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此言,如遭五雷轟頂的男子,登時面色鐵青的怔於當場,嘴脣微微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過得片刻,他忽的大叫一聲,橫抱起宛兒便朝林中跑去,衆人急忙緊隨其後,心中都不由得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一路奔跑,被呼嘯而過的冷風一吃,石不語倒也清醒了許多,當即召來身後的墨麟,兩人同乘一騎。宛兒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種男子氣息,心神也徐徐安定了下來,隨即便趁這機會,將清荷的事挑重要的講了一遍……
原來,這日決戰前,考慮到實力較弱的漪靈、宛兒兩人的安全,石不語便強迫她二人留在林中,負責照顧清荷、世濟、秀寧三個小兒。本來,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便在半個時辰前,正與世濟、秀寧玩着木偶的清荷,忽的神情一滯,周身僵硬,任憑你如何呼喚,也是毫無反應。
待到漪靈、宛兒聞得驚呼趕到時,清荷竟已被一層淡淡的赤光擁裹,徐徐的漂浮在低空之中。漪靈一時情急,伸手去拉扯她,卻反被那赤光一灼,登時委頓在地,好在並無性命之危。宛兒手足無措,無奈之下,只得令世濟、秀寧照看清荷,自己隨即奔出林子去尋人幫助。
“你是說,半個時辰前……”聽到此處,石不語心中隱隱一動,只覺得,似乎把握住了什麼關鍵,卻總差了那麼一點。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頭緒,只得催動墨麟加速,不消片刻,便已到了先前駐紮的竹林之中。
人在林外,便已望見一層淡淡的赤光從林中透出,雖不強烈,卻很是穩定,光亮沒有一絲波動。石不語吃了一驚,也顧不得這異景中有什麼詭異,急忙躍了進去,口中同時便呼喊着世濟、秀寧的名字。
好在他二人卻是平安無事,一聽得爹爹呼喚,便齊齊應道。石不語隨即便順着聲音尋去,不消片刻,幾人便已聚在一處。饒是這對小兒平日如何早熟,此時面對着如此詭異的景象,也不由得瑟瑟發抖,石不語安慰幾句,便將他們交與隨後趕到的宛兒,自己則繼續往那赤芒的所在摸去,越是靠近,光芒越是耀眼,好在還能勉強承受,也能睜開雙目觀望……
“逝哥哥,是你麼……”行了片刻,漪靈的聲音忽的傳來,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其正靠在一株青竹旁,滿面憔悴,便連聲音也是虛弱之極。
“啊?你還好麼?”又驚又痛的男子急忙上前幾步,將她抱在懷中,連聲問道,“可有哪裡不舒服?”
被他抱在懷中,感受着那種濃厚的男子氣息,漪靈登時覺得身子越發無力,當下依偎着他,軟軟道:“逝哥哥,荷兒那好生奇怪……”
石不語一驚,這纔想起正事來,連忙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直如被人迎面打了一記悶棍一般,五官呆滯,滿面難以置信之極。
只見面前的數株大竹的擁裹中,瘦小的清荷彷彿失重一般,平躺着身子漂浮在低空中,四周一層赤色的光線緊緊包圍,如同蠶絲一般,將整個人兒都幾乎裹了進去,只可勉強辨認出人形來。更皈依的是,這層光繭彷彿擁有生命一般,徐徐的跳動伸縮着,頗有節奏感,咋看之下,倒象是人體的呼吸……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震驚過後,回過神來的男子便欲上前觸碰,卻被大驚失色的漪靈一把拉住,顫聲道,“逝哥哥,碰不得,那東西會、會吸走體內的妖力……”
“什麼!”石不語只覺得驚愕如同潮水一般,一陣接一陣的襲來,神經幾乎到了無法抵禦的地步。
“真的!”漪靈回憶起方纔的場景,面色一片煞白,“我方纔只伸手碰觸了一下,體內的妖力便不受控制的流出,幸好及時抽身,不然便要被吸乾了!”
“有這樣的怪事?”信了大半的男子怔怔半晌,仍是發出一片妖力朝那光繭射去,果然,淡青色的妖力,在接觸到光繭之時並沒有發生任何轟鳴,安靜而詭異的被吸了進去,連半點都未曾留下。
驚愕之際,在後追隨的虎面、珈漣諸人也已趕到,聽得石不語說罷,都有些難以置信,紛紛有樣學樣的射出妖力與元力來,其結果,便是毫無分別的被吸得一乾二淨。
躊躇半晌,一直觀察着光繭的紅拂,忽的輕輕拉住手足無措的石不語,肅然道:“弟弟,以我看來,這光繭,似乎只是一箇中介!”
石不語吃了一驚,轉頭愕然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推測,但看起來,這光繭,似在吸收妖力,隨後提供給身處其中的荷兒……”
聞得此言,衆人齊齊呼出聲來,珈漣忽的想起一事,登時面色微變,顫聲道:“不語,你還記得荷兒的異常麼?”
