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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擡頭看了看她,笑道:“聚和離散,終有盡頭。她過了年就十五了,最多兩年,便要嫁人。所以我想讓她再陪侯爺兩年,到時候便接她出府。”
李英傑驚道:“你要接她出府?”
林北點點頭道:“師傅生前曾有言,若她十七歲還未嫁,我未娶,我便要照顧她一生一世,師命在上,我不得不從。”
林北拍了拍侯爺的手,目光落在李從德等人身上:“師姐她是個性子好的,這府裡的糟心事,從來沒與我說過,我也不知道她竟然被人算計至此,連身邊的婢女都被餵了春藥。”
侯府衆人臉色難看。
林北冷冷道:“我雖然不才,如今卻也是頂着個名頭在身上。醜話說在前頭,若有人再敢算計她,我齜牙必報。”
李英傑一張老臉青一陣,白一陣,咬牙道:“世子放心,本侯曾在太后跟前發過誓言,誰算計了她,便是算計了我,我給太后的交待,便是給世子的交待!”
“如此甚好!”
林北淡淡一笑道:““頭一回上門,想讓師姐陪着到處走走。師姐,請!”
林西被林北那一番義正言詞的話驚住了,腦子裡還未分出個東南西北,小手就被牽住了。
李英傑何等人也,知道林北不欲將林西夾在中間,左右爲難,忙叮囑了幾句。
等兩人走遠了,他慢慢回過頭,瞧着老婆、兒子、媳婦,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過。
“我……也是該與你們好好的算一算帳了,周氏,我說得可對?”
周氏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姑娘,大奶奶被禁了足,兩個孩子由夫人教養。”
“姑娘,老爺打了大爺一記耳光,還有大小姐嫁妝減半!”
“姑娘,人牙子來了,領了好多大奶奶房裡和大小姐房裡的人走。”
“姑娘,老爺將冬雪擡了貴妾,還專門撥了間幽靜的小院!”
源源不斷的消息,從外院傳來。
林西捏着黑棋的手,始終沒有落下去,覺得胸口微微有些酸澀。
“大宅門裡的生活,真累!”
聲音帶着一絲低沉和落寞,這樣的林西,林北從來未曾見過。
林北心中一痛,低沉道:“要不,這會子我就接你出府?”
林西搖搖頭,淡淡道:“說好兩年,便是兩年。祖父他……到底是疼我的!”
“也罷,等我這兩年多賺些錢,再將你接出去!”
林家客棧。
柳柏梅蹙眉立於窗前,靜思不語。
半晌,他轉過身,將手中的密信往炭盤裡一扔,看着它慢慢燃成灰燼。
浩子到底是有大謀略的,知道如何行事纔對魏國最有利。
“把宋家大小姐在墨香小鋪的事情傳出去,並將林西遇險一事大肆渲染一番。”
“是!將軍”
“楚王打算何時入京?”
“回將軍,左右不過三五日!”周超沉聲道。
柳柏梅目光閃過光芒,思了思道:“楚王入京前,我要將府軍小姐的事,人盡皆知!”
“是!”周超欲退出去。
“等等!”
柳柏梅掀了袍子坐下,倒了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道:“聽說侯府要辦喜事了?”
“將軍說的是逍遙侯府吧。”
柳柏梅點頭。
“後日是侯府大小姐的大喜之日。將軍有何吩咐?”
柳柏梅搖了搖頭,道:“這幾日,我要出去一下,會在楚王進京前回來,你將事情一一辦妥!”
周超心思一動,道:“將軍是想……”
“剛得了點消息,不管是真是假,總要去尋一尋。”柳柏梅眸子一凜,臉上微微變色。
十一月初七,睛!
