一眼,卻也是絲毫無損於她面龐的秀麗,她面色痛苦,向着衆人搖頭道:“你們不知道,大明,從此多事了。”
“卻不知道,他們往哪兒去?”
見皇后神情痛苦,衆人只得設法排解,有人便故意道:“擅入內宮,也不知道是不是皇爺的旨意。”
“看來不是吧一定要請旨,嚴加斥責。”
“哼,膽子也太大了。”
“我看,是往鹹福宮去吧?”
最後一句話出來,各人都是沉默以對。事實上,一看到校尉們從永巷往西北方向去,衆人便已經知道目的所在了。
但以臣子捕系后妃,雖然貴妃比皇后差一點兒意思,但又能相差多少?
這些錦衣衛,貴妃都敢無禮皇后又如何?
話說到這兒,可就沒辦法繼續向下說了。
“唉,國朝僅百年之下,不復今日竟是見此情形。”皇后也是心緒大壞,對錦衣衛和張佳木,她其實也是滿心信任。在南宮時,張佳木還只是百戶官時,她就覺得這個年輕人品性不壞。
加上又是軍戶世家身世頗有與皇室相關之處。
所以,完全可堪信任。至於錦衣衛,則是皇家鷹犬,專門用來對付外臣所用。
誰知道,現在竟是反戈一擊,這真是天大的笑話,這種強烈的嘲諷感令得皇后十分的難過,已經很難止住眼淚了。好在她也是經歷過大事只是難過了一小會兒,便又收起淚珠,想了一想,頗具威嚴的向衆人道:“此時不能自亂皇上在乾清宮,我們一起到乾清宮去,下面如何該由皇上做主,你們不必在這裡隨意議論。”
見她如此,衆冬均是凜然躬身,只是心思靈活的不免去想:“遮莫這番莫不是要改朝換代了不是?”
皇后那邊已經是感時傷悲,鹹福宮內卻是雞飛狗走。
這一路上過百校尉如狼似虎,宦官們走避不及,都人們戰戰兢兢。要知道大明內廷人最多時有五六萬宦官,還有過萬都人,現在雖沒有那麼多,但一路上的太監宮女侄也當真不少。
可此輩漫說不是赤手空拳,就算是甲胃在身,也是陰衰陽氣不足之身,當抵不得什麼用處的。
一路上怕不有數百宦官都人,都是避之不吉。
這些人也不是陳懷忠的事,他自也不加理會。只到得鹹福宮門前時,眼見守宮門的宦官要關門,當下便是“咄,閹豎敢爾!”
一聲吆喝,把個小宦官嚇的屁滾尿流,門也不敢關,立時走避。
這麼威風八面的進去,鹹福宮中已經跪了一地的人。
陳懷忠也不理會,只帶着人一路進去,到了前殿明間,眼見周貴妃氣象萬千,端坐在椅中,陳懷忠讚一聲:“不錯,還有點貴妃的樣子。”
不料走近一些,卻是看到周妃嚇的有點傻呆呆的。
當下大失所望,不過也不必理會這麼多,當下到周妃面前站定了,腦子裡思忖一番,便是大聲道:“太保制下:因東宮事,着請周貴妃詣端敬殿對狀。”
說罷,便是淺淺一笑,上前拱了拱乎,道:“貴妃,請罷”。
“我不去,一個臣子,敢傳貴妃去對狀,還有王法嗎?”周妃原本嚇的半死,聽得陳懷忠的話,怒氣上涌,倒是清醒的多。
“原本也不指望貴妃去。”陳懷忠冷笑一聲,道:“貴妃,事已至此,咱們不必說什麼王法了罷?既然事敗,連小爺都自身難保,你又何必做這等模樣?”
