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若玖看着賬本，眉頭緊鎖着，她揉了揉太陽穴，問着凝蘭：“周家的欠款還上來了嗎？”
凝蘭微微猶豫了下，纔回答道：“回夫人您的話，還沒有還上來。”
涼若玖眉頭蹙的越發緊了，問道：“怎麼還沒有還上來？”
凝蘭又遲疑了下，纔回答道：“周老闆說他們那邊現在還沒有拿到錢，所以沒有錢還。”
涼若玖覺得好笑，將賬本一撂桌上，擡眸看着凝蘭，嗤笑道：“他拿不到錢和我有什麼關係？”
凝蘭皺着眉頭，沉聲答言：“周老闆本就是個無賴人，這下子想要欠款就越發難了。”
涼若玖微怒道：“這事都已經過去三月多了，欠款還還不上？是唬三歲小孩嗎？叫方叔進來。”
凝蘭頷首應聲：“是，夫人。”
過了一會，凝蘭同方叔進來，又退出去守在了門口。
方叔彎下身子，恭敬問道：“夫人，您找我有何事？”
涼若玖看着方叔，問道：“周家的欠款怎麼還沒還上？”
方叔似乎是驚了一下，趕緊回答道：“回夫人您的話，周家的欠款是已經還了一部分。只是，還沒有記在帳上。剩餘的一部分，周家這月月底就會還清。”
涼若玖聞言，並未斥責。反而鼻子默默一算，凝視着方叔，眼眶也漸漸紅了起來，低聲道：“方叔。您真是老了。”
方叔低了低眉，沒說話。
方叔一直在涼家做事，這都已經三十幾年了，方叔也已經五十多了。還看着他日夜操勞，涼若玖心中甚是愧疚，言道：“方叔，您暫且先休息幾天吧。看您一直操勞着，人也清減了不少。該做的，都讓謝鄒纔去做吧。您的身體最重要。”
方叔卻搖搖頭，不允道：“夫人，我不打緊的。只是這幾日涼府出了太多的事情，也多有些心力交瘁。尤其是看着夫人您一直扛着所有，我心裡頭過意不去。我允諾過夫人，一定要照顧夫人您。所以我必須要做到。”
涼若玖一聽，蹙着眉頭勸解道：“方叔，該歇着的時候就要歇着了。”
方叔還是固執道：“大小姐您不必勸我，我心意已決。”
涼若玖更固執道：“我也心如磐石。”
方叔聽了又越發固執了起來，沉聲道：“大小姐，您就讓我在酒莊吧。我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您讓我歇息，我真的歇息不來。”
看見方叔這般固執，涼若玖只好鬆了鬆話，又似詢問道：“那方叔您歇息一週總可以吧？”
方叔臉色着急，又否決道：“大小姐，”涼若玖一聽，趕緊一語打斷：“方叔，我說過了，我心如磐石。若您不答應，那我也不答應您。”
方叔這才應允道：“好，我歇息，我歇息……”
涼若玖忽然響起什麼來，忙問道：“對了，方叔。那間鋪子盤下了嗎？”
方叔點點頭，回答：“回夫人您的話，已經盤下了。現下正在裝呢。”
涼若玖這才寬了寬心，道：“父親生前就想盤一件酒樓鋪子，因爲繁忙，所以沒來得及。現如今，我終於可以替父親了這個心願了。我時常想到，父親那句話言猶在耳。若父親還在……或許，一切事情規規矩矩。”
她不免感嘆曾經，可曾近亦是曾經。
方叔點頭道：“大小姐是孝子，我欣慰。”
“是……還是不是呢？”涼若玖苦笑了笑，喚道：“凝蘭。”
凝蘭忙進來，恭敬道：“夫人。”
涼若玖吩咐道：“瞧一趟尹素，替我問候問候。”
凝蘭回答：“是，夫人。”
凝蘭剛出去，謝鄒才便進來稟告道：“夫人，那蕭家母子又來了。”
涼若玖聞言，突然感覺頭疼，蹙眉問：“又來了？”
謝鄒才點點頭，回答：“回夫人您的話，這回來是真的提親來了。”
涼若玖覺得頭疼不已，緩緩坐了下來，揉了揉太陽穴，問：“方叔，你說我是見還是不見呢？”
方叔答言：“我私心覺着，那蕭家公子蕭臻品德不錯。夫人您若不相處，又怎會知道他不好呢？”
涼若玖聞言，微微愣了下。面色也跟着變了變，卻言道：“忠言逆耳利於行。方叔，你的心思我明白。”
方叔微微頷首，沒說什麼。
涼若玖起身來喚道：“謝鄒才。”
謝鄒才忙應聲：“在。”
“走。”
“是，夫人。”
謝鄒才趕緊鞍前馬後。
涼若玖搭上謝鄒才胳膊，謝鄒才似乎是躲了下。涼若玖看了一眼，打趣道：“怎麼着，避諱？”
謝鄒才忙搖頭，解釋道：“回夫人您的話，是夫人您身子金貴。我一個下人，”涼若玖打斷：“是有主僕之分，卻從來沒有卑賤之分。我知道你對你太太極好，所以難免如此。可我有些乏了，搭一搭你胳膊輕鬆些，不介意吧？”
