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林婉柔去了督軍府,她手中拿着食盒,先敲門,聽到裡頭一聲“請進”後,她才推門進來。
“督軍。”
她笑靨如花,恍若和之前幾日那個瘋婆子徹底決裂。
陸生應了聲“嗯”,沒說什麼。
“今晚我熬了您喜歡的綠豆粥,您嚐嚐。”
林婉柔說着,就小心翼翼的將那碗還熱騰的綠豆粥從食盒中取了出來,放在了桌上,又笑道:“督軍,我今天可是聽着了一件令人有些詫異的事情。”
陸生還是“嗯”,沒有多話。
林婉柔不疾不徐,言道:“是關於涼小姐的。”
陸生微微愣了下,問:“何事?”
林婉柔答言:“涼大小姐和蕭家的長子訂婚了。”
陸生徹底停下手中正在忙的事情,擡眸看向林婉柔,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林婉柔回答:“今天早上。”
陸生鎖眉想了想,質疑道:“那麼我爲何沒有聽到一點消息呢?”
“督軍今天忙了一天了,這樣的事情沒有耳聞也是情理之中的。”
陸生看了一眼林婉柔,垂了垂眸,繼續忙着手中的事情,問道:“放糖了嗎?”
林婉柔頷首,答言:“放糖了,兩勺。”
陸生在紙上寫着信,可字跡卻是扭七拐八,又撇開話題問道:“映溪吃過了嗎?”
林婉柔答言:“吃過了,這會子外教來授課呢。”
陸生再問:“你呢?”
林婉柔心底莫名一喜,可她同時又喜怒不形於色,淡言答言:“我也吃過了。”
“嗯。”
陸生嗯了句也就沒有了後話。
林婉柔捏了捏帕子,心底藏着什麼事。她抿了抿脣,試探問道:“督軍……我們的訂婚宴何時再舉辦?”
陸生沉聲道:“戰事吃緊,先往後推一推吧。”
林婉柔沉默,卻還是規矩答言道:“是,督軍。婉柔明白了。”
林婉柔剛想督促陸生儘快喝粥,就被一陣電話聲打斷。陸生放下筆,接起電話,沉聲道:“講。”
聽着內容,陸生的眼神漸漸落到林婉柔身上,應聲道:“好,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陸生的眼神還是在林婉柔身上。
林婉柔被陸生這般看着,心底忽然劃過一絲擔憂來,她蹙眉問急問道:“督軍爲何這樣看我?”
陸生低了低眉,答言道:“林家的電話,你父親又臥牀不起了。”
林婉柔詫異,她的的眉頭蹙的更深了,無法理解道:“不是前段時間還好好的嗎?怎麼就臥牀不起了呢?難道家裡沒人伺候嗎?”
林婉柔像是猜到了什麼,似乎有些抗拒。
陸生言道:“讓你過去伺候。”
林婉柔一聽,瞬間覺得無比諷刺,反問道:“爲何又是我?”
陸生看了看林婉柔,答言道:“你是林家的獨女,自然要你去伺候。”
林婉柔搖頭,道:“可是,督軍。我只想留在綿州,在你身邊。”
陸生提醒:“可那是你的父親。”
林婉柔似乎是下了決心,格外篤定道:“如果非要割捨一個的話,那我寧願割捨掉我父親。留在你身邊。”
陸生又低頭寫信,說道:“最近的局勢很是動盪,我建議你回上海。先避一段時間,風頭一過,我找人接你回來。”
林婉柔一聽到陸生這句話,立馬就着急了,趕忙道:“可是,督軍,我割捨不下你啊!”
陸生還是沒有擡頭看林婉柔,直截了當道:“還是會回來的,你多慮了。”
林婉柔一臉的憂愁和無措,又繼續哀求道:“督軍,我真的不想回去。我真的只想留在綿州,留在您的身邊。”
陸生沒有再給林婉柔說話的機會,直接做主道:“就這樣了,今晚收拾下行禮,明天就走。”
“督軍!”
儘管林婉柔心中千百個不情願,但還是對陸生言聽計從,她微微頷首,答言:“是,督軍。”
陸生寫完信,一邊裝信封,一邊對林婉柔道:“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婉柔點了點頭,提醒道:“督軍,粥要乘熱喝。不然待會子就涼了。”
陸生答言:“嗯,我記住了。”
林婉柔低垂眉目,言道:“那婉柔就先行告退了。”
陸生提醒:“路上小心。”
林婉柔微微頷首,眼底落寞了幾分。
林婉柔拿起桌上的食盒,推開門,整個人一出去立馬就軟了下來。她在門上靠了好一會才離開。
剛走到門口,就瞧見涼清韻似步下生蓮一般盈盈而來。
涼清韻上前來,看着林婉柔手中提着的食盒,立馬笑着諷刺道:“怎麼?又給督軍來送綠豆粥啊?林婉柔,你除了會做這個就不會做其他的了麼?要變着花樣來,明白嗎?你這樣,是討不到督軍歡心的。”
林婉柔看見了涼清韻手中提着的食盒,她淡淡笑道:“與其這樣變着花樣來猜督軍的心思,還不如花些功夫去知道督軍喜歡什麼。你這樣日復一日的,還是沒有知道督軍喜歡什麼。累不累?”
