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白諸女的滿面紅暈,並非因爲自己的英明神武,而是赤裸暴露之後,石不語急忙化出一件儒衫,遮蔽了全身。而此時,不願觀看同性裸體的自在生等三人,已相當拾取的轉頭去逼問兩名逆者。
只是片刻之後,轟鳴聲中,他們卻已灰頭土臉黯的空手而歸,黯然嘆息道:“這些傢伙果然強硬,見得我們逼問,當即自爆殞命。若非早年見識過一回,只怕我等反而要隨之陪葬了……”
此時,蠶女也已在石不語的協助下,調勻了內息,聞言冷哼一聲,薄怒道:“若非如此,我幾名部屬又怎會大意殞命,更連累我狼狽逃奔海外?”
這種恩怨,石不語是不關心的,當下聽得他們同仇敵愾的發泄了一通怒氣,便即插口問道:“蠶小姐,聽聞你家主公重病昏迷,宇文來呼也已失蹤,此事當真麼?”
咋聞此言,蠶女登時神色一黯,肅容道:“石不語公子,這便是我要與你講的大事!”
衆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生出幾分疑惑。石不語擡頭望了一眼遊雲客,兩人目光交錯而過,忽的齊齊問道:“難道說,此事與逆者有關?”
蠶女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個,我不敢肯定!只是,一個月前,當我收到公子的警示時,這羣逆者便突然現身……”
原來,當日諸侯聯軍與楚軍決戰之時,蠶女卻受了宇文君集的託付,帶着幾名部屬去海外尋找一種固魂所用的藥草。只是,這草藥極爲難尋,她費了將近數月的工夫,卻仍未有所收穫,只得暫時返回中原再做打算。
然而,這一日到得海邊小鎮,卻忽聽得幾位百姓閒聊,言道楚相宇文君集重病、大楚第一猛將宇文來呼也已失蹤。蠶女聞言,自然如遭雷擊一般,恨不得插翅飛回揚洛,打探事情真僞。
怎料此時,忽有一羣逆者橫地殺出,蠶女幾人措手不及之下,幾近全軍覆沒,只剩她一人,在幾名部屬的拼死掩護下,僥倖逃脫。蠶女驚疑之下,自然有料到這些神秘的追殺者必然與揚洛城中的變故有關,當下不敢冒然北上,暫時棲息於荒島,待到過了風聲再說。
若是如此,本來也能平安無事,怎料一個多月前,她隨身攜帶的傳聲玉珏忽的光芒大作,其中隱隱傳來宇文來呼的求救警示。也是關心則亂,向來冷靜的蠶女,在聞得戀人垂危之後,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藏匿,當下便駕着魚龍返回中原。
只是,她這一動,頓時又如盛開的鮮花一般,引得那些逆者如蜜蜂似的,不住追蹤而來。一場廝殺下來,她雖然狡黠多變,術法也頗爲奇妙,但終究敵不過逆者的圍攻,只得帶傷逃亡。
到了此時,蠶女哪裡還敢去接應宇文來呼,只得死命逃向海外,希望可以藉着茫茫大海,拋開這些追蹤者,然後再設法返回中原救人。也是上天眷顧,半途中,卻叫她撞上了石不語等人。她知道石不語與己方雖是敵對,但與宇文來呼向來惺惺相惜,當下靈機一動,轉向前來求救,這纔有了方纔的一幕。
“這麼說來,宇文還活着嗎?”石不語聽罷她的敘述,望了身旁的遊雲客一眼,沉吟道,“會不會,他也遇到了逆者的追擊?”
這“逆者”二字,眼下簡直是遊雲客的興奮劑,才一入耳,他便面色微變,冷哼道:“定然如此無疑了!只是不知,他們搞出這麼大的動靜,究竟意欲何爲?”
漓微、漓渺本在一旁傾聽無語,此時卻忽的插口道:“不語,你可記得?那日我爹爹也曾說過,楊廣派來的使者,看似宗士,實際上卻是逆者!”
她們這話,無形中倒提醒了石不語,略一沉吟,他便推斷道:“這麼說來,難道楚廷那邊,已經被逆者滲入,甚至可能已經……”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皆是神色一凜,不禁思索起其中的意義來。沉默之中,卻聽得蠶女遲疑道:“石不語公子,其實只要尋到我家公子,便能解開迷團。因此,我的意思是……是……”
石不語見她面色頗爲尷尬,哪裡還會不明白,只是他眼下帶了靈藻在身,一心想着返回濱海救轉凝寒,不願多生枝節,因此沉吟不語,心頭極爲矛盾。
見他默默無語,蠶女也知曉事情不妙,當下嘆息一聲,慘然笑道:“也罷,是我得隴望蜀了!石不語公子,今日蒙你相救,妾身他日若得不死,必有厚報!告辭了!”
