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錦衣衛已經行動起來,但張佳木卻是留在宮中未動。
外面的事‘交’給衆人去辦就可以了,宮中之事,他需要思謀再思謀。
“把萬氏帶來。”
思謀再三,張佳木終下決斷,對人吩咐道:“我現在就立審。”
“是,立刻就去帶萬氏。”
留在張佳木身邊的還有數十人,而且已經派人去傳令,宮中伺候戒備的大漢將軍,立刻調集幾個百戶的人手過來,護衛張佳木的安全。
長安左右‘門’還有錦衣衛帶班校尉,也去調集一二百人手過來。
身邊有數百人,外頭還有緹騎行動,安全自然可保,不需要擔憂太多。
臣子在宮中到底有所不便,哪一個宮‘門’或是殿宇都不適合做張佳木的臨時指揮部,想來想去,就乾脆到東華‘門’上的角樓裡,命人四周戒備,他自己則倚城而望,算是暫且的休息。
太子是廢定了,下一步自然是立德王。
再逮劉用誠劉聚,整合上三衛禁軍,走到這裡,算是權臣的頂點。下一步再怎麼走,就可堪玩味了。
一想到此,不似旁人那麼歡喜,張佳木卻只是一陣頭疼。
皇帝待他的恩德,不是說抹便可以抹掉的。爲人行止,特別是政治人物,有時候很難顧忌到感情,這是事實。
但究竟來說,人非草木。要是一切行事都從利益出發,冷血而行,那麼,何談政治理想?
自己都烏七八糟了,再談什麼生民之利,爲國爲民,似乎也太可笑了一些。
當然,這是隱藏在他心中最隱秘之處的想法。以現在的局面,大家都覺得他快要黃袍加身了,一個個都興頭的很。
以集團利益來說,有進無退。
就今天的事來說,只要是事敗了,人頭落地是難免的,家族可能也會遭殃。雖然大明在族誅上比前朝差的遠了,但十六歲以上的男子處斬,十六歲以下閹割入宮,‘女’子則是入教坊司,千人騎,萬人壓。
落到這樣的下場,未必比族誅強什麼。
這是大家提着腦袋,拿整個家族的命運前途和他搏這麼一票。這和對付曹欽之流完全不同,曹欽只要張佳木的命,還有他主要心腹的命。就算錦衣衛一方敗了,曹欽也最多是誅除首惡,不會大搞株連。
因爲他主要的目標是要篡位奪權,不可能冒着得罪太多人的風險來誅除異已的。
可宮中政變就完全不同了,只要失敗,就是萬劫不復。
現在這種時候,就算是張佳木這個集體的頭頭,也萬萬不能說出什麼泄氣的話來。當然,現在就說篡位,也爲時尚早,怕是部下們暫時也沒有這種打算。
但究竟到哪一步,還需想一想,再想一想。
“過來,跪下!”
過了一小會兒,萬氏被押到了。
頭髮披散,身上也是被撕扯的破破爛爛。要說萬氏還是有點姿‘色’的,雖然年紀不小,但保養得法,臉上的皮膚又白又嫩,吹彈可破的樣子,此時雙眼含淚,可憐巴巴的看向張佳木,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奴婢叩見太保。”
這會子她知道了厲害,再也不敢和張佳木姐姐弟弟的‘亂’喊了,而是老老實實的跪下,在地上連連碰頭。
大約知道是事情不大妙,可能會掉腦袋的原故。後宮‘女’人,需着這般行禮的畢竟是少時,萬氏再蠢,也知道這會子萬萬不能強項,不然的話,誰也救她不得。
“先不必叩頭,我有話要同你說。”
張佳木看她模樣,也是大爲皺眉。這‘女’人在後來不管怎麼狠毒,如何的揮霍而致敗壞國政,現在究竟是沒有大惡的。
大約下令打宮人板子,虐待近‘侍’宦官,就是她做過的所有壞事了。
要處死她,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一個‘女’人,太子一被廢爲庶人之後,她也就無從借力,蹦躂不起來了。
所以在張佳木眼中,就是一條可憐蟲,根本無足輕重。
但用來來牽出後頭的人,倒也是很不壞的選擇。有些事,等皇帝去做,不如自己先動手的好。
“我來問你,”張佳木並沒有叫萬氏起來,還是叫她跪在地下,因而居高臨下,臉上也滿是威嚴之‘色’,他向着萬氏道:“這件事,後宮之中,是否知情?”
“啊?”萬氏一臉茫然,完全的懵懂,根本不知道張佳木是何用意。
“咳!”張佳木跺一跺腳,也是哭笑不得的樣子。這‘女’人,真是死蠢。就這樣的人,也想對付自己,要不是幾個細節對上了,還差點被他們得手。
想想真是好沒來由。
當然,他也知道,外朝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起設計,東宮這裡,不過只是發動的一個點罷了。
既然如此,要早點把內宮的事處理完結纔是。
萬通已經被孫錫恩幾個拿去審,以他們的手段,怕是一會兒就審結出來。
張佳木知道不能耽擱,因而直接挑明瞭問道:“後宮周貴妃,她知不知道此事?”
