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是騙我的吧?”石不語帶着些狐疑,瞄了眼王伯當。
趁着秦暮正與對方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兩位賭棍便咬起耳朵來。只是帶着偏見的男子怎麼去看,都不覺得那位略帶些傲慢、矜持的麗人,與傳說中的賭神有何相似之處。
“天地良心!”王伯當豎起兩根手指發誓,“珈漣小姐天性聰慧,七歲之智,便冠絕全族,尤其擅於算術經商。若不是她多年經營,盈水族又如何有今日的局面?”
“……”石不語縮了縮脖子,轉頭去望珈漣。
對方似乎有所感覺,朝他凝視片刻,儀態雖端莊的足以寫入《淑女教材》,但眼神中的不屑之意,卻顯露無遺。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受此屈辱,石不語自然是挺起身子,狠狠的回瞪過去。
怎奈對方並無繼續下去的興趣,微微一笑,轉而對面前的秦暮道:
“秦公子的意思,是指這裡夜間有厲鬼出沒,要我等速速離去?”
“正是如此。”
珈漣帶着一個職業般的笑容,摩挲着腕間的玉環道:“厲鬼有知,又如何敢來此處討死?羅公子部下五百精兵,珈漣不才,亦帶着百餘名好手。便真有厲鬼……”
“可笑,可笑。”石不語聞得此言,忍不住起身諷刺道,“難道全世界的雞蛋聯合起來,便能打破石頭了麼?做人,還是現實些好!”
珈漣聞得此言,臉色微變,隨即笑道,“公子所言倒也有理。不過,人多雖未必有用,卻也好過那些只會偷窺、挾持女流的草包宗士。”
“你說誰是草包!”被諷刺者還未來得及反擊,身旁的漪靈已跳起身來,叉着小蠻腰怒道。
“咦?小姑娘爲何如此急噪,莫非你與這宗士……”珈漣抿着嘴脣,故意睜大眼睛,頓時將漪靈氣得無話可說。
石不語在一旁看得暗自歎服,這女子果真厲害,輕描淡寫間便能將人活活氣死。只是,成功的女人背後,卻往往會有幾位不幸的男人……
“珈漣小姐。”秦暮在旁咳嗽數聲,出來打圓場道,“我也知道小姐手下無弱兵,只是那等厲鬼,終究不是人力可以應付,爲免萬一,還是及早離開爲好。”
“秦公子儘管放心。”珈漣忽的收回視線,正襟危坐道,“我既刻便命部屬收拾離去。珈漣不是不識進退之人,方纔只是不滿某人的淺薄之論。”
“如此甚好。”秦暮連連點頭,瞟了某人一眼,意思是說,“看,人家還真與你耗上了!”
石不語苦笑一聲,無奈的攤攤手,只是不小心親了她一口,又把劍在她脖子上架了一會,至於如此嗎?不過,想到這女子負氣而不任性,還懂得進退有度,不由添了幾分好感。
“啊!啊!”
正在此時,只得幾聲慘叫傳來,門外忽的一片嘈雜。馬嘶、人呼、腳步聲、兵器聲,統統混成一片,隱隱約約中,更有人高呼道:“厲鬼,厲鬼來了!”
“該死的!說什麼便來什麼!”石不語連忙跳起身來,帶着漪靈向門外奔去,秦暮等人緊隨其後,羅瓊順手放出煙花,召集埋伏村中的數百士兵一起出動。
“好大一隻!”剛剛奔至門外,石不語便被眼前一幕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那篝火叢中,正有兩隻身形足有數丈、青面獠牙的惡鬼在進行着單方面的蹂躪。羅瓊的士兵與珈漣的部屬正遠遠困住它們,遙遙以弓箭射之。有幾個大膽的舉着長槍向前攻去,還未近身,便被厲鬼一把抓起,活生生的撕成兩片。如此一來,更是無人敢接近一步,任由厲鬼橫行。
“怎麼來的?”石不語心中一動,信手抓住逃至身邊的衛兵問道。
“不……不知道,突然之間,便出現了!”
“突然之間?難道說,是……”
“想一萬不如做一事。”珈漣卻沒有耐性,丟下一句,便衝上前去。她口中呼哧着,指揮亂成一團的部屬分成幾隊,以火箭接連攻擊一隻。看起來厲鬼倒有些怕火,被射中幾箭後,氣勢一弱,沒了方纔的橫行無忌。漪靈倒也知道先公後私,合身撲上,仗着白眉針,與對方糾纏起來。
“表弟,你我也一同上前!”秦老大不甘人後,與羅瓊對視一眼,同時撲上前去,雙鐗加單槍,擋住另一隻厲鬼的去路,手下士兵乘機也在外圍以火箭射之。
王伯當見狀,也欲上前幫忙,卻被石不語拉住手臂道,“伯當莫急,我這裡有用你之處。”
“好!”王伯當微微一怔,立足不動,神色甚是焦慮。
正在此時,卻又生變。只見一道黑氣閃過,那兩隻惡鬼身形一震,忽的又長高丈餘,口中更是間或噴出黑煙,凡被觸及的士兵,立刻撲地不醒。如此一來,原來好轉的局勢又頓時糟糕起來,不到片刻,羅瓊麾下便傷亡了近半人馬。
“便在那處!”石不語早已四下觀察,此時卻正好望見那道黑氣,是從廟宇左側的竹林內襲來,連忙拉起王伯當朝那處奔去,
透過林間縫隙望去,可見一短袍男子正舞動黑漆漆的木劍,口中念念有辭,旁邊還有幾個道童守衛。
“伯當兄,如此如此……”石不語在王伯當耳邊輕言數句,抽出挽風離火扇,衝入竹林。
“來者何人!”見他埋頭衝了進來,幾名道童一面喝道,一面抽出利劍迎了上來。
“男人!”石不語隨口裡答道,手中離火扇更不停歇,連連扇動,幾道火柱滾滾而去,頓時將幾名道童驅散開去。
那正在做法的短袍男子神色一變,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人,吐了口鮮血在上面,片刻之間,迎風而長,又化作一隻厲鬼。
“早就知道是這傀儡之術!”石不語不驚反喜,舞起摺扇,與那厲鬼戰在一處,只是他並不擅長近戰,不到片刻,便險象環生。
那短袍男子見狀,頗有些得意,搖頭笑道:“你這小子,既知厲害,還不……啊!”