說罷,她已霍然起身,徑直向海中行去。逆者勢大,她自然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只是戀人身陷絕境,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上一闖,大不了,便與宇文來呼一起做對孤魂野鬼……
只是眼見得蠶女踉蹌的身影漸漸行遠,在場的幾位女性卻都有些於心不忍,清荷更是輕輕的央求道:“爹爹,不若我們幫她一幫,想來也費不了太多的工夫!”
石不語沉默不語,望着蠶女的煢煢背影,不覺想起來了昏迷中的凝寒,也是將心比心,他終於在那道身影淡出視線之前,嘆息一聲,高呼道:“蠶小姐,你且回來,我應允便是了!”
遠去的身影陡然一滯,停在了原地,片刻之後,忽的砰然倒下……
蠶女的暈厥,只是因爲勞累與情緒的激動,並沒有什麼大礙。在確定這一點後,石不語便將衆人召集在一處,商議起諸般事宜來。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已確定前去援救宇文來呼,那麼爲了安全起見,靈藻便不能帶在身邊,還是早日送回濱海,給凝寒服用的好。只是,說到這護送靈藻的人選,便有些犯難,一陣遲疑後,下定了決心的男子,終於將目光轉向水攤中的姐妹……
見他望來,漓微、漓渺自然不會推卻,不約而同的微笑道:“這靈藻的服用之法,我們姐妹頗爲清楚,交給我們也好!只不過,這種救命的東西,你便不怕我們吃凝寒的醋,半路做上什麼手腳麼?”
石不語本無此心,聽得她們這麼說,明知是說笑,卻也起了一絲擔憂。漓微、漓渺都是心思敏捷之人,見狀哪會不明白,當即面色微變,冷哼道:“罷了!既然如此,你另託他人便是了!”
此言一出,倒叫石不語暗暗叫苦不迭,只得急忙低頭悔過,又附耳說了半日的甜言蜜語,方纔將心中怨憤的姐妹二人哄轉回來,並且答應了護送靈藻前去濱海。只是漓渺卻仍然有些不甘心,故意嘆息道:“罷了,我們姐妹二人,自然沒有凝寒的分量重,不怪你便是了!”
這種話,石不語哪敢接口,只得含糊敷衍了過去。遊雲客先前始終默然無語,此時見得風平浪靜,卻忽的插口道:“師侄,若不介意,我也一同前往如何?”
石不語微微一怔,愕然道:“師叔,你的意思,是打算藉機去尋找逆者麼?”
遊雲客頜首道:“正是!當日殺我愛妻者,並未伏誅。我隨你一同前去,或許能從那些逆者口中,得到什麼線索……”
他既然這麼說,石不語也不能反對,只得滿口答應,好在遊雲實力不弱,有他助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自在生與執武尊對望一眼,同時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先行返回宗門,將此事通知各宗。那些逆者來勢洶洶,也不知道意欲何爲,還是囑咐各宗小心些爲好!”
遊雲客應了一聲,頓了頓,卻忽的伸掌道:“老武,方纔那對雙劍、銀槍,若無大用,可否送予我?”
執武尊不知他的用意,但雙方交情甚好,也不在乎這點東西,便即召了出來。遊雲客卻不接過,反而轉頭望向石不語道:“師侄,你的三頭六臂雖妙,卻無趁手的元器!老武這兩件兵刃,雖算不上什麼元器,卻遠勝過那些凡兵俗鐵。如今我做主,轉贈予你,算是謝你今日提供逆者的行蹤!”]
石不語正爲這難題煩惱,聞得此言,登時大喜,只是拉不下面子來,依舊望着執武尊道:“若是如此,最好不過!只是,執武師叔煉製兵刃不易……”
話音未落,執武尊已擺手笑道:“無妨!這些小東西,我眼下已看不上,只是留個紀念罷了,你儘管拿去便是!”
聽他說得如此豪邁,石不語也不再客氣,起身拱手行禮,算是表達了謝意。幾人商議既然定,也不再多言,當下自在生便與執武尊藉着遁光離去。片刻之後,蠶女也已悠悠醒轉,先是謝了石不語的援手,旋即道出那傳聲玉珏顯示的方位,是在西北面,恰恰與濱海不順路。
而此時,黿鰲也已漸漸駛入近海,石不語略一躊躇,便命它設法到達最近的陸地,先放下自己與清荷、幽姬、蠶女、遊雲客五人,然後再運送漓微、漓渺前往濱海,中途若有麻煩,也可以前去天照島尋求妖族相助。
阿青領命行事,如此兩日之後,終於到達一處海灘。分別之際,石不語到得黿背邊緣,卻又重新轉過身去,輕輕挽住了一路相送的漓微、漓渺,目中滿是柔情……
被他如此注視,這對姐妹雖然見慣了各種世面,卻也有些羞澀,輕咬着嘴脣側過了頭去,低聲道:“不語,你多加小心!那靈藻,儘管放心好了……”
石不語微微一笑,沉默片刻,卻忽的在她二人頰上輕輕一觸,同樣低聲應道:“你們小心些……還有,其實在我心中,你們的分量,不會比別人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