謝鄒才又是忙搖頭，回答道：“不介意不介意，夫人您隨便搭。”
涼若玖笑了笑，言道：“你這胳膊，是要比凝蘭小女孩子家家結實得多了。只是，比起陸生來……”她忽然止住話，方纔臉上的笑戛然而止，低了低眉，不再言語。
謝鄒纔會意，言道：“夫人請。”
謝鄒才小心翼翼跟着涼若玖的步子走着，涼若玖一直目視前方，雙眼中的黯淡格外清晰。她已經不知第幾次這樣不經意提起陸生了，縱使心中思緒萬千，卻一點也不喜怒於色，快到時，她已經斂了下去。
謝鄒纔打開門，又十分恭敬道：“夫人，您請。”
涼若玖這間屋子沒有什麼丫頭，就一個凝蘭和謝鄒才伺候着。她喜歡清淨，更喜歡自己身邊人口風緊。自然不喜歡有其他人伺候着，所以難免空蕩些。
一進來，蕭太太便忙起身來，望着涼若玖是一臉笑顏道：“涼小姐，可是忙完了？”
涼若玖沒答什麼，只是笑着說：“久等了。”
蕭臻一雙眸色純淨的可怕，凝視着涼若玖，溫睞道：“涼小姐。”
涼若玖禮言道：“蕭公子。”
話落，涼若玖又趕忙道：“都別拘着了，快坐吧。”正吩咐謝鄒纔去倒茶，凝蘭匆匆進來，稟告道：“夫人，翠軒院那位病了。”
涼若玖蹙眉，看向凝蘭，問道：“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呢？”
凝蘭回答：“不知怎麼回事，一晚上過去，突然就臥牀不起了。”
涼若玖問道：“大夫來看過了嗎？”
凝蘭點點頭，答言：“已經看過了，我讓采薇去煎藥了。”
涼若玖疑惑，再問：“怎麼病的？”
凝蘭皺了皺眉頭，回答道：“大夫沒說清楚原由，便匆匆就走了。只是說二小姐的病要見天日才能養好。”
涼若玖聞言，覺得十分可笑，問：“什麼就叫見天日才能養好？”
凝蘭有些擔憂道：“夫人您還是先過去看一眼吧，以防別人拿這個來做文章，被嚼了口舌就不好了。”
涼若玖點點頭，望向了蕭家母子，分外歉意道：“家姐病了，我過去看一趟。還望蕭太太，蕭公子可以諒解。”
蕭太太搖搖頭，格外體諒道：“無妨，你去忙吧。是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涼若玖也十分抱歉道：“蕭太太您哪裡話，改日我定登門拜訪賠罪。”
蕭太太笑笑，言道：“有涼小姐這句話我就定心了。”
涼若玖微微頷首，隨後同凝蘭去了翠軒院。
進屋便是一股子濃濃的苦藥味，涼若玖下意識的掩了掩鼻，采薇連忙問候道：“夫人，您過來了。”
涼若玖頷首“嗯”了聲。
“你來了。”
榻上傳來涼清韻微弱的氣聲，聽起來似乎是真的病了。
涼若玖望向病榻上的涼清韻，她面如白紙般慘白，一下子裝是裝不出來的。她蹙眉頭問：“如何了？”
涼清韻有氣無力回答：“大夫來看過了，好些了。”
涼若玖聲音淡了淡，緩緩問：“藥喝了嗎？”
采薇恭敬回答：“回夫人您的話，剛溫。”
涼若玖道：“給我。”
采薇頷首應聲：“是，夫人。”
凝蘭趕緊搬了個凳子放在牀邊，采薇將搖雙手送到涼若玖手中後退到了一側。
涼若玖嚐了口，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雖你打小就不愛喝着苦藥，可喝了這苦藥，你這病纔會好起來。”
涼清韻沒有說話，怕是已經沒了一點力氣。
“來，喝藥吧。”
涼若玖將一芍藥湊到涼清韻嘴邊，她溫順似的喝了下去。涼若玖心底並未有過多詫異，她並不似方萍那般多疑，更相信，涼若玖不會害她。所以，她憑着這個格外明目張膽的做事。只要她不死，就會一直恨下去。
藥喝完後，她又拿出帕子輕輕擦了擦涼清韻的嘴角。采薇又忙遞水過來，喂她喝完水後，她才言道：“不論是怎麼一回事情，我都不會再追問了。先養好身子纔是最緊要的，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涼清韻的神色忽然沉了下來，直勾勾盯着涼若玖，一字一字逼問着涼若玖：“難道有人要殺了我也不重要嗎？”
涼若玖聞言，也是驚了下，沉聲問：“誰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