這般直白的類似反逆的話,大約周貴妃這一生還是頭一回聽到,當下目瞪口呆,連反駁也忘了。
“貴妃在,太保心不能安。”陳懷悉說開了頭,話也利索了許多,索性更講一步,幾乎與周貴妃臉對臉:“貴妃在後宮,誰知道還要鬧什麼事出來?實話說吧,小爺現在這樣,性命可保,沒準還能爲一親王,反正本朝親藩現在不理民,不管軍,只是擇個地方養起來,所以和圈禁也沒甚區別。若是貴妃識做,小爺尚不失富貴,若是貴妃真的要鬧到底,實話說吧,小爺恐怕有性命之憂。”
“你們,你們竟教…”
周貴妃只覺得逆氣上涌,差點就暈過去,但再看看眼將這逆賊,臉上雖是微微帶笑,眼神卻是冷的怕人。
而且,語氣篤定沉穩,幾乎就是在陳述事實。
想到兒子保不住性命,向來兇悍難制,除了太后,有時候連皇帝也不買賬的潑婦貴妃,終於繳械投降。
“不成想竟有今日……”
周貴妃還打算拖拖時間,一臉苦痛,兩眼清淚。
“小臣請貴妃不要拖時間了吧?”陳懷忠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小人了,但接了這差事,也就非要做好不可。
當下陰陰一笑,向着貴妃道:“再說實話吧,現在皇上身邊都沒有人,底下怎麼樣,還要看太保的意思,貴妃何必一定要堅持,弄的大家都難堪呢?”
“好吧,好吧!”
周妃倒不愧是光棍潑婦的脾氣,一聽人家這話有理,便也不再堅持下去了。她看着陳懷忠,冷然道:“那麼,我怎麼上路?”
“當然是三尺絹布了,這一層請貴妃放心,萬歲爺的萬年吉地,貴妃可以先去住了。
,“亨,我在陰司等着你們,侄要看看,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在。”
“這個,等將來再說吧。”
陳懷忠心裡侄真的打個突,貴妃也是君上,皇帝是君父。皇后和貴妃是萬民之母,現在自己生生逼死一個貴妃,將來恐怕要食報了。
不過報應是將來的事,現在不做這等事,卻是報應在眼前,怎麼取捨,就不必多想了。
說話間已經有校尉很熟手的在配殿掛起了一根刺眼的白綾,輕飄飄垂將下來,底下是一個圓凳子,這麼一套擺在眼前,真是份外刺眼。
“貴妃,請吧!”
看到一切停當,陳懷忠站在殿門前,微微躬身,將手一伸,做出一副肅客的模樣,恭聲道:“貴妃,請吧。”
“大人真是爽快。”周貴妃緩步上前,到得絹佈下頭,回頭向陳懷忠道:“我在陰司底下,卻要看看你們是什麼下場。”
“是,請貴妃抓緊吧。”
不必催促,周貴妃已經顫顫巍巍的上去,脖子往套中一伸。這是做好的活套,進去便出不來,有個校尉甚是機靈,連忙上前,將凳子一踢。
衆人只見周妃身體猛地一沉,然後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先是掙扎了一會兒,接着,便是全無動靜了。
“貴妃已經自盡,我們可以去覆命了。”
陳懷忠了了一事,心中輕鬆,向着衆人笑道:“走吧。”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宮中也是大動起來了。從鹹福宮出來,到處都是大隊大隊的校尉,到處都是搜撿逮捕宦官的人羣。每個總旗官手中都有一份名錄,到各宮不管你是嬪還是妃,宮中的宦官是太監還是少監,一律按名單拿捕。
剛剛萬氏嚇的要崩尿,名單上幾乎把所有反對或是敵視張佳木的宦官都寫了上去,當然,都是有身份的,至不濟也是一宮掌事太監才行。
這會子鬧將起來,位見各宮都是雞飛狗走,到處都是凶神般的校尉和驚的不知如何的內侍宦官並都人。
大約從大明立國到現在,怕也沒在宮中出過見過如此景像。
陳懷忠一路出來,已經有過百名太監被抓出來,都是身着紅袍緋袍綠袍的上品宦官,戴烏紗帽,還有身上戴着補子的,這會都是垂頭喪氣,被校尉們用小繩盤花捆了,衆人都是面如死灰,知道大事不妙。
這般動靜執捕的人,未必教訓一通就放了,十之**,怕是性命不保。
事實也差不離就是如此,張佳木不是嗜殺之人,人都是父母精血所化,都是十月懷胎辛苦養大成人,特別是這會子的夭折率大的驚人,養活一個孩童到成人實在不易。
但有些事,一旦出了手就不能停的。
這些被捕的太監都是後宮中有權有勢的,有不少都在外頭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在,留得性命,以這些人的性格也不能如何的感激,只會在宮中留下不死不休的政敵。
“現在還有口氣,到了晚間,怕就是無頭之鬼了,唉,也是可憐。”陳懷忠在人羣中帶隊而行,並沒有絲毫得意之情。相反,侄是大起側隱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