諸事皆宜。
下午酉時,李鳳津的嫁妝出了侯府的大門。
各式的金銀錫器、綾羅綢緞,應有應有,只是原本說好的一百二十八擡,變成了六十四擡。饒是這樣,路人還看得兩眼發直,心道這柳家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運氣,居然娶了個財神爺回家。
有羨慕的,自然有那不服氣的。
柳家原本以爲侯府只有一個女兒,定會陪了足足的嫁妝,哪知僅僅只有六十四擡,柳家二老一看這陣仗,頓時覺得沒了臉面,心下極不痛快。
打開這六十四擡,見裡頭塞得滿滿當當,連手指都插不下去,這不痛快又去了幾分。心道公門侯府行事果然低調,這六十四擡的嫁妝比着那鬆鬆垮垮的一百二十八擡,也差不離多少。
他們哪裡知道,爲了這六十四擡嫁妝,錢氏帶着顧二家的整整忙兩個晚上,眼不得把箱籠撐破了爲止。
十一月初八日,睛。
這日侯府正門大開,鼓樂齊奏。
柳家接親,李家送親,將個花廳擠得水榭不通。
李鳳津一身耀眼奪目的紅衫,在閨房裡哭着死活不肯上花轎,急煞了一衆僕婦,只得將話回了上房。
眼看吉時已到,侯爺心頭惱火,一聲令下,將剪刀遞到李鳳津手邊,稱不上花轎,就立馬絞了頭髮做尼姑。
李鳳津未曾想父親如此心狠,權衡再三,終是由李從望揹着上了花轎。
林西隱在人羣中,看着新朗柳家大爺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心道錢財這個東西,到底是好東西。這柳家大爺雖然死了髮妻,又娶了嬌妻,還人財兩得,這人生大贏家非他莫數。
只是不知道,李鳳津的脾氣,這位爺日後吃得消,還是吃不消。若是吃不消,那也夠他喝一壺的。
也就在這一日,冬雪一身玫紅衣裳,成了李從德的貴妾。
林西特意找了個合適的時間,與她深聊了一番,希望她跟着林北去林府做個管家娘子。
誰知冬雪咬了咬牙道:“姑娘,奴婢已經是破了身子的人,便是去了外頭……倒不如跟着去了罷。大爺看在姑娘的份上,定會善待奴婢的!”
林西未曾想冬雪居然選擇了順從,心下微有惋惜,又勸了幾句。
冬雪滴淚道:“姑娘爲奴婢想得深,奴婢也得爲姑娘想一想,我這樣一個失了身,德行有虧的女子,旁說是大宅門裡,就是小戶人家也是容不下的。”
“林府既不是大宅門,也不是小戶人家,既無長輩,又無親友,冬雪,你只管安心的住着,替我打理宅子,沒有人敢議你一句閒話。”
冬雪泣道:“姑娘,這些話奴婢都明白,只是奴婢已經是破了身子的人了,又怎能……”
林西瞬間明白了幾分。
這個世道的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從一而終。女子一旦,不管男人如何,也只有委身於對方,別無選擇。
冬雪是宮裡最嚴厲的嬤嬤調教出來的,這樣的想法,只有比旁的女子根深地固。
林西握着冬雪的手,輕輕一嘆,只道了句:“就依你所言!”
說罷,林西徑直去了大爺院裡。
李從德自給父親打過一巴掌後,便躲在房裡不見人,只與幾個妾室廝混。
林西懶得理會他,徑直走到周氏的臥房裡,拋下了幾句狠話。
而此時京城坊間一股子流言迅猛而出,撲天蓋地的在各個角落裡口耳相傳。
京中各高門都將目光對準了逍遙侯府小姐大婚,尚未曾留意到。獨獨林北,在流言初起時,便命齊進暗下打探。
話說夏氏自從宮裡賞花宴回來後,便一直悶悶不樂,再加上換季,身上便不大暢快,請醫問藥是常有的事。
衆人只以爲夏氏的病,是被三小姐氣的,也不敢多言,只默默看着這母女倆的關係如何發展。
這日晨時,夏茵柔着家常小襖坐在臨窗大炕上,推開碗筷,臉上微微蹙眉。
高則誠穿着朝服進來,見此情形,道:“怎麼,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
夏氏忙起身。
“不用了,我就過來看看你,一會要上朝了。”
昨日高則誠歇在朱姨娘房中,心中怕夏氏存心埋怨,故過來轉一圈。
夏氏掩了神色道:“剛起身,沒甚胃口,老爺快走吧,時辰不早了。”
高則誠看了看夏氏身邊的幾個丫鬟,奇道:“正陽呢,這些日子,總看不見她在你身邊服侍。”
夏氏忙笑道:“她服侍了我這些年,一日也沒歇過,我讓她這些日子好好歇上一歇。”
夏氏走到男人身前,細心的替他理了理朝服,將幾處褶皺撫平。
高則誠暗下捏了捏她的手,才大步流星而去。
夏氏哄走老爺,朝屋裡的丫鬟揮了揮手。丫鬟們頗有眼色的將碗筷撤去。
此時廳裡已陸續有少爺,小姐來請安。
夏氏理了理裝束,擡頭挺胸而出。
府裡三個少爺,四個小姐已端坐着喝茶,見嫡母出來,齊齊而立。
夏氏將目光落在高鳶尾身上,只輕輕一眼,移去了別處。
高鳶尾恍若未察,低眉垂目的跟着衆兄妹一道行禮。
“再過一個月,便是先夫人的週年祭,我打算請延古寺的僧人到府上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替先夫人超度。不知大少爺有何想法?”
