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蹙緊了眉頭，放下車窗，沉聲問道：“什麼人？”
“涼小姐！是我啊！”
女子的聲音有些嘶啞，也有些悲憐。
涼若玖聞言，怔了好一會子，啓脣：“珠簾？”
“珠簾……”
張副官的神色也跟着凝重了下來。
涼若玖吩咐道：“拿把傘，扶她進屋去。”
張副官頷首回答：“是，太太。”
張副官扶着衣衫襤褸而單薄的珠簾起了身來，又扶着珠簾進了涼家。涼若玖自個兒卻是在車子裡頭坐了好一會子，沉聲道：“她還是來了……”
司機也跟着皺眉，詢問：“太太，珠簾這一次回來是不是來求您什麼了？”
涼若玖默了許久，才答言道：“我猜，大概是。”
司機的面色頗有些凝重。
又在車子裡頭坐了一會，涼若玖緩了緩自己的情緒。這纔對司機道：“扶我進去吧。”
“是，太太。”
珠簾並沒有死，珠簾確實沒有死。
當時的消息傳出去，所有人都以爲珠簾是在監獄裡頭自盡了。可其實，她好端端的活着。隱姓埋名的活着。現如今，她再一次回來，估計還是因爲方銘一事。珠簾對方銘一事從來都不甘心。
珠簾是一顆定時炸彈，涼若玖也十分清楚。但現在，她也不得不見。當初留了珠簾一條性命，就是用她來對付尹素的。沒想到，珠簾竟然這般識時務的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到底是福還是貨？
可能珠簾是在這兩者之間搖擺不定的吧。
涼若玖回屋後，凝蘭立馬給涼若玖換了衣裳，去去寒氣，又倒了杯白開水，放在了涼若玖面前。
面前的珠簾渾身被雨水打溼，凍的瑟瑟發抖。涼若玖瞧了眼，像是自己也跟着發抖了起來，吩咐道：“凝蘭，給珠簾小姐換身乾淨衣裳。”
“是，太太。”
“珠簾小姐請跟我來。”
珠簾跟着凝蘭去換了衣服，張副官望向涼若玖，低聲詢問：“太太，真的要接納珠簾了嗎？”
涼若玖的面色也多有些凝重，答言道：“這個時候了，也必須讓她做些什麼了。”
涼若玖微微頷首回答：“是，太太。”可頓了下，張副官又質疑道：“珠簾一直都是搖擺不定的。如果她泄露了我們的計劃怎麼辦？”
涼若玖言道：“我不會告訴她任何計劃，只會告訴她尹素是方銘的未婚妻。這樣，就可以了。憑她的這個姿色，還有在倚花樓的經驗，要在上海灘混成個臺柱子沒有什麼問題。所以，無須擔心。”
張副官再頷首，答言道：“是，太太。”
涼若玖其實自個兒也擔心，但現在擔心又有什麼用。肚子眼看着一天一天大了起來，她實在沒有功夫去忙其他的事情了。孩子爲大。若是這個孩子出了什麼閃失，涼若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好了，太太。”
凝蘭將珠簾帶了上來，她換了身乾淨衣裳，又洗了把臉，模樣是清秀可人，皮膚吹彈可破。
即便過了那麼久隱姓埋名的日子，但她的這張臉，卻沒有什麼分別。
“過來。”
涼若玖喚道。
珠簾走上前來，涼若玖伸出手來，珠簾會意的立馬俯下了身子。涼若玖輕撫着珠簾的臉頰，輕聲道：“你這張臉，還是沒有怎麼變。的確是有着傾城之姿。尹素在你跟前，也只不過是東施效顰而已。”
珠簾一聽尹素的名字，微微怔了怔。她的指尖劃過珠簾的輪廓，言：“她已經不能夠和你爭什麼了。”
她的手漸漸離開珠簾的臉頰，望着珠簾，似乎是在等着她的話。
珠簾的面色立馬就變了個模樣，冷聲道：“她不配和我去爭方銘，因爲他們是在利用着方銘。如果不是他們利用方銘，方銘又怎麼會死呢？”聽珠簾的聲音，她的情緒有些激動。但凡提起尹素或者方銘來，珠簾就是這個樣子。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看着珠簾的雙瞳泛着血紅，涼若玖倒是後背一涼，卻十分淡言道：“穩穩情緒，坐下來說話。”
“珠簾小姐請坐。”
凝蘭提醒了聲，珠簾這才怔怔坐了下來。她的眼神一直都落在涼若玖身上，這樣的眼神確實讓涼若玖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的她發慌。
涼若玖低眸，端起桌上的水杯來，有意避開珠簾那樣的眼神，問：“珠簾，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
“因爲我恨！”
珠簾突然大聲，涼若玖心底一怵。
珠簾……終究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可她也是殺了方銘的兇手，估計，珠簾也對她恨穿了吧。即便是恨穿了又能怎樣？她的情敵是尹素，可不是她這個懷有身孕的陸太太。
氣勢自然是不能夠被珠簾給壓下去，涼若玖擡眸看着珠簾，眼眸中多幾分冷意來，沉聲問：“我是在問你，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決定了，我要去殺了尹素！”
