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滿天,涼若玖坐在車子裡頭,心思卻全在涼清韻身上。蘇佩清坐在一側,欲言又止。他看了一眼車窗外,又看向涼若玖,沉聲道:“今晚姓任的會參加一個晚宴,你收拾好情緒。”
涼若玖心底沉然,答言道:“我的情緒很好,不用收拾。”
蘇佩清沒有在多說什麼。
天剛擦黑,汽車從旅館出發,去了晚宴。
門口穿着服務生制服的人攔下蘇佩清和涼若玖,道:“先生,請出示您的請柬。”
涼若玖挽着蘇佩清的胳膊,一臉從容,道:“怎麼?蘇大帥進去也需要請柬嗎?”蘇佩清着實是受到了請柬,也的確是忘帶了。
可接待似乎是一臉爲難,說道:“這位小姐,不論是誰來都需要請柬的。”
涼若玖臉色即刻不悅,冷聲道:“你這是存心故意爲難嗎?”
接待還是十分爲難答言道:這位小姐,真的不是我故意爲難。都是需要請柬纔可以進去的。”
蘇佩清反握住了涼若玖的手,言道:“請柬忘帶了,通融通融?”蘇佩清挑眉看着那個接待,眼底似乎是笑意深深。
“這,這……”
接待看着蘇佩清一身戎裝,眉宇間的肅殺之意又格外明顯,自然有些畏懼。話卡在嗓子眼裡頭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蘇佩清見狀,趁勢又說道:“後頭還有那麼多人等着呢。通融通融不礙事的。”
接待看了一眼後頭還在排隊的人,也犯了難,可又左右下不了決心。
涼若玖分外急躁,開口又冷聲道:“哪來那麼多廢話?!進就是了!”涼若玖說着,就要拉着蘇佩清衝進去,卻被蘇佩清緊緊拽住,低聲提醒道:“萬萬不可在這個時候打草驚蛇。要小心謹慎些。”
涼若玖着實急躁,仇人就在裡頭,她卻不能進去,她怎麼能不着急呢?這是唯一的機會,她若不好好把握,要等到何時去?
她沉了沉,聽了蘇佩清的話,沒有再往裡頭衝。隨後,就聽見蘇佩清好言道:“這位,”蘇佩清的話還沒有說完,涼若玖便聽見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邀請的客人,難道還需要請柬才能進嗎?”
涼若玖愣了愣神,轉過頭去看,有些怔然。竟然是孫大之,她實在覺得不可思議。她還未言語,就聽見孫大之言道:“涼小姐,蘇大帥。”
涼若玖問候道:“孫老爺好。”
蘇佩清則是微微頷了下首,什麼都沒說。
接待一聽,即可變了臉色,趕忙做出請的手勢,好聲好氣道:“既然是孫老爺邀請的客人,二位快請進,二位快請進。”
因爲孫大之的一句話,涼若玖和蘇佩清這才得以進來。
涼若玖進來後,便感謝道:“多謝孫老爺解圍。”
孫大之眼底似乎是多了些沉然和猶豫來,許久,才試探問道:“涼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涼若玖看了一眼蘇佩清,徵求着蘇佩清的意思。只見蘇佩清微微點了下頭,涼若玖這才答應道:“好,孫老爺。”
“涼小姐這邊請。”
孫大之找了處空曠人少的地方,眉宇間充斥着憂慮,看着涼若玖言道:“涼小姐,你可知蘇佩清是什麼人?”
孫大之這麼問的確是十分唐突的,涼若玖也聽得十分納悶,微微皺了下眉頭,答言道:“蘇佩清是我的表哥。”
孫大之一聽涼若玖的回答,眉宇之間的憂慮更深了些。他又拉着涼若玖的胳膊離遠了蘇佩清些,沉聲提醒道:“涼小姐。蘇佩清此行前來是要殺了任舟的啊!你可知那任舟在洋人面前多麼的受器重嗎?如果殺了任舟,就是在挑釁洋人啊!洋人也必然會和你沒完的!”
涼若玖聽着孫大之的話,覺得諷刺,道:“要殺姓任的那個人不是蘇佩清,而是我。”
“涼小姐?你?”孫大之蹙緊了眉頭,不敢置信的看着涼若玖。
涼若玖眸色間多了些冷意來,對孫大之道:“這風聲竟然傳的如此之快,看來,那姓任的必然也是提前做好了準備。”
孫大之卻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言道:“並非是走漏了風聲,而是蘇清人。”
涼若玖又困惑了起來,鎖眉疑惑道:“是表叔?”