“異常?”石不語被她突然如此一問,倒是一時無語,只是片刻之後,他也即刻一驚,雙目圓睜道,“難、難道說……荷兒體內的妖魔……要出來了?”
此言一出,凡是瞭解內情的人登時都是神色驚恐,本就虛弱的漪靈更是輕呼一聲,直接暈厥了過去。
事實上,在大興之時,據紅拂的推測,便已斷定清荷的體內封印着着一隻沉睡的妖魔,只是由於缺乏妖力,才一直相安無事。後來,依據紅拂的方法,石不語等人也曾收集各種驅妖的靈藥奇草供其服用,漸漸使得清荷神智重開,生性也徐徐活潑起來。久而久之,衆人都以爲那妖魔已被驅除,再未多加留意。難道說,那經得多次測探並無蹤跡的禍患,並未真的消除,而仍然處身於她的體內麼……
“該死!怎會出現這樣的事!”想通前因後果,石不語重重給了自己一巴掌,怒道,“早知如此,我便應該……應該……”
“不語,此事怪不得你!”珈漣見他如此自責,急忙安慰道,“我們本來便無辦法去探測那妖魔是否存在,你便是有所知覺,也終是無法可想的!”
“罷了!這等事日後再提也不遲!”紅拂微微皺眉,瞟了他二人一眼,望着面前不住跳動的光繭道,“如今還是想法破開這東西再說!”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卻沒了頭緒,由於這光繭能夠吸收元力、妖力,因此一貫拿手的妖術元術便沒了用武之地。若要以之破陣的話,倒如同抱薪救火,光繭沒破,自己倒被吸成人幹了。
一片沉默中,炎羅忽的跳起身來,雙掌重重一擊,從背後摸出那把巨斧來,猶豫道:“逝兄弟,不若讓我來試試?”
“你……”石不語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試探問道,“只憑氣力,不用妖力?”
“是!”炎羅點頭應道,亮了亮一身塊壘般的肌肉,倒彷彿走秀一般。
“這……好吧,勉強試試!”事到臨頭,既然無法可想,石不語也只能硬着頭皮答應,頓了頓,他又叮囑道,“對了!你莫要用力過大,先輕輕試幾斧,這女兒我還要的!”
“我曉得了!斧頭也曉得!”炎羅咧嘴笑道,隨即在衆人忐忑不安的視線中,走了上去,雙手一擡,已將那面巨斧舉在空中,隨即用着數分力道,輕輕砍了下去,斧刃所及之處,只見那光繭微微一滯,隨即化爲赤光,散開了幾分,隱隱可以望見其中清荷的面容。
“有效!”衆人看得精神大振,齊齊輕呼一聲,連忙屏住呼吸,等着炎羅繼續施爲。卻見片刻的估摸計算之後,料定了力道的炎羅再度高高揚起巨斧,一聲輕喝,重重斫了下去……
赤光四濺處,斧刃已深深切入光繭之內,卻彷彿受到了阻力一般,不得前進分毫。炎羅滿面青筋暴出,深吸一口氣,持着那把巨斧繼續施力,雙臂發出咯吱之聲,幾乎整個身子都壓了上去,饒是光繭何等堅韌,也在這雙重作用力下,被逐漸破開,一分一毫的散了開去……
“有戲!”石不語在旁觀望,面色漸漸晴朗起來,禁不住打氣道,“炎羅大哥,再使把勁,事成之後,我請你喝上等的美酒!”
便在此時,只聽得一聲輕鳴,那團光繭終於抗不住外在的壓力,登時四散開去!只是,與想象中的不同,不待清荷整個浮現出來,散開的赤光,忽的匯合成幾道光鞭,猛然向炎羅擊去,後者正全神貫注於自己的行止上,一時之間,竟是閃避不及……
生死之際,只聽得一聲咆哮,虎面不知何時已從後列衝出,瞬息之間已抱住炎羅的雙腿,就勢一扳,兩人齊齊滾倒,堪堪避過那光鞭的突襲。一擊不中之下,那赤光也未繼續襲擊,驟然一縮,登時又化回赤光,將清荷整個包裹於其中。
“喵喵的!“石不語又驚又怒,險些便將手中的羽扇撕得粉碎,破口大罵道,“只差一步罷了,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噹啷”一聲,虎面翻滾之時,那一直貼身珍藏的獸魂鼎,不知怎的,卻恰恰跌了出來。瞬息之間,忽聽得一聲低鳴,那光繭忽的光芒大作,耀眼得如同烈日一般,刺得衆人睜不開眼來。待到石不語適應之後,再度望去時,卻見獸魂鼎已自動漂浮在空中,正一寸一寸的陷入那赤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