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和哈銘盡興而出。張佳木倒是挺奇怪的,這兩位長輩和自己關係匪淺,和亡故的父親也是知交好友,但這兩位自從土木之變以後究竟在忙活什麼,卻是一直含糊不清,絕不肯說。
就是在土木之變裡究竟是什麼角色,這兩位大爺也是惜字如金,怎麼說也不吐露半個字。
他這會恨啊,自己當初怎麼對歷史一點興趣也沒有!
老實說,整個明朝他就知道明太祖和鄭和下西洋的事,再往後,就知道努兒哈赤和皇太極,還有崇禎上吊煤山,還有袁崇煥、李自成。
這些能有用嗎?
他自己個就是專抓妖言惑衆的,這些話,只能爛肚子裡,和誰說都是找死。
對了,還知道于謙和王陽明!
後者知道是個極會忽悠的大師,前者就知道是土木堡之變後北京城的保衛者,然後被人殺頭抄家。
由此推論,當然不可能是當今皇帝殺他,那麼,太上皇是否復位,就是昭然若揭了。
但這個注現在還不能下,手裡沒本錢的人,沒有當莊的本錢就算了,就算是跟着別人下注,也得最後再押,一旦押錯了,人家賠得起,他一賠可就是清潔溜溜了。
管他呢,張佳木想的頭疼,把手裡的小蓋鍾往几案上一擺,先做好自己的事再說!
想做事,心裡就爽快了許多。
這陣子,他躲在坊管小隊這邊,百戶府都不去了,家裡也只回去過一回,任憑王琦那廝在街面上溜達,現在,也該是給他找點事的時候了!
“來人,”張佳木拍桌打板的吩咐:“取文房四寶來!”
小張百戶不僅識字,而且寫的一筆好大字,這個在錦衣衛內部都已經小有名氣了。那會兒紙墨筆硯可都是值錢的玩意,等閒人家根本置辦不起。武官世職家裡雖然有錢買這些東西,但更重弓馬功夫,就算讓子弟讀書,能識得幾個字不是睜眼瞎就行了。
這會景泰年間還算好,武官也多半識得幾個字,再往後去,武官到一省總兵的一個字也不識的,大有人在。
取來文房四寶,張佳木卻不急着寫,冬天墨都凝固住了,正好叫了小三來研水化墨,他自己則慢慢融開狼毫筆尖,思索着要寫的東西。
等墨研好,名義也想好了,他是一個小小從六品的試百戶,行文向下也沒有什麼名目,自己想了一想,擡筆寫道:“說與那總旗官王琦知道……”
話是大白話,字也是正流行的館閣體,他一邊寫,小僕在一邊看着,雖然識字不多,但居然也認得了大半,懂得了意思。
到這會兒,這個小廝才知道張佳木那天問他那些話的意思,心中對張佳木好生佩服。
原來張佳木下令,讓王琦從公賬上提三百兩銀子,在正南坊的幾條大街上修建茅房,在最熱鬧的南市大街上修一個能容百人沐浴的浴池。
這些東西,向來是沒有官府管的,錦衣衛就更甭提了,況且還是自己賠銀子。
等張佳木寫完,身邊的小廝對他已經佩服非常,所以等紙上的字一吹乾,套上封,張佳木交給小三,對方一躬身,跑的飛快,沒一會功夫就不見人影了。
至於茅房和浴室的式樣什麼的,張佳木倒是沒有交待,他心裡算的很準,沒一會功夫,王琦就會過來。
果然,沒過半個時辰,王琦怒氣衝衝的拿着信封跑了過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三個小旗官,十來個校尉。
這些人,就是這些天來王琦籠絡到的部下了。
他畢竟是司禮監公公的親戚,朝中有人好做官,張佳木又好象不大懂官場規矩的樣子,打架是雷厲風行,做官卻好象不大在行,這些天下來,願意跟着王琦的已經表明了立場,就跟在這位總旗屁股後頭混了。
除了這些人,還有些觀風望色不肯下注的,在張佳木和王琦兩邊打醬油,除了劉勇和守南宮的薛小旗外,張佳木在自己的百戶府下真正得用的人就少的可憐了。
這也是他必須得重起爐竈的原因,於其費心費力的一個個來收服這些老油條,不如一張白紙上好畫畫來的更舒服。
張佳木和王琦比起來,其實背景根基還差了許多。他就是因緣際會,一下子對了幾個大佬的心思,他的百戶,來的非常僥倖,可以說,陰差陽錯加上運氣爆棚才拾來了的官帽子。認真計較起來,他和王琦還真的沒法比。
王琦也不通報,直接就進了門,見着張佳木也只是拱了拱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顯然是氣的不輕。
三個小旗官進來,倒是依足禮數,不敢象王琦那樣太過無禮。
張佳木倒也不以爲意,只道:“王總旗,我交待你做事,你跑這兒來做什麼?”
“大人,”王琦冷笑道:“你交辦的事,恕下官不能從命。”
“哦,”張佳木好整以暇的問道:“你說說看,爲什麼?”
“我們錦衣衛是天子親軍,修茅房蓋湯池的事也叫咱們來辦,那咱們錦衣衛成什麼啦?這件事,說什麼我也不會答應!”
王琦說的甚是無禮,但底下幾個小旗官都是於我心有慼慼焉的樣子,看來,張佳木給他們的命令確實是叫他們難以接受,恕難從命。
想來也是,錦衣衛成立這麼多年,只管抓人殺人,得勢的時候真是橫行天下,誰敢惹這些緹騎校尉?
現在雖然有點被壓制的意思,但也不至於跑到街上修茅房蓋澡堂子吧?
王琦要是一聲不吭的答應了下來,不要說他自己,就是他部下這一關,恐怕這位總旗官就難過的去。
錦衣衛內部全是世襲,一個普通的校尉沒準就能和指揮使說上話。小旗官說着是沒品級的低等武官,但在京城當上小旗的,也不能算普通人了。
上頭的百戶不怎麼強勢,下頭又有阻力,王琦當然要來拼力爭一爭了。
見他如此,張佳木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道:“我來問你,錦衣衛是不是要修理街道,疏通溝渠,煌煌上諭,你遵還是不遵?”
這一悶棍敲的甚狠,王琦盛氣而來,是要和張佳木辯論面子問題,但張佳木卻不理他的話頭,只問他遵不遵上命,這一下,可就難以爲辭了。
說不遵,就是一個現成的把柄,說遵,那麼修理街道到底包不包含茅房廁所這些東西,又有誰說的清?
一時間無辭可答,底下三個小旗在心頭齊齊嘆氣:王總旗這個嫩,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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