高子瞻看了茉莉一眼,恭敬道:“一切由母親作主。”
夏氏又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將人打發走。
話說高子瞻出了朝春院的門,朝茉莉遞了個眼色,兄妹倆有意識的走在一處。
衆人見狀,心知爲了先夫人的事,二人必有話說,頗有眼色的落後了幾步。
高鳶尾遠遠的落在最後,趁衆人不察,與紫薇走了另一條小路回去。
紫薇見小姐避着衆人,心中略有擔心。
自打那日一鬧後,已經三月,小姐與夫人之間的關係,已降到了冰點,連帶着老爺那頭都失了歡心,更別說其它人。
能在高府當差的,哪個不是人精。一見三小姐失了寵,難勉有所怠慢,不是飯菜送得遲了,便是東西次了。
偏偏三小姐渾不在意,只關起門來讀書,畫畫,彈琴,大有兩耳不聞窗外之勢。
眼看小姐過年就要十五了,府裡四個小姐,只有三小姐未有着落,偏偏老爺,夫人那頭半邊動靜也無,這讓平蕪院一衆人如何不急。
紫薇憋了一肚子話想說,擡眼見三小姐波瀾無痕的臉,只得深深將話嚥了下去。
“茉莉,母親週年祭那日,我打算向宮裡遞消息,讓瑾辰回來給母親磕幾個頭。”高子瞻輕聲道。
高茉莉眼前一亮,嬌羞着點了點頭,道:“哥,皇上連四妃都納了,是不是離大婚不遠了。”
高子瞻心中算計了下,笑道:“估摸等先帝的週年過了後,便會宣旨,行罷六禮,最多一年,瑾辰必可以脫身。到時候你也十六了,年歲上正正好。”
“哥!”高茉莉嬌嗔着喚了一聲,紅着臉別過身去。
高子瞻忍不住笑道:“傻妹妹,這有什麼可羞的。舅舅來信了,那頭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夫人避着嫌,凡事不肯多言,咱們還得讓劉媽媽,水仙多費些心。”
高茉莉聽到夫人二字,冷笑道:“求求她不要多言,她多言了,我的日子就難過了。”
高茉莉言罷,轉過身看了幾眼,未見着高鳶尾的身影,鼻子呼出冷氣道:“瞧瞧,做了虧心事,現在連面都不敢露了。”
高子瞻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熟悉的身影不在,臉上微有失望。
“哥,理她作甚,明年開春就要下場了,哥這些日子需得好好用功,一定要拿個狀元回來。”
高子瞻笑笑道:“盡人事,聽天命。不求狀元及第,只希望不給祖宗丟臉!”
須臾,三位姨娘又來。
無話,喝了一盅茶,聽了幾句朱姨娘炫耀的話,夏氏眼峰一擡,朱姨娘老老實實的住了嘴。再無應付之心,夏氏端茶送客。
待屋裡清淨,夏氏只覺胸口浮躁,沉不下心,遂令丫鬟扶她去佛堂。
半柱香的佛還未唸到,卻聽外頭有人喊:“正陽姐姐回來了!”
夏氏撥着佛珠的手一頓,迅速朝身後的丫鬟道:“快扶我起來!”
正陽把這些日子所查到的蛛絲馬跡一一道來,夏茵柔便再也坐不住了,在房裡來回踱着步,心亂如麻。
正陽說了半天,口乾舌躁,一口氣喝了兩盅茶後,清脆道:“夫人,我這三個月跑了半個莘國,纔算把事情打聽了個大概。如今只要找到那塊玉亦或者看了看林西身後有沒有那處圖案,便能確定了。”
夏茵柔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含淚看向正陽,眼中都是不敢相信。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