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鷲雖說在空中極爲強悍,但終究不是水鳥出身,此時被埋伏的宇文來呼一把拖入水中,登時呼吸困難、滿目金星。陣腳大亂之下,它哪裡還顧得上傷人,只欲擺脫困縛,重新衝上天去。
只是宇文來呼與石不語二人早已商議了多時,此時兩人齊齊擁上,一個按頭,一個按尾,屏着呼吸將它往深水中拖去。那金鷲察覺到死亡的威脅,自然拼命掙扎不止,死命撲騰之下,二人一獸纏做一團,倒彷彿演出水上舞蹈一般,在這湖泊中忽上忽下,直看得四面的飛馬與羣鷲同時停止了爭鬥,癡癡的望着這邊……
鬧騰了一陣,那金鷲終究力大,漸漸有擺脫二人的趨勢。石不語情急之下,忽的腦中靈光閃動,急忙騰出一手吹動玉笛,笛音過處,小濟頓時現身,剎那之間便已化爲十餘丈的巨猿,倒有小半個身子都已露出水面。
它咋一露面,倒有些搞不清狀況,只知道呆呆的立在水中。石不語此時已幾乎按不住金鷲,見狀急忙喝道:“小濟,拿這傢伙做坐墊,快!”
巨猿怔了一怔,雖不明白主人的用意,卻仍攤開大掌,一把抓過那驚魂落魄的惡鷲,二話不說,往屁股下一塞,猛然坐了下去。可憐那金鷲,便連慘呼也來不及發出一聲,便已淪落爲坐墊,在數千斤的力量下,被活生生壓入了水底的淤泥之中……
眼見這一幕離奇的演出,上空的鷲羣早已看得面面相覷,半晌過後,不知其中哪隻頭腦靈活些的,忽的一聲尖鳴,掉頭便走。羣鷲頓時反應過來,齊齊飛遁而去,不消片刻,便已散得乾乾淨淨,只留下漫天飛舞的羽毛,似在恭賀飛馬羣的勝利一般……
“走好,不送!”石不語徐徐揮手,頗有“目送歸鴻、手拂五絃”之勢,只是下一刻,他已轉頭望向正欲起身的巨猿,笑道,“小濟,不忙着起來,你再坐上一兩個時辰……恩,不如給你準備些沐浴露,順便洗個澡如何?”
一個時辰後,在水中足足洗了四、五次澡,順便喝了一次茶的小濟,方纔徐徐起身,拖曳着那隻不知是死於重壓還是死於溺亡的金鷲,溼漉漉的爬上岸來。石不語早已打定了奪取妖丹的主意,當下急忙任由小濟自便,搶上前去,從它手中奪下了那具不幸的屍體。
或許是因爲湖底淤泥較爲鬆軟的緣故,金鳩的外形,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看起來,體內的妖丹也還保持着完整性。宇文來呼早已做慣了屠夫,此時也不待石不語央求,便主動承當起開膛破肚的任務來,雙劍一劃,早已破開屍身,探手入內摸索片刻,忽的輕輕“咦”了一聲,露出幾分驚奇的神情來。
石不語見不得血氣,此時已虛僞的退開數尺,但見得此景,不禁微微一怔,愕然問道:“怎麼?難道妖丹已經破損了不成?”
宇文來呼搖了頭,一面收手,一面疑惑道:“妖丹自然是在的,不過,除了它之外,這金鷲的丹田中,似乎還有一樣東西……”
他說着話,已徐徐攤開了手掌,金光猛然耀目射出,倒叫周圍的幾人都有些不適應。不過,仔細分辨之下,四人卻驚愕的發覺,與其說這金光是來自於那顆微微滾動的妖丹,倒不如說,它是來自於旁邊的另一物體——
那是一根丹青之筆,約有半尺長短,與外界書畫店中所賣的,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便是它的整體都呈淡金之色,又以細細的密紋刻成陣圖之狀,鑲嵌於紫木的筆柄上,不時流轉着金光。
“看起來,似乎是件元器?”四人面面相覷,停頓片刻,石不語終於試探性的提起這根丹青筆,,嘗試着微微輸入妖力。只是這一試之下,靜止的金筆忽的發出輕嘯之聲,如同帶着生命一般顫動,迎風驟然而長,剎那間便已化爲丈二長短,如同一柄長槍。
“什、什麼!”石不語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又輸了幾分妖力進去,那丹青筆嘯聲再起,這一次,卻不再生長,而是從那筆尖驟然化出一道金光,帶着雷霆之聲奔射而去,剎那間,便將遠處一棵巨木化爲灰燼。
清荷此時卻恰恰站在這金光附近,只偏了半尺左右,見狀登時花容失色,拍着胸口嗔道:“爹爹,你要謀殺荷兒不成?”