“這……”
萬氏再大膽,也知道此事不能隨意瞎說,因而一時沉‘淫’住了,趴在地上,不敢回話,而眼神卻是不停的瞄向張佳木,想得到一個明確的暗示。
張佳木大不耐煩,向她道:“現在是你能不能活命的要緊關頭,你自己,想好了再回話,知道麼?”
這麼一說,萬氏雖然蠢笨,可也知道怎麼答話了。
當下將心一橫,碰頭道:“奴婢只是東宮管事牌子,伺候小爺身邊差使,有什麼事,都是奉命而行。此次設計太保,實在是出於周貴妃的吩咐,奴婢自己,實在是什麼也不知道。”
這會子她倒是機靈起來,賣了周貴妃的同時,把自己也摘的乾乾淨淨。
張佳木不覺笑起來,看看身邊的年錫之和陳懷忠,笑道:“怎麼樣?”
“殺不殺這個宮人,也不打緊。”陳懷忠不大知道萬氏,他在京師官場的時間少,對萬氏風聞不多。
此時看到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趴在地上,拼命乞憐,倒還真的動心憐香惜‘玉’之心,因而笑道:“饒她一命也不妨。”
這麼說也算是順着張佳木的意思,沒有危險。
張佳木一笑,也不理他,只看向年錫之,笑道:“如何?”
“當務之急,還是要徹底的肅清內廷,太保,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要論忠心,年錫之怕是數一數二了。他的意思也很簡單,此次是及時發覺了‘陰’謀,並且所有處斷,所以說得上是有驚無險。
但如果不把內廷中的野心家和敵對份子徹底肅清,可能還會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誰能保證每一次都及時發覺?
一個對天下大事負有全責的人物,卻可能莫名其妙的死於一場小型的宮廷政變,死在幾個莽夫手中,回想後果,自然是不用多說了。
“好,你說的對。”
張佳木回過頭來,向着等候在身邊的幾個錦衣衛武官吩咐道:“直入後宮,將周妃請來我這裡對質!”
“是,遵太保令,拿周妃來對質!”
事到此今,皇權已經‘蕩’然無存,以張佳木和周妃的身份,便是周妃當面說要殺他,他不自殺也罷了,但斷然不能質問或是反駁。
后妃尊貴還在親王之上,太保侯爵對親王還要二跪六叩以示尊禮,並且要袖手聽令。而後妃其實也是君權的延伸,根本也就是半個主子。
現在說一句拿,衆人已經殺氣騰騰的轉身而去。
陳懷忠看看張佳木神情,心中一動,自己不及請示,便轉身追了上去。
“懷忠畢竟是個機靈人。”
看着他的身影,張佳木笑道。
“嗯,他一下子便是懂了。”年錫之也是一笑,向着張佳木道:“這件事由他去處置,最爲妥當,請太保放心就是。”
“嗯。”張佳木點一點頭,看看萬氏,終難掩厭惡,不過現在是用她的時候,因令道:“起來吧,把你知道的內廷之中,向來與我敵視的,或是參與此事的,一律供出來就是!”
“是,奴婢明白。”
起身之後,萬氏也是神情黯然。今天做了這等事,漫說太子自己已經是自身難保,就算是太子無事,也保不住她了。
以後只能追隨太子,哪怕是圈禁高牆,她也只能追隨着去了。
一想到前途黯淡,自也是高興不起來。
“你也不要做如此模樣!”張佳木警告她道:“以你的罪過,誅殺也是該當的。憐你尚無大惡,赦你一命,再敢自誤,必斬不饒。”
“是,奴婢斷不敢怨望!”萬氏不曾想到,張佳木已經變的這般冰冷無情,那種高高在上,蔑視於她的口‘吻’都使得她深深相信,只要自己敢稍‘露’不滿,就一定會被拉下去斬首。
當下全身顫抖,連聲答應着下去了。
在角樓閣內,自有地方由她書寫親供,寫滿了一張紙,便又再換一張。
萬氏開頭還有點謹慎,不敢‘亂’寫,後來看到如狼似虎的甲士伺候在一邊,專等她寫,寫完一張便拿着等候,根本不問真假。
她長嘆一聲,知道人家就是等自己幾個字,走一走程序罷了,當下也就不管太多,只想着宮中位高權重,又並不是張佳木一脈的人,懸起手腕,拼命書寫起來。
沒一會兒,就寫了厚厚一摞紙,人名怕有數百之多。
“去拿吧!”張佳木看也不看,‘交’待下去,通通鼓聲又一次響起,數百錦衣衛開始分爲若干小隊,開始在內廷中新一輪的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