孫大之點了點頭,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涼若玖也聽明白了,對孫大之說道:“多謝孫老爺的好意提醒,我有我的打算。時候也不早了,晚宴也快要開始了。希望孫老爺您今晚過的愉快。”
話落,涼若玖便轉身走到蘇佩清身旁來,言道:“孫老爺好意提醒,你也無需放在心上。”
蘇佩清轉頭看着涼若玖,笑顏道:“孫老爺都是老熟人了,在上海灘打拼了這麼多年,能有今天這個位置,也是情理之中。難免會有擔驚受怕的時候。只是,有些人是洋人的走狗,當走狗混到今天這個位置,下作不已。”
蘇佩清的言語之中全是諷刺,涼若玖自然也聽得出來,她眼底也多了一抹冷然來。看着蘇佩清的目光落在那舞臺中央的主持臺上,涼若玖的目光也隨了過去,便看見任舟說着些冠冕堂皇的話。
這個人,是個禿頭。身穿黑色長衫,光是看長衫面料,都已經是極好的了。看起來人模人樣,可實則,根本就不配爲人。
涼若玖越看越覺得氣憤,她忽然要衝上去,蘇佩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涼若玖的手腕,低聲提醒道:“切不可這般急躁,會壞事的。”蘇佩清又看了一圈四周,再次道:“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涼若玖恨不咬牙切齒,她恨不得此刻就上去要了那個人的狗命!可蘇佩清的話也在理,她沉了沉,緩好了情緒,才應聲道:“好,那我就再等一等。讓他的命在多留一會。”
任重看起來是今天晚上的主要人物,向他敬酒的人絡繹不絕。
蘇佩清忽然輕輕碰了下涼若玖的胳膊,說道:“看看那是誰。”
涼若玖隨着蘇佩清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那人的時候,眼瞳不由得瞪大了一分,不敢置信道:“那是,清韻?”
蘇佩清點了點頭,回答道:“確實是。站在任舟身邊,就像是一個風塵女子一般。”蘇佩清話中難免帶着些諷刺之意。
涼若玖蹙緊了眉頭,看着涼清韻。她今天的確是穿的很好看,也很漂亮。只不過,涼若玖爲何會感覺到一股子狐媚之意?似乎也多了些坦胸露背之意。仇鈴穿衣風格雖也是如此,可同她着實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涼若玖也不知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手中執酒,在任舟旁邊笑顏如花。真的是越發不像她了。涼若玖也真的沒有想過,她居然真的來了上海。
涼若玖轉過身來,有些無奈道:“她真的來了。”
蘇佩清也轉過身來,看着低垂眉目的涼若玖,言道:“她的確真的來了。我告訴你的時候,她就已經來了這幾天了。”
涼若玖又蹙緊了眉頭,不解問道:“可她爲何會站在姓任的身邊?”
蘇佩清言道:“這個問題,需要你自己去問。”
涼若玖心底還是藏着那份對涼清韻的愧疚,眼底閃過一絲暗淡來,問着蘇佩清,“我怎麼去問?”
蘇佩清聞言,覺得好笑,反問道:“你又爲何不敢去問?”
“我……”
涼若玖一時之間有些啞然。
蘇佩清大概猜到了幾分,沉然道:“若因爲情愛之事,你大可不必這樣作踐你自己。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對錯,也本來就沒有什麼是非。是非若因人挑起來,那就又另當別論了。至於涼清韻,她現在不僅僅和土匪勾結,還和你的殺復仇人一起談笑風生。這樣的人,值不值得相信你看在眼中了。”
涼若玖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蘇佩清好像也沒有意思等涼若玖的回答,頓了下,微微皺眉又道:“不僅僅是你的父親,更是她涼清韻的父親。她現在這麼做,究竟是何意?她到底有沒有把秋之先生當成父親?即便,她是庶出。可是,秋之先生在世時對她有多好,我相信綿州人盡皆知。”
涼若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對蘇佩清道:“父親確實對清韻很好,這些都是我們看在眼中的。可她這麼做,必然是有她的苦衷啊!”
蘇佩清一聽,啞然失笑道:“你這一回,固執的太過愚蠢了。”
涼若玖覺得腦子裡頭一團亂麻,有些反駁道:“蘇佩清。你不明白。清韻再怎麼說同我血濃於水,同我一起長大。我對她的性子自然是十分了解,她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蘇佩清這一次體會的分外真切,他眼底也多了一抹可笑來,言道:“你一直在自欺欺人,看看你究竟能夠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去。”
涼若玖似乎是心意已決,篤定道:“我寧可這樣自欺欺人,也不願意看到清韻那樣。”
蘇佩清再也無話。
晚宴進行到半途的時候,孫大之又過來反覆提醒了一次。
蘇佩清又同涼若玖商議好計劃後,就看見任舟端着一杯紅酒向這邊走來,蘇佩清在涼若玖耳畔淺聲道:“他過來了。”
涼若玖沉了沉,轉過身來,低聲道:“今晚必須要從他的嘴裡頭撬出些什麼東西來。”
蘇佩清頷首,眼底的冷意分外清晰,應聲道:“他今晚這一劫是逃不過的。”
任舟走過來,看見蘇佩清是一臉喜上眉梢的模樣,問候道:“哎呀,蘇大帥肯賞臉來,確實令任某這裡蓬蓽生輝啊!真是我任某的榮幸!”
蘇佩清臉上也帶着一抹笑,只不過有些僵硬,道:“任老闆客氣了。見到您,應該纔是我的榮幸。”
任舟的眼神又落在涼若玖神色,眼底多了一抹質疑來。涼若玖也被她打量的有些不舒服,隨後就聽任舟疑惑問道:“不知蘇大帥旁邊這位美麗的女士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