“意外!意外!”石不語連聲抱歉,略一思索,便即明白,方纔那金鷲嘴中噴出的金光,想必便是來源於此,難怪憑的兇悍。
“爹爹!,這筆柄上似乎有字……”清荷此時已避開筆鋒,靠近過來。她的目光敏銳,此時一眼便望見筆柄上雕刻的三個篆字,當下一字一頓的念道:“管!城!子!”
“管城子?”石不語自然知曉這毛筆的別稱,當下笑道,“看起來,這元器的前主人也頗爲風雅,給這丹青筆起了這麼一個名字……很好!象我這種斯文人,最適合這種元器不過了!”
清荷微微撅了撅嘴,似乎對於他的厚顏頗有些意見。不過,說句實話話兒,諸人之中,宇文來呼本是武者,幽姬專注於影術,她則是擅長妖訣,這東西,恐怕還真是最適合石不語不過了……
一筆在手,石不語自然起了酸腐的念頭,當下無視於清荷的嗔怪,一面將那管城子縮爲原狀,一面凌空虛劃,笑道:“難得收了件元器,不如咱家當場賦詩一首如何?”
他說着話,手中絲毫不停,早已在虛空中連連勾畫,以金光草書道:“呼魔引獸行吾道,
揚扇拂袖滌俗塵。蹀坐橫笛明月夜,亦狂亦俠亦溫文……”
實際上,因了不屑於剽竊的緣故,石不語在這異世中大多提倡原創,他前世本來就是古文講師,雖不敢稱學術淵博,但信手胡謅幾首,還是頗爲容易的。只是衆人早已吃過苦頭,寧可他剽竊也不願意他原創,見他此時又是酸性大發,急忙鬨笑而閃,作鳥獸散之狀。
詩興纔出,便被掃了面子,石不語登時惱羞成怒,紅躁着麪皮道:“哪個都不許走!都給我回來!今日你們是願意聽也好,不願意聽也好,都得陪我過足了癮!”
他這話,自然也不過是開開玩笑,三人哪肯理會,徑直散去。只是此時,金光凝聚而成的四行絕句,忽如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一般,驟然分散,朝着三人疾射而去。其中數個金字重重轟入地面,帶起氣浪煙塵,阻擋了去路,而剩餘的二十來個字,則分爲數組,猛然伸展至丈餘高矮,帶着金光鏗鏘落下,便如牢籠一般,剎那間便將三人困縛其中……
“什、什麼!”無論是金字牢籠內的清荷等人,還是手握管城子的始作俑者,在這一刻,都不約而同的驚呼出聲。看起來,這丹青筆筆除了最開始的那種金光攻擊外,竟還有着別的妙用,只可惜那半身鷲,半個大字不識,這金筆被它誤吞,倒真可謂是明珠暗投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它識字,以其爪刃,恐怕也書寫不什麼東西來吧……
相形之下,倒是眼前這位自詡受了多年高級教育的男子,更能發揮出管城子的作用。興起之下,他也顧不得那幾位被囚禁者的抗議,先行運轉丹青,在半空中不住書寫描繪,片刻之後,倒也尋到一些使用的竅門。
綜合起來看,這管城子倒的確是件不可多得的元器,妙用可一分爲二來看。其一,便是在妖力的輸入下化爲丈二金槍,近可強攻,遠可放射金光;其二,便是凌空書寫,在神唸的控制下,讓金字發揮出或攻、或守的作用來。
事實上,比起第一種作用來,這第二種妙用,卻更爲難得,想象一下,只要你有充足的時間與妖力,能夠書寫出成百上千的金字,那麼即便再爲兇悍的強敵,也會頗爲忌憚。更何況,對於石不語這種喜歡愛弄風雅的男子而言,這種談笑間揮筆弄墨的術法,自然遠勝於那種浴血失態的搏殺。
因此,在把玩了許久之後,石不語這才戀戀不捨的將管城子收入袖中。此時,方纔的金字早已失了功效,清荷幾人見他癲狂,自然不敢靠近,免得誤傷,見他收筆,這才一擁而上,或嗔、或怒、或橫眉冷對,只當恭喜他新得了趁手的元器。
折騰半晌過後,衆人這才記起一旁還有顆妖丹。宇文來呼拍了拍額頭,將它遞給石不語,笑道:“險些忘了,你速速服下吧!”
石不語此時得了元器,早已欣喜若狂,無形之中,倒已不怎麼在乎這得來不易的妖丹。當下微微運轉妖力,將其擊得粉碎,金色的妖煙升騰之中,早已被他吐出的妖丹吸收得七七八八,在空中略微縈轉一週,便即迴歸丹田。
妖丹入腹,自然也少不了熱流充盈,五光閃爍這一番過程,石不語三年來見慣了這種場面,早已就輕駕熟,不禁笑道:“我道這半身鷲首領如何強悍,原來妖力也不過……”
話音未落,他身形忽的一顫,登時石化於當場,周身上下,光芒猛然迸發而出,照耀得四面一片雪亮,而丹田之中,更是雷聲不住震動,先前只是一二聲,漸漸的,竟然連成一片,蓋過了衆人的驚呼……