只聽得一聲弦響,一道銀箭忽的橫空而過,直直刺入他的心窩,餘力未消,帶着慣性,狠狠的釘在古樹之上。
“豈有此……”被偷襲的倒黴鬼一陣顫抖,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長箭,頭顱一歪,頓時了賬。那隻厲鬼立刻化爲青煙消散,與此同時,只聽得竹林外傳來一片歡呼之聲,顯然那邊的戰鬥也已取勝。
“逝兄弟,還是你有辦法。”
待石不語奔出林子之時,秦暮與羅瓊已搶上前來,一把抱住他,滿面帶笑。
“哪裡!全虧伯當兄箭法如神。”石不語轉頭望向臉有不悅之色的珈漣道,“我嘛,不過是一草包而已……”
“嘎嘎嘎嘎!”纔出得惡氣,便聽得遠處濃霧中,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隨即一個沙啞到彷彿用砂紙在玻璃上摩擦般的聲音響起:“王道兄死在如此的草包手中,嘎嘎,豈不是草包中的草包!”
王伯當更不多言,彎弓搭箭,朝那方向唰唰唰便是連珠箭發。
“嘎嘎,爾等果真讓老夫出來麼?”箭過之處,卻彷彿泥牛入海,毫無反應。
過了片刻,卻見一個佝僂人影,蹣跚着行了出來。那人渾身上下,連同毛髮,都是赤紅一片,心口處居然還插着方纔射出的數枝長箭。
“嘎嘎。”那紅衣人咧着嘴,目光徐徐掃過全場,陰冷有如毒蛇,幾名心理承受能力較差的士兵被他目光掃到,手中一軟,竟然不由自主的丟下了武器。
“敢問閣下如何稱呼?”秦暮面色凝重,上前一步,朗聲問道。
那紅衣人恍若無聞,徑直走至一具屍體前,於袖中取出一枚血色葫蘆,對準地面,只聽得梭梭作聲,屍身中的血液忽的化作一道精氣,捲入葫蘆。
羅瓊又驚又怒,持槍喝道:“原來前些日子的事,便是你這魔頭所爲!”
紅衣人依舊不語,又走至下具屍體面前依舊施爲。
“裝神弄鬼!”珈漣身旁的幾名部屬忍耐不住,紛紛舉起長矛,猛力擲去。那紅衣人連躲閃的興趣都沒有,一動不動,任由長矛插入身體。
“怎麼可能?”那幾名武士看得大驚失色,卻再不敢出手。
直到吸取了第三具屍體後,這紅衣人才轉向衆人,徐徐開口道:“今日的血精,倒也不差。嘎嘎,只可惜,少了一些……”
說着此話時,他的目光始終在石不語等人身上逡巡不定,顯然在盤算着把這些來客也變成所謂的“血精”。
“放……”一名武士忍不住罵道,話音未落,就見紅衣人身形一振,原本刺在他身上的長矛、箭枝紛紛離體,以迅捷之速倒飛回來。
“趴下!”其中一支長矛正向珈漣射去,石不語見情勢危急,合身撲上,將她再度壓倒在地,拼着受了這一擊,悶哼一聲,吐了口鮮血。不過,比起旁邊十幾位被一擊斃命的仁兄來,卻已是幸運了許多。
珈漣怔了片刻,將他推在一旁,隔了許久,才杏脣微啓,吐出兩個字來:“謝了……”
“想不到,此處竟也有宗門中人。”這時,卻聽得一個聲音在後方響起。
衆人齊齊回望,卻見一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立在樹梢,向此處張望。幾個起落,已然落在平地,與那紅衣人成遙遙呼應之勢。
“赤魔頭,我等你許久,居然還在磨蹭!”這男子雖然書生打扮,可惜滿臉橫肉,剽悍之氣怎麼看,都與衣服不協調。
“嘎嘎,急什麼,唯是如此才覺有趣。”那紅衣人摸着臉頰道,“你這鈍書生,又哪裡懂得其中的滋味。”
“滋味滋味,只怕誤了大事,君上責罰下來,你我都無好滋味!”鈍書生面色一沉道,“速速動手,領頭的歸我,其餘的歸你。”
“也好。”紅衣人微一點頭,與言語相反,竟然盤膝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