涼清韻的臉色抽了抽,冷聲道:“林婉柔,你不要總是一副什麼都清楚,什麼都知道的模樣。恐怕。最不清楚督軍喜歡什麼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林婉柔面色依舊,挑眉問道:“你我都可悲,不是嗎?”
涼清韻不明白林婉柔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蹙眉問:“可悲什麼?”
林婉柔微微嘆了口氣,垂了垂眸,言道:“我們做的再多,也不及涼若玖半分。不是嗎?”
涼清韻一聽,心底卻是惶然了一下,可面色不改說道:“她就要成親了,和她有什麼關係?”
林婉柔聞言,看着涼清韻這副模樣不由得笑了笑,問道:“你真是天真,你真的以爲涼若玖會和蕭家公子成親嗎?”
涼清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一字一字篤定道:“她不成也得成,這一次,勢必要讓她成親!”
林婉柔覺得可笑,反問:“是你說了就算的嗎?”
涼清韻勾起一抹冷笑來,眼中似乎有些得意,道:“整個涼家也都要成爲我的了,這些,又算什麼?”
林婉柔言笑晏晏道:“看來你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呢,只是,成不成功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涼清韻忽然諷刺道:“別笑了,再笑你這張臉都要僵了。”
林婉柔還是含笑道:“我的性子亦是如此。”
涼清韻聽着林婉柔這句話,從心底裡頭覺得好笑。她嘲諷道:“你可別搞笑了,亦是如此溫婉?柔和?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我現在比誰都清楚。我勸你,還是不要裝了。”
林婉柔脣畔還是帶着笑意,道:“知禮數,懂修養。別人無論怎樣都會高看你一分的。而不是像你一樣,像個瘋子一樣。”
涼清韻聽着,不疾不徐道:“說的好像你前幾日沒有失控過一樣。那個瘋婆子是誰啊?”
林婉柔瞬間變了臉色,涼清韻依舊咄咄逼人道:“原來,你也會一秒變臉呢。看起來呀,你也不敢面對那個自己吧。可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前幾天那個瘋婆子,也的確就是你。就是你林婉柔。”
涼清韻故意將尾音拖得很長,林婉柔握了握拳頭,極其強忍着,道:“怎樣都不勞你費心。”
涼清韻笑顏道:“反正,督軍已經看到了。無所謂的。”
提起那幾日的事情來,簡直是誅了林婉柔的心。她本就元氣大傷,再加之涼清韻現在的這番話,林婉柔胸腔壓着的一團火就快要爆發,她啓脣,一字一字冷冷提醒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涼清韻依舊笑着說:“敬酒我吃的多了,罰酒,我還真沒有吃過呢。”
“涼清韻,別忘了你做的那些苟且之事。我如果告訴涼若玖的話,你又該如何呢?”林婉柔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來。
涼清韻沒想過林婉柔居然會反威脅自己,她臉上的笑意戛然凝固,咬了咬牙道:“你就很清白了嗎?別忘了,是誰一直在給我出謀劃策,又是誰一直在和我合作着。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涼清韻乾脆破罐子破摔,她的確不及林婉柔聰明。什麼都被林婉柔牽着走,可她這個樣子,卻是讓林婉柔束手無策:“涼清韻,你簡直不可理喻。”
涼清韻突然笑了起來,很是耀武揚威道:“我就是如此不可理喻,又如何?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林婉柔依舊面色平靜道:“我又能把你怎麼樣?走着瞧就是了。”
涼清韻輕蔑,嘲諷道:“呵,憑你?”
林婉柔眼中如深邃的黑暗一般,深不見底,脣畔卻多了幾抹笑意來,淡言道:“看結果就是了。”
涼清韻冷冷笑着,故意很是大聲道:“我還要給督軍去送吃食呢,不然待一會涼了,就不吃了。”
她擦過林婉柔肩而過,輕蔑笑了聲。
林婉柔聽着涼清韻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微微笑了笑,道:“我明天就要動身去上海了。別忘了,涼若玖也在上海。既然你要破罐子破摔,那便也怪不得我同樣破罐子破摔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