珠簾一字一字，說的十分鏗鏘。她眸中的堅定之意更是十分清晰。
“你如何殺了她？”涼若玖挑眉問，十分淡然。
珠簾蹙了蹙眉頭，沉聲問：“涼小姐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辦法自然是有的，但是，”涼若玖的話剛說到一半，就瞧見謝鄒才進來，涼若玖止住了話，聽謝鄒才的稟告：“太太，錢小姐來了。”
“請錢小姐進來。”
“是，太太。”
錢楹來的可真是時候……
涼若玖的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隨後錢楹進來，就款款笑道：“涼小姐，我可是來你這裡蹭酒了！”
涼若玖笑道：“錢小姐儘管喝。”
錢楹嫣然一笑，要說什麼，但看到凳上坐着的珠簾的時候，着實是愣了一下，疑惑道：“珠簾？”
“花楹？”
珠簾更是疑惑。
涼若玖也越發疑惑了起來，沉聲問：“你們認識？”
涼若玖一問，錢楹脣畔浮起幾分得意的笑容來，答言道：“不瞞涼小姐，我之前風華絕代的時候可是倚花樓的頭牌呢。”
花楹？花楹？這個名字涼若玖確實沒有聽過。
緊接着，錢楹又道：“只不過是短短三月而已。她們倚花樓已經容不下我這座大佛了呢。”錢楹妖媚一笑，眸中得意。
錢楹經歷倒是多。
珠簾蹙緊了眉頭，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錢楹又反問：“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又在這裡？”
珠簾沉默。
涼若玖啓脣道：“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錢小姐坐吧。”
錢楹是個有眼力見的人，微微頷首，坐了下來。凝蘭立馬去泡了茶。
珠簾現在是一心一意要殺了尹素，尹素就是她現在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她不殺了尹素，不會安生。如果不是他們利用方銘，方銘又怎麼會慘死？每天都會有個惡魔在她耳畔說這樣的話，她都快瘋了。
所以，她今天來求涼若玖。即便是跪在雨中一天一夜，她也要求涼若玖幫她。她本以爲涼若玖不會答應，卻沒有想到涼若玖居然會答應的這麼快。
珠簾再次以那樣的眼神看着涼若玖，眼神之中也多了些懇求來，沉聲問：“涼小姐，請您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錢楹在，涼若玖心裡頭已經是打了個算盤來。既然錢楹和珠簾是舊相識，那麼，她帶着珠簾去上海，然後讓珠簾改名換姓，去做個臺柱子。然後讓錢楹來監視着珠簾，豈不是一舉兩得。但錢楹答不答應，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現在涼若玖覺得，錢楹來的的確是是時候了。
她看向珠簾，回答道：“很簡單，去上海。”
珠簾聽的一頭霧水，詢問道：“去上海了我要做什麼？”
涼若玖答言道：“當然還是做你的老本行。”
“我的老本行？”
珠簾蹙緊了眉頭。
看着珠簾蹙緊眉頭的模樣，涼若玖相信，珠簾大概已經有了個底。可她還是明知故問。涼若玖自然回答道：“以你的姿色，很快就能夠在上海安生立命。接近尹素，殺了尹素，豈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
珠簾頷首，應聲道：“好，我明白了。”頓了下，珠簾又疑惑道：“可是我在那邊根本就沒有認識的人，我該怎麼辦？”
涼若玖本打算說錢楹的，沒想到錢楹接話道“怎麼？你是忘了我嗎？”
“花楹？”
珠簾皺眉。
錢楹回答道：“我就在上海，你認識的人。”
錢楹可真是聰明……
珠簾又蹙緊了眉頭來，沉聲問：“你和涼小姐？”
“當然。”
錢楹笑顏如花。
“好，我相信你。”
雖然看着珠簾的神色有些半信半疑的，但是她現在除了這條路，別無他條路可以走。她手無縛雞之力，必須依靠着涼若玖才能夠有十足的把握。珠簾自己也是個聰明人的。
珠簾又問了自己的疑惑，得到答案後才離開。
望着珠簾離去的背影，涼若玖彷彿是看到了下一個涼清韻。她一旦失控，一切全盤皆輸。想想當初珠簾那個模樣，涼若玖自個兒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來。
穩了穩情緒，她望向錢楹，道謝：“方纔多謝錢小姐了，也有勞錢小姐了。”
錢楹卻是言笑晏晏道：“小事，有酒就可以了。”
涼若玖含笑，即刻吩咐了凝蘭去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